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任總兵

經過二十日無驚無險的長途行軍之後,飛虎營在七月二十三日這天抵達了贛州。當大軍抵達城郊時,贛州知府錢祿早已率一眾官員在城門口等候。

“下官贛州知府錢祿見過龐大人!”待龐嶽下馬之後,錢祿上前一揖。

龐嶽笑著回禮:“哈哈哈,錢大人太客氣了!你是贛州的父母官,龐某以後還得不時地仰仗錢大人才是啊!”

錢祿的態度讓龐嶽很是滿意,因為按照明代文尊武卑的慣例,錢祿這個四品文官根本不需要主動向他這個從二品武官行禮。而如今錢祿居然主動行禮,那就說明他並非孤傲之人,應該不難相處。

錢祿連連擺手:“豈敢,豈敢?龐大人如今聖眷正隆,下官可不敢受‘仰仗’二字。前些日子,下官便已聽說過龐大人的威名。龐大人少年從軍,屢立戰功,多次陣斬敵將,且對朝廷一片忠心,是為不可多得的國之棟梁!如今,龐大人能屈尊鎮守贛州,實乃贛州黎民百姓之福啊!”

這番話聽的龐嶽自己都有點汗顏,趕緊抱拳道:“錢大人言重了!龐某當不得此番褒獎。”

“卑職贛州衛指揮使黃文遠見過大人!”這時,一個肥頭大耳的家夥也來到了龐嶽跟前行禮道。

你是贛州衛指揮使?龐嶽帶著一絲驚訝開始打量起這個叫黃文遠的胖子起來,隻見他四十出頭,身材圓滾滾的,長的活像一尊彌勒佛,全身上下除了那個“將軍肚”以外,再沒有哪一點能和將軍掛上鉤,倒像一個財主。身上那套三品武官服顯得有些緊巴巴的,上麵還有明顯的折痕,可能是剛從箱子底下翻出來的。

唉,這哪像個武官?龐嶽暗自感歎道,不過仍然笑著向黃文遠說道:“黃大人不必多禮!”

此刻,黃文遠看清龐嶽的麵容之後,也是大為驚訝,這個總兵居然隻有二十多歲的樣子,比自己的兒子也大不了多少。不過,即使如此,黃文遠也絲毫不敢小瞧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前兩天他就接到兵部由快馬送來的公文,贛州府和南安府境內的衛所將全部由新任的贛州總兵、江西都指揮使司指揮同知龐嶽節製,也就是說,這個看上去年輕的武將以後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更何況,龐嶽還有著定武伯的封爵,這就更加讓黃文遠感到壓力了。

“今後能在龐大人手下行事,卑職真是感到莫大榮幸!”黃文遠的臉上堆出了諂媚的笑,與彌勒佛又相像了幾分。

一番客套之後,錢祿和黃文遠便將龐嶽一行請進了城,城中早已擺好接風宴。

宴席上,錢祿和黃文遠非常熱情,輪番向龐嶽敬酒。龐嶽也沒有多推辭,一一接受,使得錢祿和黃文遠讚口不絕、連稱豪爽。

酒過三巡之後,龐嶽向黃文遠問起了第一個問題:“黃大人,不知道贛州衛如今有多少軍戶多少屯田啊?”

聽龐嶽這麽一問,黃文遠則差點將一塊牛肉噎在喉嚨裏,緩過氣來之後吞吞吐吐道:“回大人的話,贛州衛原有軍戶五千六百多。可最近幾年局勢動蕩,軍戶多有逃散,現在隻有……不到四千。”

說完這句,黃文遠看了看龐嶽,見龐嶽隻是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之後,便繼續說道:“屯田……贛州衛各個千戶所的加起來,本有……兩萬五千多畝,可由於軍戶逃散,無人耕種,有不少已經荒蕪,如今還剩下……”

看到黃文遠苦思冥想編數據的表情,龐嶽大度地一揮手:“好了,黃大人!我隻是隨便問問,隻要黃大人心中有數就行!我之前一直統率營兵,對這衛所之事也不甚了解,以後就有勞黃大人多操心了!”

比黃文遠多出幾百年見識的龐嶽怎會不知道其中的貓膩?明末的衛所已經完全成為一灘渾水,贛州衛又豈能免俗?並且,看那個黃文遠的樣子就知道這胖子暗地裏吃了多少油水了。隻是,龐嶽暫時還不想計較這些,至於擴軍練兵一事,他並沒有過多地指望過已經完全退化成農民的衛所兵。至於整頓衛所,他也並不急著這麽做,雖然他現在兼著江西都指揮使司指揮同知,完全有這個權力。因為他知道,自己畢竟初來乍到,有很多事不方便親自出馬,黃文遠這個地頭蛇去目前還有用,等到將來時機成熟,再好好地整治這個胖子也不遲。

聽到龐嶽的話,黃文遠如釋重負,滿臉歡喜地連連點頭:“大人放心,卑職一定盡心盡責!”

但龐嶽也不想這麽輕易地放過這個吃得滿腦肥腸的胖子,吃了口菜之後,又繼續說道:“不過,眼下新朝初立,有時候贛州鎮的頓時如釋各種糧草、物資也不能按時按量地撥付,到時候還得請朱大人多想想辦法。”

龐嶽這一說,黃文遠很快便嗅出了其中敲竹杠的意味,神色有些遲疑起來。雖然這些年,他靠著吃空額、私吞軍田等見不得光的手段,已經積累了不少家財,儼然成了一方富豪,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很變得很慷慨。

看到黃文遠肉痛的表情,錢祿不由得在心中嘲笑道:就你這不識時務的守財奴作風,攢下銀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命去花。

但龐嶽卻對黃文遠的表情熟視無睹,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似乎是在無意中說道:“哦,對了,這次來贛州之前,陛下曾囑咐過我,贛州乃兵家必爭之地,因此必須得加強衛所整頓。兵部朱大人也特地吩咐我,要抽空核實一下贛州衛的屯田數目……”

沒等龐嶽說完,黃文遠便忙不迭地接過了話頭:“大人,這些事就交給卑職好了。如今,贛州衛所軍和贛州鎮營兵同屬大人麾下,又何分彼此?大人放心,一旦大軍出現物資短缺,卑職都會……都會盡量想辦法去為大人分憂。”

剛才龐嶽的話可把黃文遠嚇了一跳,要是龐嶽真地核查起來,那他可就真有大麻煩了,到時候蹲大牢隻怕都是輕的。要知道,龐嶽可不像以前朝廷派來核查的那些兵部官員那麽好打發,人家可是皇帝麵前的紅人,不僅有爵位在身,還統領著數千兵馬。黃文遠實在不知道自己該靠什麽與之對抗,靠自己手下那一百多家丁?還是別開玩笑了。

聽到黃文遠的表態,龐嶽爽朗地一笑:“黃大人能如此識得大體,我也就放心了。至於核查軍田一事,這段日子我暫時還忙不過來,等以後再說吧。來,我再敬黃大人一杯!”

“謝大人!”黃文遠喝下杯中酒之後,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上流出的冷汗。

晚上,贛州總兵衙門後宅

龐嶽正和一眾部下在討論軍隊擴編問題,除張雲禮、石有亮、崔守成、盧啟武這四個老部下之外,剛加入贛州鎮不久的施琅也在場。

龐嶽就任贛州總兵的時候,兵部批給了他四個營一萬二千人的編製,年餉為銀十二萬兩,糧米六萬石,不過現在龐嶽還隻領到了三分之一多一點。此外,張雲禮此時已升為贛州副總兵、江西都指揮使司指揮僉事,盧啟武、石有亮、崔守成三人也被提升為遊擊。

關於軍隊的編製問題,龐嶽在采取了各人的意見之後,已經基本敲定,即在原來的基礎上結合戚家軍的編製特點略作修改:十三人為一什,其中什長一人、伍長兩人;三什為一旗,指揮官為旗總;三旗為一局,指揮官為百總;三局為一司,指揮官為把總;三司為一隊,指揮官為千總;三隊為一營,最高指揮官為營官。

全鎮編為一個騎兵營、一個輜重營和兩個步兵營。其中,輔兵被單獨編組成隊,每隊都將近千人。除了騎兵營單獨保留一隊輔兵之外,其餘的輔兵全部編入輜重營統一管理。騎兵營轄兩個馬隊和一個輔兵隊,步兵營轄三個步兵隊,輜重營轄三個輔兵隊,另有兩個司的步兵由營官直轄,戰時負責運輸糧草輜重、鋪路架橋等。本來,龐嶽準備將輔兵的兵種也進行細化,劃分為工程兵和輜重兵兩大類,但由於目前編製和人員都不夠,因此隻好暫時作罷。這樣算下來,全鎮軍共八千餘戰兵和四千餘輔兵,比額定的人數還略微超出一點。不過,現在龐嶽手中的兵員、戰馬都很缺乏,在招到足夠兵員、得到足夠戰馬之前,這四個營還隻是四個框架而已。

今晚,龐嶽和部下們討論的重點已經移到了給四個營命名的問題上。龐嶽讓大家先各抒己見,不料引來了一番激烈的爭論。

“大人,依俺看,就以龍、虎、狼、豹四字命名好了,多有氣勢!”石有亮首先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盧啟武當場就笑了起來:“大人,石大個子大概是把我們贛州鎮當成禽獸窩了吧?”此話一出,眾人也跟著哄堂大笑,惹得石有亮對盧啟武怒目而視。

“大人,屬下覺得首先應該把飛虎營的稱號保留下來,再以大人的表字命名一個。”盧啟武補充道。

張雲禮搖搖頭:“飛虎營可以保留,用大人的表字則難免會讓朝廷產生誤解。不如其餘的兩個戰兵營以仲升、仲卿命名之,仲升與仲卿分別為班超和衛青的表字,此二人都是漢之良將,破虜之功臣,以此命名可以象征著我軍能如當年的漢軍一般所向披靡。至於輜重營,可以命名為“泰山”,預示我軍的糧道如泰山一般安穩。”

“副帥說的不無道理,屬下也讚同保留飛虎營,但其他兩個戰兵營都用人物表字似乎有點不大妥當,顯得有點氣勢不足。不如其中的一個用“刀鋒”吧,象征我軍在戰場之上勢如破竹。”崔守成略加思索之後說道。

幾個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討論著,隻有施琅一直沒有開口,他顯然對這種自由討論的方式還沒有適應。

“尊候?”龐嶽看向了施琅。

“大人!”施琅微微欠了一下身子。

“你的看法呢?”

聽到龐嶽點名,施琅這才緩緩說道:“屬下才疏學淺,也提不出太多建議。不過,屬下覺得其中的一個步兵營可以命名為陷陣營。陷陣營本為三國時期呂布部將高順統率的一支軍隊,人數雖少,但卻幾乎個個都能以一當十,驍勇異常。此外,“陷陣”二字暗喻在戰場上無論遭遇何種敵陣都能攻破之,以此命名,可以鼓舞我軍士氣並震懾敵軍。”

聽到施琅的話,龐嶽點了點頭,心說這個家夥怎麽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接下來,大家又討論了一會兒,最後由龐嶽一錘定音:騎兵營保留飛虎營的稱號,兩個步兵營分別命名為剛鋒、陷陣營,輜重營命名為泰山營。

隨後,龐嶽又初步確定了各營的組建原則和營官人選:飛虎營以原飛虎營馬隊為基礎進行組建,營官石有亮;剛鋒營以原飛虎營步兵甲隊為基礎進行組建,營官盧啟武;陷陣營以原飛虎營步兵乙隊為基礎進行組建,營官崔守成;此外從原飛虎營各隊共抽調四百官兵,以此為基礎組建泰山營,營官施琅。

雖然施琅乍一聽自己被派去統率輜重營時有那麽一絲不情願,但一想到自己今後畢竟能領獨一營人馬,自己畢竟是整個贛州鎮最年輕的營官,心中很快便平衡了下來。

見眾人都沒什麽意見,龐嶽便吩咐道:“子彬,明日由你和亮功(盧啟武字)還有承業(崔守成字)親自帶隊,分頭前往附近各府縣招募兵員、購買馬匹,並請錢大人幫忙多張貼相關告示。”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