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瑪郎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

他的態度,讓身後的銀行董事威廉出了一身的汗。

他當然清楚,魏瑪郎在冒險。

此前佛朗機人一直希望能夠打通與大明的貿易,派出了大量的使者,可實際上,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失敗了。

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為明廷傲慢而導致的。

現在,荷蘭人已知大明能夠帶來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豐厚十倍和百倍的利益,那麽這個時候……還按部就班的效仿佛朗機人一樣,年年派人來請求通商,這顯然是不成的。

因為佛朗機人都沒成功呢。

既然佛朗機人的路走不通,那麽幹脆就激進一些,畢竟利益太大了,已經到了尼德蘭人沒辦法忽視的地步。

那麽索性,走激進路線,彰顯武力,雖然這種方法很冒失,而且風險也很高,畢竟惹怒了大明,甚至直接斷絕一切貿易的可能,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魏瑪郎也並非是個蠢材,使用這種方法,會有成功的希望,畢竟這一套在印度就很有效。

而就算是失敗,也不會危及生命,顯然,他們清楚明廷沒有殺死來使的習慣,哪怕是使者犯罪,也至多是遣返而已。

而至於海上的東印度公司海軍,明廷對他們鞭長莫及,也就是說,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彼此交惡而已,不會有更慘重的損失。

天啟皇帝顯然一眼洞穿了魏瑪郎的心思,他麵上殺氣騰騰,一字一字地頓道:“隻一句誤會,此事就可善了嗎?”

“我說過,我們願意賠償一切損失。”魏瑪郎真誠地道:“價錢,一直會到陛下滿意的程度。尼德蘭以通商立國,有的是財富,當然,這些財富,也換來了許多像我們這樣的炮艦,還有無數的士兵,陛下若是願意接受賠償,我們自當竭盡全力,滿足陛下的要求。”

魏瑪郎臉上的誠意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淡漠之色,“當然,若是陛下非要開戰。”

他停頓了一會,接著繼續道:“皇帝陛下,現在停泊在港灣,有四艘炮艦,還有一千五百名士兵,如果您覺得這還太少,不足以滿足您的複仇之心,那麽我可以調來四十艘這樣的炮艦,以及一萬五千名這樣的士兵!”

此言一出,群臣變色。

當然會有人十分憤慨,這些尼德蘭人簡直瘋了。

可是,眼下這炮艦的威力,確實十分可怕,若是再來四十艘,來一萬五千人,至少大明的水師,就算能與之抗衡,那也是疲於奔命,何況若是他們不斷的襲擾大明的口岸,明軍殺他們不得,而他們卻可隨時出擊,從某種程度而言,大明在戰略上是處於被動狀態的。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遼東的戰情告急,而流寇已經愈演愈烈,若是現在海上再開戰,這等同於是三麵受敵。

倘若是太祖高皇帝或者是成祖皇帝在的時候,自然是早將這些家夥打出X來了。

即便是在嘉靖和萬曆年間,明軍也絕不會讓他們這樣的張狂。

可現在的時局。

眾人一個個不吭聲,雖有人想進行激烈的反應,可此時覺得底氣有些不足。

天啟皇帝本以為,此時大臣們會群情激憤,誰料到左等右等,這些老成持重的大臣,當真老成持重了,一時之間,更是怒火中燒。

這時,卻有人道:“你們這是威脅我們?”

“並不是威脅。”魏瑪郎道:“據我所知,現在貴國到處都是叛亂,還有就是你們在東北,有著數不清的野蠻人正在不斷的進攻。這些才是皇帝的國家所遭受的最大威脅。而我們尼德蘭人,隻求通商與拓展銀行的業務,我們並不想與貴國深陷戰爭的泥潭,這對我們都沒有任何的好處。所以,我們的態度很簡單,那就是希望大明能夠考慮我們的建議,而至於眼下產生的衝突和誤會,我們一定會用一切手段,來對貴國所要求的賠償予以滿足……”

“這就是威脅!”張靜一不客氣的道:“憑借這些威脅,就以為,陛下會妥協?”

“不敢。”魏瑪郎一直風輕雲淡的態度。

大抵就是一副,你看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能弄死我,至於我的艦船,你們也沒有辦法,當然,我願意鞠躬道歉了,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的態度。

張靜一道:“你既然希望賠償,那麽,在我大明,賠償也很簡單。”

“嗯?”魏瑪郎打量著張靜一,他見張靜一年輕,拿捏不住張靜一的身份,便道:“若是您能提出要求,這就太好不過了。”

“我的要求很簡單,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張靜一道:“船上的所有人,都是殺我大明百姓的凶徒,現在,命令他們所有人下船,交給我大明處置。”

天啟皇帝聽罷,下意識的點頭。

隻有這樣,才能不丟顏麵,也可給死傷者一個交代。

倒是群臣,對此不抱期望,這是蠻人,你指望蠻人乖乖從命?

魏瑪郎萬萬沒想到,張靜一提出這樣的要求,忍不住的,他笑了。

魏瑪郎作為東印度公司在馬六甲的總督,已有不少個年頭,在這裏,他經曆過許多的戰爭,其實從沒將這裏的土人放在眼裏,對大明,他覺得自己已經付出了足夠的耐心,現在聽這張靜一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便不禁笑了:“如果是這樣,那麽恕我不能同意,您這是在前人所難,我們可以賠償,但是我們士兵的失誤,是不允許他們因此而遭受任何傷害的。”

張靜一笑了笑:“如果我非要懲戒呢。”

“那麽,就隻好戰爭了。”魏瑪郎道:“您應該很清楚,這對大明並沒有太多的好處,因為大明眼下已經有許多的麻煩。”

張靜一說罷,卻理也不理魏瑪郎,而是看向天啟皇帝:“陛下,臣懇請陛下,立即嚴懲所有肇事者。”

天啟皇帝聽罷,已是怒火中燒,自是道:“準了!”

張靜一便道:“傳令下去,出擊!”

出擊二字一出。

高台下一隊軍校生員,卻是紋絲不動。

百官看了,眼珠子都直了,都說出擊,可人呢?

魏瑪郎起初有一點緊張,畢竟,他的策略失敗了,這讓他和大明都逼到了牆角,雙方反目成仇。

不過很快,他定下了神來,大不了,就回小琉球去,再做定奪。

……

遠處,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哨聲。

緊接著,海中……數艘小舟開始出現。

這一艘艘的小舟,竟是奔著四艘炮艦而去。

終於,有人發現了這些小舟。

聽到有人驚呼,天啟皇帝拿起了望遠鏡,而後,臉不禁紅了。

那魏瑪郎似乎也察覺出了,不禁道:“就這個?”

張靜一卻是凝神靜氣,一言不發。

……

李定國等人,一路劃到了海灣的中心,此時距離那炮艦,差不多有兩百丈的距離。

隨後,他們開始拿著長杆子,撈出一個漂浮在海上的圓木,這圓木上,便捆著銅線。

將銅線拆下來。

隨後,他們捏著銅線的一端,確定了距離之後,便開始慢慢的遠離這些炮艦。

直到銅線已拉開。

隨後,李定國就很熟稔的取出了一枚銀幣,還有一個鋅板,而後再用鹽水紙,將二者隔開,照著這個方法,他們足足做了七八節這樣的玩意,彼此連接起來,緊接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捏著銅線的一端,開始朝著那玩意連接起來。

這是最原始的電池,用上了鹽水,再加上多組連接之後,電量已滿足了需求,李定國等人做過實驗,若是連上銅線,在銅線的另一端,不但能擦出火花,而且還能將另一端的人電的酥麻。

這種電池,不是很穩定,卻勝在結構簡單。

一起準備就緒之後。

李定國抬頭看著艦船上的人。

那巨艦之上已探出了許多的尼德蘭士兵,這些士兵聽到了明軍進攻的聲音,然後,他們看到一艘艘小船朝著這邊‘殺’來。

起初,他們是極為意外的。

可當看到這一艘艘可憐的小船,他們忍不住……驚訝起來。

隨即,許多人在甲板上,捧腹大笑。

“哈哈哈……”

歡聲笑語,在這一艘叫威廉親王號的炮艦上回**。

他們甚至連正眼都不多看李定國等人一眼。

而李定國,依舊很冷靜。

他慢慢的,將這銅線,最終觸碰到了那‘電池’的一端。

啪啪啪啪……

銅線與電池接觸之後,隨即,便開始濺出火花。

李定國覺得自己捏銅線的手,已開始麻了。

這銅線,是沒有包裹絕緣體的。

好在,電量並不大。

隨後,一股電流火速的通往銅線的另一端。

而在水底的另一端,蜜蜂的鐵球裏,電流在內部的黑火藥裏濺出了火花。

於是,黑火藥在鐵球裏迅速燃燒,轟的一聲悶響,巨大的鐵球,開始瘋狂的震動。

而隨後,這劇烈的撞擊,終於讓黃火藥膨脹。

轟隆……

仿佛有萬丈高的水浪自海底升騰而起。

轟隆……一聲更劇烈的爆炸聲,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