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險中險

上路的第一天,天清氣朗,半空中,白雲堆積如山;第二天清晨開始,天色有變;第三天下午到達許昌的時候,已是鉛雲四垂,空氣中,漂浮著隱約的水汽。

衛氏的人,已在許昌宮附近租下了一所空宅子,先期達到諸人,包括稍早前同衛氏大隊一起行動的洛瑰、鹿會,都已在宅子裏候著了。

何天以二鮮卑為護衛,朝野上下,無人不曉,因此,洛瑰、鹿會不宜與何天同行,以免暴露了何天的身份。

這所宅子,空置已久,到處滿布灰塵,何天一進去,先打了幾個噴嚏。

丁乙是個身長近八尺(當然是晉尺)的長大漢子,對著何天,拜翻在地,又激起了一片灰塵,何天再打一個噴嚏。

攙了起來,立在麵前,足足高了何天大半個頭,非但筋骨強健,渾身上下都是腱子肉,而且,由頭發到腳跟,都透著精氣神兒,一看就是那種非但“喜事”而且“樂禍”的人,這種人,不去領兵打仗,做啥子鐵匠?

衛氏方麵的首領,衛景之外,帶衛氏大隊先期到達的,是個叫做衛毓的帳下督,字稚叔,官七品,總理蘭陵郡公護衛事務者也。

不同於衛操、衛景,衛毓不是冒姓衛,他是河東衛氏的疏宗。

就是說,衛瑾將兩個最重要的心腹都派出來了。

而她自己,目下,已經帶著雲英、雨娥以及綠珠,去到了繁昌了。

文鴦也是聽過鄧展名頭的,父親文欽還和鄧展打過交道,當然,文欽之於鄧展,也得算是後輩,嚴格說起來,鄧展與文欽之父文稷同輩,因此,文鴦對鄧簡,非但盛道仰慕,更執禮甚恭,二人歡然若平生。

何天心說,某種意義上,這兩位,都是“曹魏舊人”呢。

該見禮的都見過禮了,那就會議吧!

與會者——

何天、江統、文鴦、文虎、墨姑、李秀、鄧簡、郭猗、丁乙、洛瑰、鹿會以及衛毓、衛景。

許昌宮的輿圖攤在地上,眾人團團圍坐。

會議由文鴦主持。

“何侯,我同應元、稚叔以及郭黃門、丁給使幾位,已經議過一輪了,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你看,可行不可行?”

眾人麵前,對何天,文鴦收起了“雲鶴先生”的稱呼,改稱“何侯”了。

“許昌宮占地雖廣,宮苑雖多,但迄止目下,大致完好、能夠勉強住人的,隻有四處——正殿景福殿、其東的承光殿、其西的鞠室和教坊。”

“故太子被幽在鞠室——正正是丁給使給役之所。”

“也不算湊巧。”

“景福殿為正殿,大朝會之用;承光殿為魏帝聽政之用,對方自然不肯將故太子擺在這兩個地方。”

“鞠室為遊樂用,教坊為聽曲賞樂用,很自然的,故太子的幽所,不是鞠室,就是教坊了。”

“教坊四麵通達,相對來說,鞠室更易關防,因此,最終以鞠室為故太子幽所。”

“東武公和劉振帶了一千兵過來,但許昌宮廣大,而且,還引水入宮,宮內渠道縱橫,目下,雖然大半已經淤塞,但對關防來說,卻依舊是件大麻煩事,若要每個宮門、每道宮牆以及每個渠口,都看緊了,一千兵,卻是不敷用的。”

“因此,布防的重點,還是鞠室周圍,或曰,鞠室——教坊——景福殿——承光殿一線。”

“也因此,進入許昌宮,並不如何為難,難的是接近及摸進鞠室。”

“但仔細研判,對方的布防,頗有破綻。”

“鞠室本身,擺不了幾個兵;教坊可以多擺幾個,但多也有限,而且,同鞠室之間,有一大片池塘相隔。”

“景福殿地位特殊——天子正殿嘛!雖然,此‘天子’為前朝之‘天子’,但本朝的兵,呼啦啦的湧進去,吃喝拉撒,都在裏頭,亦難免為世人所譏!所以,對方大部分的兵力,擺在了承光殿,同鞠室之間,隔了一個偌大的景福殿。”

“也是沒法子的事,鞠室周圍,傾圮的傾圮,漏風漏雨的漏風漏雨,實在找不到可以屯這許多兵的去處了。”

(何天心說,就不能住帳篷嗎?這幫子好逸惡勞的家夥?)

(再一想,好像也不好介樣說,到底不是上戰場,而且,正常情況下,守衛許昌宮這件爛差使,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理論上,隻要廢太子不死,你們就得在那兒守著,等人來“換防”,是得找個能正經遮風擋雨的地方住呀!)

“而鞠室本身,守衛雖嚴,但主要的精力,都擺在正麵,但鞠室格局複雜,有多個側門、後門以及多條夾道、閣道,這些側門、後門、夾道、閣道,有的隻不過擺了兩三個兵。”

(何天心想,這個鞠室,格局如此複雜,設計者啥意思啊?想到鞠室的“遊樂”的功能,難道,某些同學,有某些不為世人知的特別的愛好?)

(想想也未必,許昌宮雖然是漢獻帝的宮苑,但修建成啥樣子,他自己能做主嗎?)

(當然了,政治上是傀儡,不代表連房子蓋成啥樣的話語權都沒有。)

“入許昌宮後,沿某條夾道或複道由某後門或側門入鞠室,是辦的到的。”

“故太子和蔣保林住的,是個小小的套院,故太子住外院,蔣保林住內院,其間隻隔一牆,牆上開門,門的兩側,都有守衛,他倆平時,並不能任意相見。”

(哦。)

“初步的計劃是,由北垣入許昌宮——許昌宮的關防,整體上來說,南緊北鬆;連宮垣都是如此——南垣基本完好,北垣多處坍塌。”

“出鞠室之後,一分為二,一路帶故太子、蔣保林原路返回,出北垣後,先西、再南,赴繁昌‘瓊苑’;另一路,經景福殿後、承光殿後出東垣,一路上弄出些聲響來,吸引追兵。”

(也即是說,不同於何天最初的計劃,文鴦的計劃是,打還在許昌宮裏之時,就要主動“吸引追兵”了!)

(如是,帶太子的一路固然更加安全些,但“吸引追兵”的這一路,卻是更加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