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發散性思維

夕陽染紅了洞庭湖,一行六騎在湖邊慢慢行著。

聽完王慎的話,嶽雲氣得大叫起來:“好個楊幺,真真是可惡之極。咱們那些糧食就算是喂狗,也不給他。”

王慎歎息:“不然還能怎麽樣,不走水路,這一戰我等先機盡失,時間,時間是這一戰的關鍵。世上的事情,有的時候就是這麽無奈。”

嶽雲:“俺隻是窩火,這一戰明明是我們贏了,但感覺跟輸了一般。”

“時間……時間……怕就怕方我榮那邊……”王慎心中一凜,感覺到了機度的危險。

嶽雲也叫起來:“是的,襄陽的女真大軍隨時都有可能去郢州,怕就怕方我榮頂不住。他從來沒有和女真人交過手,也不知道女真人強悍到何等程度。軍使,是不是派一員大將輕騎飛奔郢州,接手踏白軍軍權,先抵擋住完顏希尹和耶律馬五?快,寫一道手令給我,我今天晚上就過湖去郢州,希望能夠守住郢州要道,等到背嵬主力過去。”

“你去?”王慎搖頭:“背嵬軍誰來帶?”

嶽雲:“讓老牛帶就是了。”

牛皋苦笑:“應祥,你的兵我可帶不動。老牛我剛到泗州軍沒幾日,也沒打過什麽硬仗,你手下那些野人可不服俺。”

王慎:“也罷,嶽雲你去,背嵬軍就由我來親領。牛伯遠畢竟是剛加入我泗州軍,他就算去郢州,也未必能鎮得住踏白。”

說完,就狠狠地給了戰馬一鞭。

回到行轅之後,王慎飛快地寫了一份手令,又將兵符遞給嶽雲,道:“應祥,你不是一直想問我要騎兵嗎,今天給你個帶騎兵作戰的機會,一個時辰之後出發。去了郢州之後,全權負責那邊的防務。記住了,無論如何,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守出南陽盆地和江漢平原那條通道,勿要放女真一兵一卒過來。”

嶽雲一拱手:“是,相公,嶽雲就算是豁出去這條命不要,也要擋住女真。如果這一仗失利,軍使大可砍下我的腦袋。”

王慎厲聲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麽,某要你擋住那條通道!此去郢州指揮作戰,不可濫酒貪杯,不可殘虐士卒,若叫我將來聽到你在軍中吃酒胡鬧,軍法從事。”

“是,相公。”嶽雲心中委屈:我是愛吃酒,可一吃酒就回帳中睡覺,什麽時候殘虐士卒了,難道治軍不需要嚴格嗎?

嶽雲這個人脾氣乖張,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中二少年。在真實的曆史上,有嶽飛鎮著,經過多年的戰爭錘煉,總算將他鍛煉成一個合格的帶軍大將。

可在這片時空,王慎還真拿這個未來的小舅子沒有絲毫的辦法,能勸就勸,實在勸不住隻能放任自流了。

下去之後,嶽雲也沒有耽擱,立即收拾好行裝和那五個踏白的斥候一道騎了馬出發,甚至沒用到半個時辰,這小子做事最大的優點就是雷厲風行。

至於其他部隊,則開始忙碌地收拾起來,後天一大早就此船離開鼎州。

這些都不需要王慎操心,所有的一切都有杜束、嚴曰孟和黃佐操心。

既然要走,王慎當天晚上就進了鼎州城和知州和一眾縉紳話別。

鼎州知州等人見王慎消滅了摩尼教,紛紛上來敬酒,說了很多恭維的話兒,看得出來他們興致很高。

看到他們的模樣,王慎心中莫名地有些難過。作為一個穿越者,他自然知道最多再過一年,摩尼教將再次發動民變。這一回,楊幺將放棄鍾相那神神鬼鬼的一套。無論是在軍事行動還是民政上將變得更家務實。如此一來,摩尼將別得更加強大,而湖南局勢將變得越發不可收拾。

他王慎消滅了鍾相這頭惡狼,卻把楊幺這頭猛虎放出籠來。

在沒有嶽飛的這片時空,王慎不認為南宋還有什麽人是楊幺的對手,就連李綱也不行,除非趙構調韓世忠過來。不過,韓良臣要駐守兩淮。而兩淮直接關係到江防,關係到新生的南宋小朝廷的安危,需要有一員虎將鎮守,他自然是不可能過來平亂的。

未來的局勢將如何走,誰也不知道。

宴會結束之後,王慎騎在馬上,酒意上來,感覺一陣陣頭疼。

不過,內心讓他微感安慰的時候,楊幺和鍾相一味嗜殺不同,是一個有政治頭腦的人。他再次起事之後拋棄了摩尼教的許多教義,對百姓諸多撫慰,也開始建立起有效寬容的政府。如此,湖南百姓也會少遭不少罪。

“其實,內心之中,我倒願意楊幺是一個邪惡的狂信徒,如此將來也好對付得多。”街邊民居裏的燈光投射到王慎麵上,讓他的表情看起來陰晴不定:“既然上天這麽安排了,我又能如何……隻能接受了。在另外一片時空中,趙構的政權穩固之後,這鳥人被女真人打怕了,也確實是不想再打仗了。他一心想要守住江南半壁江山,過安生日子。至於淪陷的北方,還有漢家基業,又怎麽比得上他的三畝土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

“再過得兩年,等到局勢明朗,宋金兩國開始軍事對峙,趙老九就會開始重用秦檜與女真和談。那個時候,所有的主戰派都要死,所有的帶兵大將都要一一剝奪軍權。到那個時候,老子說不定還真要變成狡兔死後被烹殺的那頭獵犬了。”

“我實在太明白趙老九是什麽人了,這一關將來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的。至少在目前看來,王某還需要趙宋這麵旗幟凝聚人心,他這個官家還得捏著鼻子認了。”

“不過,人家要將刀子夾你脖子上,怎麽也得預先安排。”

“很好,你要飛鳥盡良弓藏,俺就不把天上的鳥兒打光。依我看來,牛皋放楊幺一條活路很好,好得很嘛!有楊幺在洞庭湖區對南宋小朝廷保持軍事壓力,他趙九就有需要我王慎的地方。退一萬步說,楊幺就算勢大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畢竟,他好歹也是炎黃男兒。在未來拋棄了邪教主張之後,就算是咱們的民族內部矛盾,可以放在最後來解決。”

“咯咯,依我看來,牛皋放楊幺放得好,放得妙啊!”

想到這裏,王慎感覺自己已經有點醉了,又開始發散性思維:“未來,等度過這場危急,倒可以順勢拿下南陽和襄陽,以南陽盆地為根本,以江漢財賦養兵,我王慎立即就是天下第一藩鎮。一旦時機成熟,可出兵河南,收複淪陷的國土。大丈夫,來世上一遭,總歸是要為國家和民族做些事情的。到時候,楊幺席卷大湖以南,有他牽扯,朝廷也不會拿我王慎怎麽樣。”

“咯咯,依我看來,牛皋放楊幺放得好,放得妙啊!”

“另外,其實對付趙九也不是沒有法子的,隻要老子不像嶽飛老丈人在曆史上那麽迂腐就好,隻要你不拿朝廷當回事,趙構也不敢對你如何,他也就敢欺負嶽飛、韓世忠這種忠貞之士。想四川的宣撫使吳介、吳麟兄弟一向拿皇帝的聖旨當個屁。在南宋初年,朝廷不知道向四川派過多少轉運使和封疆大吏。除了張浚德高望重還能鎮住那兩兄弟之外,其他人去多少就莫名其妙地死多少。到最後,皇帝拿他們也沒個奈何,隻能默認他們的封建割據,知道吳家兄弟病勢,才重新收回了四川的治權。”

“未來,老子倒是可以相仿吳家兄弟,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和他們來個西南聯保。”

想到這裏,王慎感覺眼前一亮,心情歡暢起來。正琢磨著等到安陸那長關係到自己未來生死存亡的戰役結束之後,派人過去和吳家兄弟聯絡。突然,前麵有衛兵大喝一聲:“什麽人!”

這一聲大喝打斷了王慎的思緒,他抬頭看去,卻見遠處有大約十個全副武裝的騎兵不緊不慢地逼來。

王慎心中一驚:李成餘孽?

不會吧!

據他所知道,李成這次離開鼎州,可說是把手頭所有能用之兵都帶走了。

王慎從連雲寨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派人接管了鼎州的防務,也清查過城中的可疑份子。

可是大半夜的,這又是從什麽地方鑽出來的這隊騎兵。

頓時,身邊的所有衛兵都抽出背上的騎弓,拉圓了指向前方:“什麽人,站住!再不站住我們要防箭了。”

王慎也是手一翻,就摸到掛在鞍頭的斬馬刀刀柄上。

“別動手,我們是陳蘭若將軍麾下的騎兵軍,王軍使可在?”

“住手,陳將軍在這裏,可是王軍使?”

王慎定睛看去,為首的不是陳蘭若又是誰,就叫道:“把弓箭都放下。”然後騎了馬奔過去,笑道:“陳將軍,大半夜的你怎麽還出來巡邏?”

陳蘭若表情淡淡地:“王軍使,這鼎州原本是我義父李天王的防區,我半夜出來巡邏難道不可以嗎?”

王慎苦笑著摸了摸鼻子:“自然是可以的。”

“軍使欲往何處?”陳蘭若又問。

王慎:“自然是回軍營。”

“那好,我送軍使出城。”

“不用了吧?”

陳蘭若橫了王慎一眼,給了戰馬一鞭率先跑了出去:“我去開城門,你隨我來,有話說。”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