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驍跟聞老爺子在書房的這番談話, 聊了極久。
謝嘉川一直沒等到江驍回來，索性直接洗漱上了床，等迷迷糊糊睡著了, 突地被一通電話給驚醒。
那頭的人不等謝嘉川說話，便先一步上氣不接下氣地開了口：“小少爺, 您快回來看看老爺吧。”
謝嘉川一愣，先前聞鬱的那一通似真似假的勸話再次竄進腦海裏，滿懷疑慮出聲：“馮叔？”
算起來，他在謝家待的時候不多，比起他那爺爺和哥哥，反倒是與這日日照顧自己的馮叔相處時間多些。
他對馮叔並沒有多少怨言與不喜, 對方待他也一直不錯。
謝嘉川半坐起身，連帶著語氣都溫和許多：“出什麽事了，慌慌張張的？”
“家裏最近出了不少事, 小少爺您不在家，自然是不知道的, ”對麵人一句話連歎三口氣, “就算老爺子身體再硬朗，到底也這麽大年紀了，受不得刺激, 您還是回來瞧瞧吧，萬一真……”
聽聲音，馮叔人都快要哭了：“連醫生都說了，這次情況不容樂觀。”
謝嘉川心想他又不是醫生, 也不能治病, 沒準一陣噓寒問暖後還能再把謝長雲氣得吐血, 去了也沒用。
可偏偏這位為謝家操勞了半輩子的中年人說得苦口婆心, 謝嘉川實在沒好意思把這些話說出口，默了許久後才回：“我知道了。”
對麵沒說話。
謝嘉川問：“家裏最近都出什麽事了？”
馮叔聲音都是啞的：“都是公司裏的事，我也不清楚，隻曉得大少爺惹上了麻煩，上回還有警察找上門來，把老爺子氣得不輕，險些直接把人給轟出去，您看這……”
謝嘉川靜靜聽了須臾，冷不丁插嘴：“可是你確定爺爺想見我嗎？”
如今網上關於謝家小少爺身世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馮叔在謝家待了這麽多年，其中的彎彎繞繞說不定也聽說過一些。
對麵人有半秒鍾的停頓，某一刻似乎連空氣都凝滯。
轉瞬，才再度重新傳來欲言又止的聲音，像是沒明白謝嘉川的話：“小少爺你這是說哪裏的話，謝老爺子一向是最疼您的。”
再試探下去，應該也問不出什麽了。
謝嘉川懶得費勁去跟馮叔爭辯什麽，隨意搪塞的話已經到了嗓子口，忽然門外傳來很輕的敲門聲。
謝嘉川一瞥房門的方向，想都沒想便道：“那我明天找時間回家一趟，其它的話之後再說吧。”
“可是……”
“我還有點事要跟江驍商量。”
謝嘉川迅速翻身下床，摁斷手機通話的同時擰開門鎖：“你怎麽才回來，聊……”
一句話未畢，謝嘉川抬眼，登時愣住：“聞熠？”
聞熠眉眼間的糾結神色在望見謝嘉川的那一瞬間同樣也怔了怔，視線在謝嘉川微亂的額發與滑落的睡衣領口處多停留了兩秒，原本已經整理好的措辭陡然短路，唇開了又合：“你……已經睡下了嗎？”
謝嘉川點頭，沒來得及答話。
聞熠解釋：“我聽見你房間裏有聲音，還以為……你怎麽連鞋也不穿？”
“沒來得及找鞋。”
謝嘉川聞言低頭瞅了一眼，也沒在意，踩著柔軟的雪白地毯又回到床邊，這才透過床頭的金屬擺件瞥見自己寬大領口下的肩頸。
隨手扯正衣領，謝嘉川問：“這麽晚了，有事嗎？”
聞熠搓了下指尖，猶豫許久，還是幫著謝嘉川把床頭的一次性棉拖擺正在對方的腳邊，俯身道：“我就是心裏憋著事，想跟小川哥哥你說說話。”
一邊說著，聞熠直起腰，謝嘉川恰好望過來。
二人目光相對，謝嘉川提醒：“不用這樣，屋裏又不冷。”
聞熠沒吭聲。
謝嘉川繼續道：“你想跟我說什麽，又被聞燁他們給欺負了嗎？”
聞熠緊繃的臉頓時懵怔了少頃，忽地連緊蹙的眉心都展開不少，笑道：“要是我被欺負了，你會幫我嗎？”
謝嘉川想了想，語氣打趣：“那必須，我和江驍不一直都是幫你的嗎？”
聞熠也不知道記起了什麽，臉上的笑意放大，配上那副漂亮的容貌又甜又軟：“我知道，所以有時候我會想，如果能早點遇上你們就好了。”
謝嘉川也沒想到聞熠會這樣說，一時間沒有接上話。
前期他一直把陰差陽錯把江驍當成了聞熠，謝嘉川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在他百般維護江驍時，聞熠是不是也跟原書裏那樣，日子一直都不好過。
這個念頭讓謝嘉川不免心頭一滯，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如果不是因為他……
謝嘉川的聲音放得很輕：“現在遇見也不遲，不是嗎？”
聞熠若有所思看了謝嘉川半晌，溫聲道：“那次在酒店，我被錢旭的人欺負，是你讓江驍來幫我的嗎？”
謝嘉川：“？”
謝嘉川隻覺得自己的腦袋空白一片，完全沒想起來聞熠說的酒店是什麽，直到感受到聞熠長久的注視，才艱難地捕捉到蛛絲馬跡。
但沒等謝嘉川開口，聞熠便搶先出聲道：“當時我被錢旭的人在巷口纏住，隻聽說錢旭在附近盯著什麽人，試圖把我抓去給錢旭解悶……”
那些早就拋諸腦後的回憶再度被翻出來，謝嘉川終於想起來當時的場景。
那會兒他在巷口碰見被人欺負的江驍，也因為此，才誤會江驍就是那個孤苦伶仃的主角受。
之後他把江驍帶去附近的酒店休息，錢旭聽見風聲後便特意帶著謝老爺子和聞鬱前來捉奸。
期間確實有聽見過房外的哭聲，江驍還特地出去看了一番。
居然是聞熠嗎？
所以主角受當時確實在附近，隻不過是他自己錯過了？
謝嘉川無言，第一反應竟然是：
錢旭的審美是有什麽buff嗎？
前有江驍，後有聞熠，是注定捅了聞家的窩？
聞熠說：“後來我怕門口也有錢旭的人，在酒店裏躲了很久才離開的。”
謝嘉川的思緒被打斷，抬眼對上聞熠的清澈眼光。
對方看著他：“當時我很羨慕江驍。”
謝嘉川：“嗯？”
謝嘉川愣了愣：“羨慕江驍？”
“你護著江驍的樣子，讓人很羨慕。”
聞熠垂眸，臉上有些許赧然之色，但卻透著苦澀：“其實也不是當時，第一次在會所的時候，我就見過你為江驍出頭的模樣了。”
謝嘉川一時沒能找到自己的聲音。
聞熠眨了眨眼，耳尖倏然微微發紅：“那是我第一次去那種地方，那會兒隻聽別人說在那裏端端茶倒倒水就能賺不少錢，後來才知道裏頭的事情沒有我想得那樣簡單。”
稍頓，聞熠搔了搔鼻尖：“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我那朋友其實早就跟錢旭混在一起了，手腳也不幹淨，雖然當時錢旭囑咐過不許他把你跟聞家的關係亂傳，免得引火燒身，可他那人心裏憋不住話，我就聽了幾句。”
謝嘉川詫異：“當時我去找錢旭的時候，跟錢旭一起在**的那個人就是你朋友？”
聞熠連連擺手，解釋：“我已經跟我那朋友斷幹淨了，他後麵做了一些不好的事……”
這話聞熠沒說完，似有些難以啟齒，謝嘉川卻心裏清楚，原書裏主角受就是被一向信任的好友欺騙，最初才會險些掉入火坑。
可聞熠為什麽會突然跟自己講這些？
謝嘉川的腦子本來就已經夠亂了，被聞熠這麽一番傾訴，很難不多心，連神色都嚴肅起來：“你是來幫聞鬱做說客的嗎？”
“我不是！”
聞熠驚訝睜大眼，默了須臾才小聲道：“我隻是覺得你對江驍這麽好，怕你付出的這一些都不值得。”
謝嘉川：“……”
聞熠的眼眶有些泛濕，像是因為他的態度而有些委屈，眼睫也微微顫了顫：“上回我和聞鬱去書房找爺爺討論年夜飯的安排，不小心聽見了江驍和爺爺的對話。”
謝嘉川擰眉，沒打岔。
聞熠嘟囔道：“他那次跟爺爺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吵起來了，篤定的告訴爺爺你不是謝家的小兒子，又說就算謝家對你有養育之恩，也不打算將謝家放在眼裏。”
說到此處，聞熠不自覺撇了撇嘴：“他們怎樣對付錢家我都不會說什麽，那都是錢旭罪有應得，可謝家再怎麽說也是……”
眼見著對麵人說著說著就要掉下眼淚來，謝嘉川無可奈何揉了下聞熠的腦袋，莞爾：“行了，我都知道了。”
聞熠眨巴著眼睛，抿唇望過來。
謝嘉川安撫道：“你的關心我已經收到了，你也不用去羨慕江驍什麽。”
聞熠：“……”
謝嘉川坐在床沿，微微傾身注視著對方：“你放心，以後一定也會有人拚了命地去護著你，你之前受的那些苦，也會以更好方式補償你，你會是人生贏家。”
聞熠怔愣了兩秒：“是嗎？”
猶豫半晌，聞熠問：“你會幫我嗎？”
謝嘉川：“我……”
“哥哥。”
突如其來的熟悉嗓音令謝嘉川突地停頓了一下，循聲望去。
江驍懶洋洋站在門口，肩倚著門框抱臂看過來，過於安靜的眸光在聞熠凝神沉思的側臉上稍作停留，便迎上謝嘉川疑惑的眼。
謝嘉川問：“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明明是哥哥聊得太認真，連我開門的聲音都沒聽見，”江驍笑吟吟道，“聊什麽呢，是我能聽的嗎？”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
最近因為疫情被隔離在單位了，等端午節之後應該就可以恢複正常更新 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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