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飛將

實在太快了。

疾風卷起無邊水霧迎麵撲來,如刀如矢,鏗鏘著響。

整個世界都是黑紅暗淡之色。

但那一幕正中的騎士就像是當空烈日,渾身上下閃耀著奪目光華。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那光芒的熱力蒸發了,劇烈的扭曲,顫抖。

強悍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

天王,這就是天王啊!

無論怎麽樣的勇士,站在他身前,都會被震得渾然懵懂。

王慎呆呆地站在那裏,感覺整個人都被一張巨大的手掌攥住,就要被捏得粉碎。

一柄長槊抬起來,槍尖指著他,輕輕一捅。

整個世界都破碎了,飛快地凝集成一點,凝集在槊尖。

在槍頭後麵,是一雙滿是笑意的眼睛,仿佛是一個天神正在嘲笑不自量力螳臂當車的螻蟻。

這樣的笑意是如此恐怖,王慎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情形。冷汗瞬間從千萬顆毛孔裏滲出來,冷得一身都僵硬了。

馬槊刺來,直指王慎的額頭。

眉心一疼,腦子裏也迷糊了。

但就在瞬間,強烈屈辱襲來。王慎瞬間清醒,大吼一聲:“直你娘!”雙手執刀,狠狠斬在槊尖上。

“仆!”

沒有金鐵交鳴,沒有雷霆閃電,有的隻是這古怪的聲音,橫刀就好象切在一團舊橡膠上。

李成手一抖,馬槊被抖得一彎,然後“嗡”一聲彈直。

兵刃交錯瞬間王慎被震得騰雲駕霧飛出,整個人落在地上,滾出去一丈遠才跳起來。

身上的鎧甲全是淤泥,滴答答地流著黑紅的血水泥水。

叉開雙腿,舉著橫刀,王慎的心髒跳得就好像要從口腔裏蹦出來。

他鏖戰了四天,手上也不知道殺了多少賊兵。從開始的畏懼到麻木,最後竟隱隱有種殺戮的快感,對於冷兵器戰爭時期的戰鬥也有了個大約的概念。

實際上,戰陣之場,講究的硬橋硬馬,一刀一槍過去務必用盡全力,在最短時間內使敵人失去抵抗力,個人勇武並沒有大的用處。這其中,速度和力量才是王道。

而這兩點對於一個營養過剩,身高體壯,成天泡在健身房裏。沒事就去徒步、爬雪山過大阪的王慎來說並不缺。

實際上,據他所知道,陸燦和穀烈的武藝就非常不錯。如果在不著甲的情況下,自己未必就是他們對手。但如果大家都穿上鐵鎧,生死相搏。比誰快比誰力氣大,王慎覺得並不輸他們多少。

可是,今天見到這個騎將,王慎才深刻地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武藝,什麽叫百人敵,什麽叫僅憑一己之力扭轉整個戰場態勢的強者。

“咦!”見王慎擋住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槊,那人驚訝地抬起頭來。略帶黝黑的麵龐上是刀劈斧削的棱角,濃黑的眉毛和筆挺的鼻梁下是一雙傲氣衝天的眼睛。

隻一頓,他又縱馬衝來,長槊一揮斬向王慎的頸項。

槍刃未至,被扯碎的氣流撲麵而來,刮臉生痛。

“殺!”兩聲大吼,陸燦和穀烈一左一右,揮舞著刀子瘋狂撲來。

快,實在是太快了。長槊“呼”一聲在空氣中閃出一道虛影。

隻見“嗆郎”一聲,陸燦就躍將出去,倒在地上。

接著,敵將手中的槍杆子就抽到穀烈的頭盔上,沉悶地“冬”的一聲。

穀烈眼睛一白,癱軟在地。

這個時候,一把手刀在落下來,插在陸燦的身前。深沒入土,隻剩半截刀身在外麵霍霍亂顫。

原來,就在剛才一瞬,敵將以槍刃挑開陸燦的手刀,又回手解決了穀烈。

依舊是一招,沒有人能夠在他手上走過一招。

“這人是李成,絕對是!”王慎心中起了一個念頭,渾身冰冷:“這個時代第一流的高手原來竟是強悍成這樣,在嶽、韓、李三個超級高人眼中,世人都是螻蟻!”

吾生也遲,不識得三國時的呂溫侯。所謂飛將,大約就是李成這樣吧!

睥睨天下,橫掃六合。

趁二人阻住李成,王慎顧不得許多,伸手扯住嶽雲,向後一拉,就退進人群中。

“想逃,沒那麽容易!”李成一聲長笑。

黑影又至,長槊一掃,銀色大弧。

三個士卒頃刻被欄腰斬斷。

銀弧又至,繞住王慎和嶽雲。

帶著昏迷不醒身體沉重的嶽應祥,王慎已經無力反抗了。

刹那間,自己這短暫的一生的場景走馬燈似地在腦海中閃現,幸福的童年、苦到極點的高考題海、飛揚的青春、被現實操得痛苦不堪的就業市場、去世多年的雙親那期待而慈愛的眼神、創業成功後的誌得意滿……還有大學畢業時和自己分手的初戀女友……一切都在轉動,都在幻化,最後凝結成一張秀氣的滿是愛憐的臉。

“王大哥,應祥!”一聲悲叫,有纖細溫暖的身子撲到王慎和嶽雲的身上。

那是安娘。

身周的銀色大弧一閃,凝成一條直線狠狠朝安娘後腦紮來。

以李成的力氣,這一槊在刺爆安娘的腦袋之後自可順暢地將王慎和嶽雲串在一起。

“不……”王慎用盡全身力氣大吼:“張琮!”

……

“呼”隨著王慎這一聲喊,耀地天地失色的銀光消失。

眼前那匹高大的山嶽瞬間後移,帶著朝兩邊分開的泥浪。

長槊縮後,定在空中,後麵是李成滿麵的震動之色。

他大喝一聲:“都住手?”

正在大開殺戒的騎兵們都拉停了戰馬。

……

安娘還撲在王慎身上,有熱熱的**從她的腦後不斷流下來,流進王慎口中,那麽的鹹那麽的熱。

王慎急忙翻身坐起來,定睛看去,安娘的腦後一被李成的長槊刺破,正汩汩流血。好在隻是一個寸餘大的傷口,入肉不深。

再環視四周,嶽雲已經昏迷,陸燦右臂軟軟地掛在身上。原來,李成剛才挑掉他手中腰刀的時候,因為力量實在太大,讓他的胳膊也瞬間脫臼。

至於穀烈竟然沒有暈厥,而是坐在地上不住嘔吐,想來是被人家一槍杆子抽成腦震**。

至於其他輜重營士卒都丟掉了手中兵器,呆呆地站在那裏。所有人都泥水裏滾了半天,身上又紅又黑,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

那個女將憤怒地衝上來,提刀欲砍向王慎,李成一槊擋住她:“且住,我有話要問。”

“是,天王。”女將退了下去。

李成緩緩靠進王慎:“嗬嗬,能將兩百烏合之眾帶成強軍,硬頂了上萬濟南軍四日,也算是個人物,報上名來?還有,你怎麽知道張琮的?”

“可是李成李天王?”

“某就是李成。”李成微微函授。

“那就好,那就好,請稍待片刻。”見李成微微函授,王慎進忙扶起嶽雲,將他交給安娘:“安娘,帶應祥回庫房去。”

安娘眼睛裏全是淚水:“王大哥。”

“不用擔心,我死不了,大家都死不了。快走!”

“恩!”安娘點了點頭,一抹眼淚,扶著嶽雲吃力地朝庫房移去。

嶽雲背心吃了一記連枷,內傷很重,口鼻中不斷有血湧出來。他身子本弱,也不知道能否挺過去。

李成輕輕笑道:“是死是活可不由你說了算,回答我,你是誰,又是怎麽知道張琮的?”

聽他和王慎不斷提起一個叫張琮的人,陸燦、穀烈和其他輜重營士兵都好奇地看過來:張琮是誰,王道思究竟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