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謝嘉川隻是突發奇想, 這麽隨口一提。
但自從江驍滿不在乎答複「哥哥在哪我就在哪」之後，謝嘉川越來越覺得這個想法很是不錯，值得付諸實踐。
就算不出國, 也能換個地方，跟江驍一起開啟新的人生。
這個打算讓謝嘉川心情很好, 連平日吃飯都能多吃幾口。
收拾行李的前夜，謝嘉川莫名其妙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站在虛無縹緲的純白空間裏，周圍沒有一個人。
就連江驍也不在。
不然也不會在他試探性地喊了好幾次江驍的名字後，江驍還一直不見人影。
直到他匪夷所思地幹脆在原地坐下休息，再睜眼，便發現自己忽然像是坐在了大學校園的食堂裏。
四周人來人往, 看起來陌生又熟悉。
謝嘉川後知後覺，他似乎也曾經在某個下課鈴聲響起後，抱著書本, 跟隨如潮的人群一起往這座食堂裏擠。
依稀有些印象，這個食堂離男寢近, 口味也合他的心意, 所以自己來這裏的次數總是多一些。
謝嘉川想得出神，似是在某個瞬間又牢牢抓住了什麽，而顯得心底深處空落落的。
忽地肩膀被人一拍, 有人拿著餐盤在他對麵坐下。
“想什麽呢？”來人問，“昨晚又熬夜看小說了？最後那個主角受跟他老攻在一起沒？”
謝嘉川蹙眉看過去：“你是誰？”
對麵人一愣，隨即又嘻嘻哈哈笑起來：“還因為昨天的事生氣呢？”
謝嘉川不解：“生氣？”
“是啊，”男生說, “我昨天就是湊熱鬧, 真不知道那人在寢室樓下點蠟燭彈吉他是要跟你表白, 要是知道是你, 我肯定不會跟帖，說什麽不接受就矯情了的這種話。”
謝嘉川費解地眯了眯眼，好不容易才捕捉到零星一點記憶。
好像確實有過這麽一回事，那場麵事後還被拍了照片發在校園論壇裏，被不少人起哄說「在一起」，當時給他造成的困擾極大。
謝嘉川被逼無奈，隻好胡謅說自己對男生確實沒興趣，這事才算告一段落。
隻是——
謝嘉川狐疑道：“可這不是大二的事嗎，都已經過去一年多了。”
對方的臉色忽地僵了下。
謝嘉川莫名其妙多瞧了對方幾眼：“而且我其實也不太愛看這類小說。”
若不是當初看見自己的名字，他也不會鬼使神差地點進去。
那人低著頭沉默了好半晌，一直等到謝嘉川不耐煩了，打算起身離開——
對方突地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謝嘉川猛地一震。
抬眸望去，便見那人已經重新抬起腦袋看向自己，連前一刻略顯模糊的臉，都在此時此刻近在咫尺，如撥雲見日般清晰可見。
謝嘉川人都懵了。
那人長相莫名熟悉，竟依稀跟他有幾分相似。
但細看，其實一點兒也不像。
對方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他，語氣忽地有些倉惶且局促：“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不想做謝嘉川了！”
“你在說什麽？”
“明明都說抱緊主角粗大腿就能爬上人生巔峰，可誰知道作者一開始定的主角會是江驍，走誰都不愛的陰鷙男主路線，最後過不了審才臨時換人的。”
“哈？”
“早知道這樣，我得罪誰都不會得罪他，這不是找死麽！”
可謝嘉川的腦回路明顯沒跟上趟，還停留在上一秒。
遲疑須臾，謝嘉川好奇問：“所以這本書原本應該是主攻還是主受？”
“……”
一時間，世界都安靜了。
謝嘉川嫌棄追問：“哪種程度的過不了審？”
“……”
“顏色多嗎？跟誰？不會是聞熠吧？”
“……”
對方死都沒想過謝嘉川會作出這種反應，啞然幾秒後才開口：“顏色？紅色算嗎？”
“嗯？”
“死人的那種紅，至於跟誰，聞熠應該也算一個？”
謝嘉川：“……”
默了良久，謝嘉川護犢子反駁：“亂講，江驍才不這樣。”
然後謝嘉川就在對方的複雜神色中睡醒了。
睜眼時夜色正濃，謝嘉川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麵的時間提醒他，自己其實也隻才睡幾十分鍾而已。
謝嘉川犯困地耷拉著眼皮子，屏幕的光刺得人眼睛疼，他下意識閉了眼，重新枕回腦袋的同時摁下鎖屏。
四周立即又陷入濃稠的黑暗裏。
簡直了……
謝嘉川忍不住在心裏腹誹，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夢？
難不成是因為他最近太閑了，想得有點多？
謝嘉川迷迷糊糊嘟囔了一陣，後知後覺，轉頭瞥見空****的另一側。
他猶豫幾秒，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透過房門縫隙，客廳裏還亮著光。
應該是江驍。
可他明明記得，江驍是跟他一起去睡的，兩人洗完澡後便一起上床休息。
莫非江驍也失眠了？
謝嘉川輕手輕腳走出臥室，看見獨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的江驍，安安靜靜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意識到謝嘉川靠近，江驍怔鬆了一瞬，隔著那層溫暖且柔軟的燈光看過來：“哥哥？”
像是猜透江驍心裏所想，謝嘉川率先解釋：“做了個夢突然就醒了，發現你不在身邊，有點想你。”
自從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江驍的情緒，謝嘉川哄人的話張口就來，甚至還有越來越熟練的趨勢。
但他這一句話確實不是哄人的。
他是真的有點想江驍了。
謝嘉川湊上前，彎著腰細細打量江驍略帶懵懂的眉眼，對方似是沒有料到他會忽然湊近，整個人像是沒能回過神來。
二人離得十分近，謝嘉川覺得自己隻要再往前一點點，鼻尖就要對上江驍的鼻尖，再略一偏頭，就能吻上江驍的唇角。
說來也奇怪，明明以前總是江驍撩撥他比較多，到了如今，反倒顯得他每天油腔滑調的。
謝嘉川要笑不笑地望向那雙盯著自己眨也不眨的眼睛：“怎麽辦，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你了。”
江驍就這麽牢牢注視著他，聞言薄唇微微張闔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比謝嘉川的動作更快，啄上謝嘉川的唇時，還流連忘返般輕輕吮了一吮。
謝嘉川一呆，也沒成想上一秒還覺得自己像老流氓，下一秒就被江驍反調戲，作勢就要咬回去，忽被江驍拉著手、攬著腰，輕而易舉便把人往前一帶，送入自己的懷裏。
江驍說：“我也是。”
感受到掌心下陡然繃緊的腰線，江驍摟著人的雙手不露痕跡收緊幾分，謝嘉川便就著江驍的力度，不得不將坐在對方腿上的身子往前傾了傾。
江驍的眸光掃過謝嘉川濕紅的唇瓣，他指腹拂過對方嘴角，又深深吻過去。
像食髓知味，怎麽也不會厭。
怎麽可能會厭？
他看著暖色的燈光在謝嘉川濃稠眸色間暈開，然後漫上眼角那道淺淺的勾。
他看見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也同樣目不轉睛注視著他，就像他曾經奢望的那樣，眼裏隻有他一個。
謝嘉川說，自己本來就是他的。
可他總是覺得這一切不夠真實。
謝嘉川便是在這時摟住他的脖子，笑眼眯眯問他：“我們以後選個帶院子的房子好不好，然後養一隻狗，阿拉斯加你覺得怎麽樣？”
江驍隱有觸動，怔怔眨了眨眼。
謝嘉川說：“又酷又可愛，跟你一樣。”
江驍眉頭倏地一擰。
謝嘉川伸手去捏江驍的臉：“你怎麽這麽可愛？”
江驍：“……”
話說出口後沒多久，謝嘉川就後悔了。
這人表達自己不滿的方式十分狡猾，謝嘉川難以抑製地有些受不了，好不容易才保持了丁點理智，把人哄去**。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多的飛機，謝嘉川差點就睡晚了，看見時間後幾乎是從**彈起來的，風一般地開始收拾自己。
江驍便抱臂倚靠在旁邊的牆壁上，眉眼彎彎看他滿嘴牙膏泡泡的樣子。
謝嘉川舉著牙刷狠狠刨江驍一眼：“你怎麽不知道早點叫醒我？”
“哥哥別急，來得及，”江驍說，“早餐可以帶在車上吃，不會耽誤的。”
謝嘉川咕嚕嚕漱完口，正打算接話。
另一頭，手機鈴聲大作——
江驍接了電話，沒過兩秒，謝嘉川便敏感地察覺到江驍的臉色有些變。
“怎麽了？”謝嘉川問，“是誰打來的？”
江驍把手機遞給他：“陸宴的。”
謝嘉川猶豫接過。
不過多時，對麵傳來陸宴同樣困惑的嗓音：“小川？”
謝嘉川看了看江驍，回：“嗯，有事嗎？”
陸宴說：“就我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家精神病院，昨晚有個女病人自殺了，我小姑讓我通知你。”
意識到陸宴口中的女病人是誰，謝嘉川一愣。
陸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喃喃說：“雖然那個病人聽說是挺可憐的，可我也不懂，他們為什麽讓我聯係你，還說你不去看的話，說不定會後悔……”
不等陸宴說完，江驍搶過謝嘉川放在耳邊的手機，直接掛斷：“聽我的，別去。”
江驍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焦躁，可轉瞬又似乎想到謝嘉川應該不太喜歡這樣的自己，又將眼中的戾氣收斂許多，語氣也緩和不少。
“就算那是謝嘉川的親生母親，也跟你沒關係，”江驍道，“時間太湊巧了，這件事情肯定有蹊蹺。”
見謝嘉川沒說話，江驍又小心翼翼補充：“如果你真的想去看看，我替你去，你……”
“不用了。”謝嘉川打斷江驍的話，眼裏閃過刹那的迷惘。
他握上江驍的手腕，腳步也加快：“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裏。”
謝嘉川一邊走，一邊有些急了，連聲音都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有人不想放我們走，他知道我們的登機時間，他們是故意的……”
忽地謝嘉川的腳下一頓，毫無征兆被江驍抱在懷裏。
謝嘉川覺得自己的心都竄到了嗓子眼，被江驍這麽一抱，更是控製不住地紅了眼。
謝嘉川忍了幾秒，但是沒忍住，埋在江驍的懷裏小聲道問：“我不想你出事……”
明明他都已經試圖帶江驍離開了，為什麽還有人這樣固執地找上來……
謝嘉川也是這間隙，隱約記起來原書中那位反派最後的死，應該是跟白月光有關。
文中聞熠為了替白月光報仇，一直想要江驍的命。
明明劇情已經不一樣了，聞熠也得到了他想要的聞家。
怎麽還是這麽陰魂不散？
而江驍看著懷裏的人，滿腦子卻隻有一個念頭。
上輩子的謝嘉川沒能活過22歲。
可不管眼前人是誰，他都希望這人長命百歲。
其實有些好笑，若是從前的他，應該會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自己喜歡的人，就算是死，也想拉著人一起陪葬。
但他現在隻覺得，若是讓這個人百歲無憂，不管怎麽都好。
說他庸人自擾也好，杞人憂天也罷。
他都是賭不起的。
江驍兀自笑了一下：“我不會出事。”
說著，江驍嗤道：“我怎麽舍得出事。”
比起英年早逝，他還是覺得白頭偕老比較合人心意。
畢竟若自己早死，無論是不是為了對方……
眼前人或許確實能替自己落幾滴淚，心心念念把他放在心上一輩子。
可難保還是會被別人惦記上。
這種事情一想起來，就令人——
實在是很不爽。
作者有話說：
感謝小可愛：
歐泡椰汁泡扔了1個地雷 2022-08-28 16:44:35；
二肆灌溉營養液 +1 2022-08-28 23:26: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