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借君項上首級一用

何天欠一欠身,“誠如聖鑒!而且——”打住。

“而且,”皇後冷笑,“這根肉骨頭,也可以請我這位姊姊遞給楚王呀!”

說罷,冷笑即變大笑!

何天再欠一欠身,不說話,這就是默認了。

嘿,主君和俺,還真是……心有靈犀呢!

那是,您二位,一般的陰狠毒辣,一般的對賈大娘子一肚子怨氣,有些事,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一塊去了。

賈午“賞玉”,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何天不能忘。

皇後對姊姊,更是累積了多年怨氣,有這樣一個機會,狠狠在姊姊心頭插一刀,真是快哉!快哉!——這一層,何天看的清清楚楚。

阿舞眼中況味,更複雜了。

“不過,揀根什麽樣的肉骨頭好呢?東宮那邊——”

“回殿下,”何天說道,“楊濟既伏誅,太子太傅的位子,便空了出來。”

“好罷,就太子太傅了!這根肉骨頭丟出去,想那楚王,必眉花眼笑,屁顛屁顛的叼起就走!嗯,走之前,或者,再搖幾下尾巴?哈哈哈!”

賈謐陪笑,何天肅容。

皇後笑過了,“阿謐,那件事,你跟阿天說罷。”

“是。”阿謐看向阿天,“雲鶴,你來之前,李肇密稟,說汝南王的長史,那個叫劉準的,過府拜訪他——”

笑一笑,“說是大事既成之後,征、鎮、平、安,隻要是空出來的,由他隨便挑!”

何天“哦”了一聲,“李台始,汝南王之故吏嘛!”

皇後笑,“這根肉骨頭,也是挺香的嘛!”

賈謐亦笑,“李肇說,‘大事’何所指,劉準含糊其辭,隻說到了時候,自然及時奉告。”

皇後似笑非笑,“李肇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當著我的麵,大罵汝南王賊子野心,又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到時候,他請為先登!”

頓一頓,“我呢,答允他了!嗬嗬!”

何天心道,李肇是汝南王的“故吏”,目下,汝南王並不是他的主君,他的舉發,倒不能說是出賣汝南王,不過——

故吏捉、殺故主,還是很刺激呀!

好吧,不論人品,單論眼光,至少,李肇的押注還是準確的,孰勝孰敗,還是看的出來的。

何天走出擷芳閣,剛剛轉上閣道,後頭便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阿舞。

走到左右無人處,阿舞駐足,何天亦停下。

阿舞秀眉微蹙,“你如此對大娘子,皇後固然快意,你自己,大約也快意——”

“可是,如此一來,大娘子必恨毒了你!——她早晚會曉得,這些,都是你的主意!瞞不住的!”

“皇後和大娘子,到底是親姊妹,她倆雖打小就鬧別扭,但誰也不會做真正傷害對方的事情!大娘子若反複在皇後麵前說你壞話——你要曉得,間不疏親!皇後再信任你,也有動搖的一天!”

何天微笑,“阿舞,你對我真好。”

阿舞啐了一口,“你別臭美了!我不是嚇唬你!”

何天歎口氣,“你說的這些——都對,我呢,也不是沒想過這些——”

頓一頓,“可是,一來,咱們這邊,再沒有比大娘子更能得楚王信任的人了,不如此,便無足夠把握叫楚王奉詔——一道不明不白的詔書。”

“二來呢?”

“二來,我是為了大娘子好。”

阿舞冷笑,“你把刀子擺她手裏,握緊她手,捅進她情郎肚子裏——你管這叫為她好?”

頓一頓,“你該不是想說,不想叫她陷溺情欲太深,以致壞了夫妻恩愛、家宅安康?我跟你說,她那位韓郎,未必在乎呢!”

未必在乎?

好嘛!就是說,這對夫妻,各玩各的?

何天笑,“你想哪裏去了?她夫妻恩不恩愛,家宅安不安康,幹我底事?”

頓一頓,“我其實是在救她的性命——到時候,她明白過來了,隻有感激我的。”

阿舞愕然,“啊?”

“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你且瞧著罷!”

阿舞狐疑的看著何天,不過,不再說什麽了。

何天的言出必中,迄今還未失過手,這一層,阿舞不能不信他。

“還有,”何天語氣溫和,“你也說了,‘皇後和大娘子誰也不會做真正傷害對方的事情’——誅除楚王,於大娘子,其實不算什麽‘真正傷害’,楚王於她,其實有欲而無情,算不上真正‘情郎’吧?”

次日,朝廷下詔,批準了衛瓘的病休報告,並開了一個月病假條;對於退休報告,則表示慰留。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衛瓘再次上書,感謝朝廷體恤,但自己的老病,不能成為朝廷之累,再次堅決求去。

這一回,朝廷批準了。

皇後也同何天商量過的,何天說,“去汝南王後,二聖再無掣肘,可以遂行聖意了!照臣原先的想法,這種情形下,張華也會樂意出頭負更大的責任——而不僅僅止於做好一個中書令;因此,衛瓘致仕,於大局無礙。咱們也不必管他告老是真情還是假意,順水推舟,準了他罷!”

皇後自然樂意——她本就是討厭衛瓘的。

這是衛瓘第二次“以公就第”,退休待遇,基本比照華廙,但某些方麵,更進一步,譬如,華廙“給錢五十萬”,衛瓘“給錢百萬”。

於是,有人私下底開玩笑,“不曉得將來衛伯玉還會不會再‘致仕’一次?如是,再賺朝廷一百萬錢!挺好!挺好!”

熱點新聞,不止衛瓘致仕一條,另一道詔書,亦十分引人注目:

任命衛將軍、楚王瑋為太子太傅。

楚王的銜頭中沒有“北軍中候”,說明朝廷不會收回免職的決定,而太子太傅的銜頭,許多人——包括汝南王在內,都以為是上頭同楚王的交易——

你既戴上了太子太傅的帽子,就趕緊將屁股打北軍中候位子上挪開罷!

雖然,以楚王的資望、學識,本沒有做東宮保傅的資格,但若如此一來,雙方……哦,應該說“三方”——朝廷、楚王、汝南王,都有台階可下,倒也不失為一個不得已求其次的法子。

對於戴上太子太傅的帽子,楚王果然喜出望外。

公孫弘、歧盛都恭維他,“大王兼衛將軍、太子太傅而有之,真正文武兼資,大有可為了!”

“大有可為”為些啥,還不好說,可是,衛將軍也好、太子太傅也罷,雖然位崇,卻都是虛銜,真要做大事,手裏或有權、或有兵不可,而於楚王,“權”即是“兵”,“兵”即是“權”——

我真要將屁股打北軍中候位子上挪開嗎?

非但公孫、歧盛反對,就是賈午也如是說,“帽子沒了,位子不能去!”

太子太傅的任命,是賈午昨天晚上床榻之上說給楚王聽的,今天一早,詔書就下來了,其言效也!

賈午話裏話外,都是“我替你掙來了這個位子”的意思,楚王亦覺得,歧盛的主意真特麽好,這個床,上的值!

因此,對於大娘子的訓諭,自然遵奉不渝:

“好!他倆這樣說,我還猶豫著,你這樣說,我還有什麽可猶豫?這個北軍中候的位子,乃公坐定了!”

話雖這樣說,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發虛,“不過,上頭……”

賈午冷笑,“怕什麽?上頭雖未明說,但我瞅著,其實也是這個意思——她還有借重你處!你若不掌兵,如何‘借重’?”

楚王精神大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頓一頓,“說不定,過得幾天,這個北軍中候,便明公正道的還給了你!”

“好!好!如是,我可得好好謝一謝你!”

“咋謝呀?”

“就這樣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