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章無價之寶

“雲鶴!”江統驚喜莫名,“你有糧食?而且……兩萬斛?!”

何天含笑點頭。

江統以手加額,“謝天謝地!”

緊張的計算著,“兩萬斛……兩百萬升!一個兵士,一天食七升米,兩百萬升,則、則……幾足支一萬五千兵士二十天之用矣!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雙手一擊,笑,“嗐!什麽謝天謝地?要謝的,是何雲鶴!”

起身,長揖到地;直起身,再次長揖。

坐在“孔明車”上的何天,不能還禮,隻微笑著,擺一擺手。

中國的度、量、衡,曆朝曆代,變化甚大,江統提及的斛、升,自然都是晉製——一石二斛,一斛十鬥,一鬥十升。

晉承漢製,一升黍重十兩(不是一斤哦,一斤十六兩也),七升米,合今製,約二斤二、三兩的樣子。

彼時,一個成年人,若要求一個“飽”字,一天須進五升——大約一斤六、七兩的米,作戰中的兵士需求量更大,在五升的基礎上,增加百分之四十,乃有七升的標準。

一斤六、七兩也好,二斤二、三兩也好,對於二十一世紀人來說,自然太多,但農業社會缺乏足夠的蛋白質和脂肪,如需攝取足夠的熱量,隻能多幹飯了。

說要說明的是,這是一個較高的標準,若您沒啥體力、腦力活動,或者願意半飽半饑的話,一天一斤米(今製),也是活得下去的。

有一個著名的典故可做參考:

五丈原對峙,諸葛亮遣使者至司馬懿軍,司馬懿但問其寢食及事之煩簡,不問戎事。使者對曰:“諸葛公夙興夜寐,罰二十已上,皆親覽焉;所啖食不至數升。”(或曰:“不至三升”)

司馬懿乃告人曰:“諸葛孔明食少事煩,其能久乎!”

彼時,諸葛亮的食量,就是一天一斤米左右。

而他的工作,不但極費腦力,也需要很好的體力支持。

中國數千年古代史,大多數情形下,即便太平盛世,大多數老百姓,也就是個半飽半饑的狀態吧!

若是遇到荒年或是戰亂,就求一“半”字而不可得了。

言歸正傳。

兩萬斛糧食,自然不是一個小數目,但也並沒有把何天掏空。

元康三年是個豐年,低糧價一直延至元康四年初,直到大夥兒發現春天來的太早,春播可能會受影響,糧價才開始上漲。

目下,刀兵既起,更不必說了,糧價翻著筋鬥往上竄,不過十天半個月的,已漲了好幾倍了。

但是,何天動手動的早呀!

再囉嗦兩句:後世,很有些同學喜歡以購買米糧的數量來衡量某朝某代貨幣的購買力,並和現代貨幣的購買力做對比,事實上,這是一種最不靠譜的計算方法。

米價,既是中國曆史上最重要的、也是波動最大的一樣物價,豐年,鬥米可以低至二、三錢;荒年,鬥米可以高至數百錢,相差數以百倍計——還是太平時節。

好了,真的言歸正傳啦。

江統坐下,大感慨,“雲鶴,你不曉得,齊王那邊,已經開始亂了!兵士餓著肚子,打一仗、敗一仗,一敗再敗,一路敗到了穎陰——穎陰距許昌,不過四十裏許,簡直金鼓可聞,走得快,朝發夕至也!”

頓一頓,“我瞅著,齊王其實已經動了南下的念頭了!若不是趙王的兵沒追到穎陰來,此時,說不定,他已經在南下的路上了!”

何天微笑,“何至於?勝敗,兵家常事耳!”

江統苦笑,“勝敗確是兵家常事,然無糧,所謂‘常事’,就隻有常敗而無一勝了!這一層,齊王那邊,上上下下,已是看明白了!齊王本人,以及左右親信,不曉得後悔了多少次,不該如此倉促起兵的!”

頓一頓,“其實也不是真沒糧——齊王起兵之後,各方響應的很多,齊王派出使者,各處借糧、催糧,沒有說不給的,可是,籌糧、運糧,得給人家時間呀!但就是沒有這個時間!若再敗一陣,趙王就兵臨許昌城下了!”

再一頓,“所以,雲鶴,你這兩萬斛糧,真正叫解了燃眉之急了!瓊苑至穎陰,不過三十裏許,早上裝車,緊趕慢趕,向晚就到了!所以……不該叫什麽‘解燃眉之急’,該叫‘扭轉乾坤’!”

何天再次微笑擺手。

江統激動過了,定定神,“雲鶴,這兩萬斛糧,於齊王,無價之寶也!既如此,你……何所求呢?”

“又非市恩,何求之有呢?”

“這……”

“再者說了,報效軍糧,隻是我這邊的意思,齊王那邊,要不要我的報效,還兩說呢!”

怎可能不要?

但江統已經明白何天的意思了,深深點頭,“好!我現在就趕回許昌!”

江統是午初(上午十一點)到的瓊苑,午正(中午十二點)離開瓊苑,再回到瓊苑,是戊初(晚上七點),天已經黑透了。

一去一回,八、九十裏的路呢。

這也罷了,關鍵是,同行的,還有一位尊貴的客人——齊王冏。

連何天都點意外了。

齊王一見何天,即長揖到地,“孤久慕雲鶴先生令聞,今得麵承教誨,幸何如之!”

身為大國國王,姿態低到不能再低了。

何天微微欠身,就算還過禮了——他坐在“孔明車”上,隻能擺出這個姿勢。

事實上,何天已可棄杖緩步當車了,但他就是要裝這個逼,立一個“夜變生死”的人設。

隨侍何天見客的,是鄧簡和李秀,衛瑾隱身了。

齊王心中嘀咕:坊間傳言,“癸未夜變”,何雲鶴左右,一老翁,一少女,皆武藝高強,於一合之中殺人,莫非,就是這兩位了?

心知這一老一少,絕非普通護衛,同何天見過禮後,乃向二人微笑頷首致意。

隻是——

何天的形容,叫齊王微微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前之人,同傳聞大不一樣呀!傳聞……是個寧馨兒呀!

何天也在觀察齊王。

這是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雖然努力做出謙和的神態,但燭光掩映之下,依然可以看出,雙目之中,精光閃爍。

嗯,看樣子,並不是無能之輩呢。

還未成年之時,就叫皇伯父很吃了個癟,如何好說是無能之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