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章負隅,殊死

何天心念電轉:這支隊伍,必是廣城君喪事一過,便即上路,而且是連夜趕路,較之自己,也就晚到了半天光景;快到許昌了,遇上暴雨,同己方一樣,入廢行宮避雨。

他們自西北而來,自然入自西側門,同己方一樣,一路往裏摸索,如己方最後停在東配殿,他們最後停在了西配殿。

他們應該早到些些,因為廢行宮奇葩的“隔牆”,也因為暴雨雷鳴,結果兩造誰也不曉得對麵竟歇著生死對頭!

直到“隔牆”因為年久失修、暴雨浸泡而坍塌,這才彼此麵目大白!

真特麽鬼使神差!

怎麽辦?!

己方真正能打的,不過鄧簡、李秀、鹿會三人;洛瑰不曉得恢複過來沒有?衛景的身手,不知何如?至於丁乙,力氣是大,也打慣了架的,但刀來劍往,生死相搏,畢竟不比街頭鬥毆,他那杆漂亮的長槍,也不曉得能不能派的上用場?

江統和何天,都是二把刀,何天雖血往上湧,腎上腺素飆升,但對於自己學了大半年的劍,到底有多大的功用,其實毫無把握。

郭猗沒練過武,體格也較何天弱,不必說了。

最後兩位——太子、蔣俊,純被保護對象,更不必說了。

對方人數十倍於己,且既然派出來辦這件差事,必然都是精悍之士,而其中也未必沒有如鄧簡、李秀一般的高手。

兩造實力差距,真正天遙地遠!

逃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立即被否定了。

不能逃!

一逃就散,就成了各自為戰的局麵,身手高強如鄧簡、李秀者,或能憑夜幕的掩護殺出重圍,餘者——尤其是太子和蔣俊,如何可能走得掉?

隻見鄧簡拿手一指,大喝,“快!退到那個角落裏去!”

何天心中一動:薑特麽就是老的辣!

鄧簡所指之角落,是東配殿南壁和東壁的夾角,己方以此為依托,對方的進攻,就隻有九十度角的空間,人數的優勢,被大大削弱。

而且,東配殿的兩道“水簾”,都在南端,也即在己方的左手方向,對方自這個方向進攻,還得先穿過“水簾”——一穿過“水簾”,還沒還得及將頭臉上的水抹掉,己方的刀劍,就招呼了過來,算是易守難攻。

廢太子的動作最慢,何天一把扯過他的胳膊,幾乎是將這一百三、四十斤的在地上“拖行”了。

鄧簡一邊退,一邊對丁乙吼道,“我們在外圈!你居中!阿秀和我分居你左右!你隻管最中間這一路,莫管左右,有人搶上來,就拿你試演的那一招,挺槍直搠!直搠!隻管直搠!莫亂舞亂擺,隻管隻搠!明白嗎?”

丁乙大吼,“明白!”

聲音微微發顫,卻是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鄧簡轉頭對鹿會吼道,“你在我們身後!莫交兵,隻管放箭!先射殺頭目模樣的!”

“是!”

鄧簡再吼,“洛瑰!弓沒了,能不能使刀?”

洛瑰獰笑,“如何不能?”

“好!你在阿秀左首,靠南牆,阿秀漏掉的,歸你!”

“是!”

即是說,洛瑰的前麵,就是那兩道“水簾”。

鄧簡繼續吼,“衛令,你在我右首,靠東牆,我漏掉的,歸你!”

“是!”

“何侯,你帶太子、蔣保扶、江舍人、郭黃門四個,在內圈!”

何天心說,“帶”字說的好聽,其實是叫老子做純被保護對象,學了大半年的劍,到底有沒有用,也就沒法子證明啦!

但此時此刻,沒有他顯擺個人英雄主義的餘地,高聲應道,“是!”

心說,到底是頂級劍客、老江湖了!一番派兵布陣,脫口而出,幾乎不加思索,牛掰!

武藝一道,鄧簡看人的眼光,自然不是我可比的,他以為丁乙可用,丁乙自然就可用;他以為洛瑰、衛景可用,洛瑰、衛景自然亦可用!

好!

西配殿裏的人,已經衝上了東配殿的台階,何天等十一人也退到了東南角,照鄧簡的安排,布好了陣勢。

鄧簡大聲說道,“都莫慌!對方沒有長兵,也沒有弓箭!咱們有八袋箭!穩穩守住了,足可撐到文次騫來援!”

所謂“八袋箭”,是鹿會四袋、洛瑰四袋。

而一眼看去,對方確實既無長兵,也沒帶弓箭。

其實也不奇怪,這一隊人馬,任務是將鞠室原先的宿衛兵替換下來,然後隔絕內外,弄死廢太子,根本就沒想過要同誰廝殺嘛!攜長兵做什麽?帶弓箭做什麽?

不過,“文次騫來援”?

就算文鴦甩掉了追兵,但沒手機、沒信號的,他哪兒曉得俺們在這座破行宮裏頭呀?

轉念一想——

不,鄧簡未必在虛張聲勢!

何天這一路的原路線,文鴦是清清楚楚的,計算路程、時間,即可知這一路大致在什麽地方遇上暴雨?也一定想的到,這一路不會冒雨繼續行程,而左近,除了這座廢行宮,還有啥更合適的避雨之所嗎?因此,文鴦他們,是可能往這個方向尋過來的!

我真是小看了真將軍和真江湖!

話說,鄧丈人,俺覺得你的能力,不止於“頂級劍客”和“真江湖”呀?這一關過了,也來替我帶兵如何?

隻是,對方雖沒有弓箭,卻有磚頭……希望對方沒人想得到這一層罷!

念頭未定,來者已衝進了東配殿。

殿內、殿外,百十號人,十幾隻火把夾雜其中,每張濕漉漉的麵孔,都顯得異樣猙獰。

何天吸一口氣,來罷!

隻聽一條尖嗓子喊了聲,“且住!”

董猛。

聲音又驚又怒,“何雲鶴!竟是你?!”

何天揚聲笑道,“董常侍,別來無恙?”

“何雲鶴!皇後待你,天高地厚之恩!你怎敢做背主之人?!”

何天收起笑容,厲聲說道,“我的主君,有個名目,四個字,‘天下蒼生’!”

“你!”

略一頓,“我給你一個機會——立即交出庶人遹!然後,自縛歸於皇後禦前,聽她發落!”

死太監,看來沒皇後的許可,你不大敢殺我呀?

隻是你特麽咋總躲在後頭?露個臉,給鹿會做個靶子嘛!

正要說話,孫慮跳腳大叫,“跟個死人廢啥話?上啊!”

話音一落,弓弦聲響,一支羽箭,直直插入孫慮咽喉,血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