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快到了

次日清晨,秋雨綿綿而下,在眼前交織出一片細細的絲簾。

這雨不大,可卻冷得厲害,隻片刻,就讓人身上的鎧甲上都濕淋淋一片。

在複州外的官道上,大隊人馬正轟隆向前。

先是一隊隊騎兵,看他們的旗號,上麵繡著一個大大的陳字。所有的人隻穿了一件襖子,頭上的鐵盔也換成了布帽子,在雨中竭力地挺著胸膛。

這些人背上都背著一口裝了羽箭的撒袋,因為怕羽箭粘水脫膠,撒袋的口子都用細繩紮了口。至於騎弓,也下了弦,變在一根棍子別在背上。再他們的腰上還各掛著骨朵、大斧和手刀。

所有的人都一人雙方,另外一匹空著的馬上則馱著鎧甲包子,鞍上還掛了一柄長長的馬槊。

如此豪華的裝束自北宋西軍全軍覆滅之後,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

此刻突然出現在複州,不用問,自然是陳蘭若手下的五百重騎兵。

他們轟隆前行,鏗鏘有力的馬蹄踏著地麵,整得整個世界都是瑟瑟顫抖。大團大團的泥水飛揚而起,落到戰馬和騎兵身上。隻片刻,所有人都變成了泥猴,但是,卻沒有一人伸手去擦。

前方不斷有軍官在高聲喝罵:“直娘賊,快快快,別落下了!再不快點,咱們就要被背嵬軍的弟兄給追上了。俺們四條腿兒的竟然跑不過兩條腿,傳出去還如何見人?”

在距離騎兵軍的不遠處,則是一長溜看不到邊的隊伍。這一隊人馬的人數是陳蘭若部的三倍以上,拉出去至少兩三裏地。這些人中有人有馬,屬於步騎混合編製。不過,和騎兵軍相比,這邊的戰馬都沒有馬甲,馬背上所陀的鎧甲包子明顯地小了許多,也沒有長得離譜的馬槊,乃是輕騎。

不過,步兵們身上的鎧甲都很碩大,而且一個個都高大強壯。這些北方漢子和大著膽子出城來看熱鬧的複州百姓比起來,簡直就是巨形怪物,叫人禁不住要抽上一口冷氣:好個威風凜凜的壯士啊!

與騎兵軍士卒的高聲呼喊不同,背嵬軍的士卒都沉默地迎著不斷吹來的秋天的細雨悶頭前行,從頭到尾,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有的隻是鎧甲和兵器的撞擊聲,士卒們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沙沙的腳步。

這種沉默,卻有著一種無形的威勢,看得久了,卻叫人呼吸不暢。

汗水從他們的頭上冒出來,實在熱得頂不住了,士兵們索性摘下帽子,扣在腦子後。

一縷縷白氣冒起,在隊伍上空混合在一起,就好象是起了一層薄霧。

“下官見過軍使。”一個身著大紅官袍的文官帶著一群複州文武官吏早早地迎候在官道點上。

王慎躍下戰馬,一把將他扶起,笑道:“符知縣,你的名字好象叫符承前,某好象沒記錯吧?”

一連趕了好幾天路,每日隻睡覺兩個半時辰,體力透支巨大,雖然王慎身體健壯,卻還是有些經受不住,往日那張紅光滿麵的臉有些發白。不過,在下屬麵前,他還是強提起精神,麵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聽王慎準確地叫出自己的名字,符知縣激動起來:“是是是,屬下正是符承前。”

“哈哈,符知縣,現在距離京山還有多少裏路,可好走?”王慎如果沒有記錯,這個符知縣是杜束從河北帶來的鄉黨,以前不過是一個什麽衙門的書辦,想不到隻兩年不到的光景,就因為符承前能寫能畫,有熟悉地方政府的運做就做到了複州州府所在地景陵縣的知縣。由此可見,泗州軍係統缺人才缺到何等的地步。

符知縣忙回答:“這裏到京山大約一百二十裏,若是乘快馬,一日就到。軍使大軍前行,如果不耽擱,也就兩日。”

王慎吃了一驚:“符知縣,不對吧,如果某知道的沒錯,這裏到京山可有不少山路,緣何這麽快?”

符知縣笑道:“稟軍使,小縣雖然是複州州府所在地,可又不是要衝,你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自下官到任之後,軍使這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卻不知道,在輿圖上,我複州和郢州之間標注有幾座山,比如天門山、章山、五華山,可五華山這一片就是低山小丘,地勢平得很,官道也寬。因此,下官才敢說軍使兩日就可到京山。這可關係到軍國大事,如何敢胡說。否則,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兩日,兩日,直娘賊,總算是到了!”王慎狠狠地以雙拳互擊:“總算沒有誤事。”

一百一十裏地,也就是五十來公裏。如果在後世,開車也就一個小時的工夫。不過,如果用腿,走一天也正常。怕就怕這雨下下來,道路泥濘難行。

看到王慎的顧慮,符知縣道:“軍使放心,路好走得很,特別適合騎兵行軍,誤不了大軍行程。”

王慎一呆,提起了精神:“怎麽說?”

“誰能給我一把小插子?”問一下句,接過一個衛兵遞過來的匕首,符知縣說了聲得罪,俯下身去,用匕首在地道路上挖了一個小坑。指著下麵道:“軍使你看,這官道表麵隻覆蓋著一層黃土,但下麵都是能透水的沙石,再大的雨都不會爛,知道是何緣故嗎?”

王慎一看,果然如此,忍不住好奇地問:“這條路修得不錯啊,這又是為什麽?”

符知縣笑道:“據下官考證,這附近方圓百裏應該是戰國時楚國郢都所在,這條官道搞不好就是那個時候修好的馳道,自然堅實。”

王慎:“估計是啊,對了,這條官道都是這樣的結構?”

“是,都是如此結實。別的地方下官不敢說,但從這裏到郢州界牌的路都是這麽好。”

王慎神情嚴肅起來:“軍中無戲言。”

符知縣:“軍使放心,這條路下官從頭到尾都走過一次,每過上十裏地,就會下馬挖個小坑看看下麵的路基如何。”

“你都走過,挖起來看看?”王慎哈哈大笑:“你怎麽想著要去視察道路的?”

符知縣回答說:“下官做事一向細心,什麽事情都要探察個究竟。”

“好,細心也是優點。”王慎心中喜悅,連連誇獎符知縣。

符知縣心中得意,殷勤地說:“軍使,雨雖然小,可怪冷的,可否進城歇息一日,明天再走。”

“不了,軍情如火,一刻也不得停留。”王慎笑笑,“若你要留客,就將約之留下吧,這幾日他也是累壞了。”

符知縣大為驚喜:“杜約之,杜判官來了。”

“自然,你看,那不就是,你去接他吧。就說某準了,讓他先住在景陵縣,等我打完仗再派人過來接他。這個杜約之,懶得很,這一路都在抱怨辛苦,某可不肯愛聽他嘮叨。”說著話,王慎就一抖韁繩衝了出去,趕上走在大軍最前麵的陳蘭若,高聲叫道:“陳將軍。”

陳蘭若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王慎,微一拱手:“軍使有何吩咐?”

自從湖南出發以來,陳蘭若又恢複當初那不冷不熱的樣子。王慎有好幾次要借個由頭和她熱絡,結果都討了個沒趣。加上有急著趕路,也就不再過去撩撥。

王慎:“從這裏出發到京山縣與踏白軍匯合還有一百一十來裏,我已經問得明白,這條路好走得很,路上的幾座山也就是矮丘。嶽雲先我們幾日出發,現在應該已經掌握了部隊。不過,女真主力馬上就會南下,說不好已經到來的路上了,你可先派斥候前去聯絡。另外,警戒圈子也要放得大一些,這一路走來實在太平穩了,心中有些不安。另外,這路,如果是快馬,一日可走完。至於主力,要走兩天。”

不知道怎麽的,每次見到陳蘭若,王慎的話就特別多。

陳蘭若點了點頭:“是,我這就派出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