第五十四章龐嶽的決心

隆武二年六月底,贛州鎮城外校場

與校場相隔一座小山的一塊曠野上,一群贛州鎮炮隊的士卒正在進行訓練。

到六月底,贛州鎮炮隊已經有了七門一磅炮和四門三磅炮,再加上原有的大將軍炮和滅虜炮,在火力上又提高了一個層次。並且,龐嶽對炮隊的編製也進行了調整。每門炮編入一個炮組,每個炮組內的成員分工明確,有組長、炮長、若幹炮手、搬運手以及負責護衛的盾牌兵等等,並按照火炮重量配備一到兩匹馱馬。

此外,為了便於測距,龐嶽還特意提出了一套新的度量單位製(當然對後世之人來說並不新),如規定三尺一寸為一米,一米為一百公分,一公分為十毫米,一圓周角為三百六十度,並讓工匠們製作出了一批相應的測量工具。麵對龐嶽提出的這套新的度量單位,官兵和工匠們起初都感到很是新奇,但後來又漸漸地發覺到這一套新單位比原有的丈、尺、寸更精細,於是紛紛開始學習這種新單位製。

新的編製和度量單位製定好之後,炮隊便按照龐嶽的指示投入了緊張的訓練當中,練習操縱火炮、進行炮組成員之間以及各個炮組之間的配合等等,以求盡早形成戰鬥力。

“都快點!你們這些該死的!”一身鐵甲卻未戴頭盔的馬爾吉奧大聲地吼著,在他的兩側,炮隊士卒們在推著一門門火炮前進。

“再向前推進五十米!”馬爾吉奧的態度很是認真,經過半年多的學習,他已經能用漢語進行簡單的交流和發布口令了。

目前,馬爾吉奧不僅擔任著軍器局的鑄炮技術顧問,還有著另一個職務——炮隊總教官。雖然他很想成為贛州鎮的炮兵最高指揮官,但由於沒有徹底想通入籍的問題,便一直沒能如願以償。不過,經過這麽些日子的相處,炮隊隊官王俊濤早已被對馬爾吉奧的技術所折服,在訓練中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而馬爾吉奧對這種感覺也十分受用,經常會不知不覺地深入到指揮官的角色裏不能自拔,反而把王俊濤晾在了一邊。

“你們這些狗娘養的,像烏龜爬一樣!到了戰場上想讓野蠻人來砍你們的腦袋嗎?天啊,你們簡直是炮兵的恥辱!”見有一個炮組推進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馬爾吉奧便一個箭步衝了上去,衝著一名士卒的屁股就是一腳,將他踹了個狗啃泥。

被踹倒的士卒知道這個洋鬼子的厲害,絲毫不敢表露出不快,忙不迭地爬了起來繼續跟隨炮組前進。經過馬爾吉奧的這一腳,炮組內的其他成員也被嚇得將速度提高了幾分,炮車的輪子在雨後的土地上濺起一陣陣泥點。

遠處,龐嶽和張雲禮、田世尊正在觀察著這一切。

看到馬爾吉奧的舉動,龐嶽不禁笑道:“這個馬爾吉奧做事還挺較真,看來讓他來當炮隊的教官沒有錯啊!”

張雲禮也忍不住笑了:“大人,我看這個馬什麽奧完全就是把自己當成炮隊的隊官了!您瞧,王俊濤那小子現在倒成了閑人了,正坐在一邊看熱鬧呢!”

這一席話再一次引來了龐嶽和田世尊的笑聲,連不遠處站立的幾個親兵也被這種氣氛給感染了。

“馬爾吉奧雖為泰西人,對炮兵訓練一事卻似乎很有獨到之處。”眯著眼睛看了看訓練中的炮隊士卒之後,田世尊撚須笑道,“大人能摒除偏見,對所有人做到量才而用,必能使我鎮炮隊發展為一支勁旅。

龐嶽則看著前方點了點頭,微笑不語。從士卒們緊張訓練的場景中,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贛州鎮炮隊那輝煌的明天。

“大人,”過了一會兒,田世尊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眼下將士們都在刻苦操練,他日定能於戰場之上再立新功。隻是,目前清虜已經已經日趨南下,形勢日益危急,陛下還停留在福建怕是有些不妥啊!”

聽到這話,龐嶽的心頭不由得一緊,這些時間他也一直在擔憂著這事。見何騰蛟派出的兩路“迎駕”兵馬果真如同史書上記錄的那樣“神速”,他的心中更是焦急。如果這一次依然讓悲劇重演,致使隆武帝遭遇不測,那他是絕不會心安的。

“唉,不知郝永忠和張先壁攜帶了多少家眷、輜重行軍,”龐嶽歎了口氣搖頭道,“兩個月了還沒走出湖廣!”

“簡直比烏龜還爬得慢!”張雲禮頗有些氣憤地補充道,“真不知他們究竟是想迎駕還是拒駕!”

“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作為大明的臣子,我是絕不會讓陛下出什麽意外的!”龐嶽的語氣變得堅定起來,“關於此事,我先前已經專門給朱大人去過好幾封信,讓他勸陛下勿要將全部希望寄托在湖廣迎駕兵馬身上,還是盡早動身離開福建方為穩妥之策!”

“再等……十天,”龐嶽想了想,繼續說道,“如果還未有陛下動身的消息!那我就率軍前去延平迎駕!”

“大人,這可有些不妥啊!”聽龐嶽如此一說,田世尊連忙勸道,“未奉召而擅自率軍前往行在,這可是為將之大忌!大人完全可以通過其他方式提醒陛下,勿要給那些宵小之輩留下驚擾聖駕的把柄!”

“子敬先生說得沒錯,可眼下這局勢已經不容許我等前瞻後顧!”龐嶽說道,“隻要陛下能安然無恙,我就算遭受一些非議又能如何?何況,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有公論!有些事情也並非一兩句歪曲之語所能否定的。”

此時的龐嶽已經決定了,這一次,再也不能當看客!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之前的經曆已經告訴了他,看客這一角色是多麽的滑稽和悲哀,給自己留下的感受是多麽的痛苦。如果這一次還向之前那樣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的發生,那還不如自殺以謝天下算了。

“大人,你是一鎮之首,贛州鎮的許多事務都離不開你,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還是屬下前去吧!”張雲禮勸道。

“都不用說了!”龐嶽擺了擺手,“正因為我是贛州總兵,才更應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此事就這麽定了,二位不要再提!”

見龐嶽如此堅定,張雲禮和田世尊隻好作罷。

七月初,隆武帝終於對湖廣“迎駕”兵馬失去了耐心,決定另調軍隊護駕前往湖廣。

可就在這時,一件事情拖延了隆武帝的決定:曾皇後生下皇長子。這個喜訊讓年過四旬尚且無子的隆武帝幾乎是欣喜若狂,給皇長子取名朱琳源,並因此給各級官員加級封賞、大設宴席以示慶祝。至於移駕一事竟被隆武帝暫且放到了一邊。

見此情形,朱大典、路振飛以及禦史錢邦芑等官員紛紛上書,勸隆武帝以大局為重,盡早動身啟程,待局勢安定下來再行慶祝也不遲。

但剛剛做了父親的隆武帝卻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感衝昏了頭腦,以皇子初降、不宜經受遠行之累為由拒絕了朱大典等人的提議。

對此,朱大典等人雖是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

與此同時,清軍在掃平了魯監國殘餘勢力之後繼續馬不停蹄地南下,湖廣“迎駕”軍依然以原來的“神速”在一步步地蠕動,形勢變得更加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