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奪恩

楚王和兩個僚屬決意“改弦更張”的同時,汝南王和劉準也在密斟。

東安王的“廢徙”,非但打懵了楚王,汝南王也很有些不知所措了。

東安王之去,本是好事——本就是打算“剪除羽翼”的;可是,這根“羽翼”,不是俺們剪的,是人家自己動手拔的,介個——

汝南王一臉狐疑,“莫不成,真有不忍言的情節,若不做斷然處置,東武公再上書、曝露之,則……朝廷羞、宗室羞?”

劉準說道,“多半如此——一句話,保不住了!不如做斷然處置,還落個‘不徇私’的好名聲。”

“這一手,還真有點……霹靂手段的意思啊!我是真沒有想到!”

“大王‘霹靂手段’四字精辟!準以為,東安王於賈後,可謂‘廢物利用’——起到了立威的大作用!”

“還真是!一個新鮮出爐的郡王、仆射,沒幾天,便一頭從雲端跌進了泥塗!真挺嚇人的!”

劉準心說,沒把你老人家嚇住吧?

嘴上說道,“且,一邊立威,一邊降恩,恩威並施!”

“恩?”

“有司收楊駿官屬,欲悉誅之。何雲鶴上書,曰:‘昔魯芝為曹爽司馬,斬關赴爽,宣帝用為青州刺史。駿之僚佐,不可悉加罪。’”

“哦?這個上書,我倒不曉得。”

“也就是今天的事,我也是聽人說的。”

心說,您的主簿、文學啥的,手腳要快一點才行呀!

“上頭咋說?”

“今天才上的書,詔書沒那樣快下來,但我估計,一定是準的,除了已經殺掉的,楊駿其餘僚佐,算是都撿了條命了!”

“嗯,既然上書的是何雲鶴,自然是他們君臣商量好了,上書,做做樣子罷了。”

“是。此即為‘恩’——擺出一副寬仁大度、既往不咎的姿態。”

“我看,這個人情,不好叫他們都做了!”

“大王明鑒!準亦以為然!”

“有什麽好主意?”

“準以為,楊駿雖跋扈,但有一故智,倒也不是全無道理。”

“故智?”

“楊駿以‘山陵已畢而辛勞未賞’,請旨‘中外群臣皆增位一等,預喪事者增二等;二千石已上皆封關中侯,複租調一年’。”

汝南王微愕,“楊駿這個主意,聽說,反彈很大呀!呃,合適嗎?”

“楊駿是搞的太過分了!一個‘皆’字,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是否‘預喪事’,統統‘增位’、統統封侯!自然有人不高興——憑什麽呀?”

頓一頓,“咱們隻封有功的——這個‘功’,指的是誅楊駿之功。”

“誅楊駿?可是……”

“不錯,這個‘功’,賈後已經封過了一輪,但曲指數去,才封了幾個?咱們不同——除了已封的那幾個外,但凡參與了是夜晚舉動、但凡是個督將,統統封侯!”

“我明白了!咱們封的,其實都是……那邊的人!”

“不錯!”

汝南王大笑,“水平!你這一手,太狠了!也……太壞了!哈哈!我那位侄孫媳,卻還不能不同意,不然的話,就得罪跟她‘舉大事’的將士們了!隻好捏著鼻子、皺著眉!哈哈哈!”

“不錯!但大夥兒感激的,卻是大王!”

“妙!妙!”

“其實,參與舉大事的,也不都是賈後的人。”

“且不說楚國的、淮南國的,就說中護軍吧,張劭未必沒有過異動的心思,但麾下諸將佐,皆知順逆,張劭孤掌難鳴,隻好坐以待斃——中護軍諸將佐,曉大義、知順逆,難道不該賞?”

“對!”

“又譬如左軍,裴逸民一宣詔,立即奉令如儀,緊閉宮門,亂臣賊子無隙可乘,那就更加該賞了!”

“對!”

汝南王眼睛發亮,略一頓,“此為收攬人心!而且,這個‘人心’,都是禁軍的‘人心’!”

“大王明鑒!”

“好!好!太好了!”

“還有,目下,尚書右仆射空出來了,這一次,咱們動作快些,不等上頭降詔了,主動上書薦賢!”

“好!”略一頓,“人選呢?”

“一定要找個清望之士——以收朝士之心。”

“好!一手武、一手文!水平,請薦賢!”

“傅子莊如何?楊駿大宴百僚,宮內有變的消息傳來,他是第一個起身的——其實也該賞功的!”

“好!好!就是傅子莊了!清望、賞功,都有了!”

頓一頓,“我那個侄孫媳,隻顧著封賞她自己那班親信,連傅子莊都給落下了!朝士們能心服?水平,你的主意好!”

一番議計,汝南王因東安王被廢而生的惶惑,煙消雲散,又躊躇滿誌了。

突然想起一是,“對了,差點忘了,那位範賢,已經找到了!”

劉準微愕,“哦?他不是雲遊天下嗎?”

“是,但正正好,雲遊到了洛陽。”

劉準心裏嘀咕,有這般巧?

汝南王笑,“水平,我曉得你在想什麽——他早就到洛陽了!彼時,我還在許昌,還沒錄尚書事呢!所以,他並非衝著我才到的洛陽。”

哦。

“今天下午遞的帖子——你看,我到洛陽已經好幾天了,他並沒有立即登門嘛!隻是,再過兩天,他就要離開洛陽了,這才遞了帖子——畢竟是故人,同在一城,還是要拜會一下的嘛!”

“哦。”

“已經約了明天見麵。水平,如何安排他和衛女‘邂逅’,得盡快有個方案了,他在洛陽,可呆不了幾天了!”

劉準沉吟片刻,“其一,這位範賢,不能由大王引薦給衛伯玉。”

汝南王微愕,“啊?”

劉準笑,“誰叫大王脫口而出‘大貴之相’四字呢?”

汝南王輕輕“啊!”一聲,“我明白了!我的‘大貴之相’在前,範的‘大貴之相’在後,衛伯玉玲瓏心思,自然要懷疑,這位範賢,其實是我的說客,‘大貴之相’四字,就不值錢了!”

“不錯!”

頓一頓,“其二,衛伯玉父女,必須同時在場。”

“嗯……是!這四個字,其實是說給衛伯玉聽的,他不在場,輾轉傳達,味道大減!”

“其三,在場的,除了衛伯玉父女以及範賢之外,基本上,不好再有什麽閑雜人等了——當然,心腹除外。”

汝南王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是!這四個字,暫且不能外傳!若叫我那位侄孫媳聽到了——嘿!衛女?大貴之相?立即要掀起大波瀾!那就打草驚蛇了!”

“不錯!”

“如是,這個‘邂逅’,還不大好安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