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太子,吾之奇貨也

郭猗一凜,“最壞情形?怎麽說呀?”

何天麵色凝重,“反常即為妖!皇後派陳舞探視皇孫虨,絕不是好事!”

微微一頓,“這是來‘摸底’了!看一看,皇太子到底有沒有——不,有是一定有的,問題是有多少——有多少怨懟之意?”

“這個……雲鶴,我方才也說了,陳才人同太子、同蔣保扶,兩造之間,大體上,還算客氣,沒生什麽齟齬,似乎,沒什麽異狀……”

“這就是異狀了!陳舞的身份,其實是天使,代皇後——不,應該說是‘母後’——代母後致溫寒、頒賞賜,正常情形下,為人子、為人臣,該表示感激涕零的!更何況,昭陽殿和東宮,已經兩、三年沒有正常往來了?因此,感激涕零之中,還該有份驚喜過望的!結果,兩造隻是‘大體上、還算客氣、沒生什麽齟齬’,這說明什麽?”

郭猗睜大了眼睛,“這……”

何天一字一頓,“這說明,太子心中,怨懟深種,努力抑製而已!”

郭猗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半響,終於吃力的說道,“‘摸底’之後呢?”

何天咬著牙,“廢太子!”

郭猗的臉,“刷”一下變白了。

再半響,囁嚅著,“雲鶴,你,你沒法子嗎?”

“我會盡力!但——”何天搖搖頭,“人力有時而盡!若我攔不住,太子真被廢了——”

略一頓,“唉!我說的‘最壞的情形’,指的就是這個了!”

郭猗的心,“怦怦”的跳著。

過了一會兒,“可是,許昌宮……同許昌宮有什麽關係呢?”

“你想一想,太子被廢之後,會送到哪裏去?”

“自然是金墉城。”

“不錯!但金墉城隻能做一個過渡——金墉城在洛陽城內,距離宮城,更是不過一箭之地,太近了!”

“太近了?”

“對!太子被廢,必然群情憤怒!不曉得有多少人會打‘複太子’的主意?將太子擺在一眼看得見的地方,日日啟發‘複太子’之心,皇後睡的著?”

“啊!”郭猗恍然,“所以,在金墉城‘過渡’之後,就要送到許昌宮?”

“對!廢太子不能擺在洛陽,可也不能擺的太遠,不然,出了狀況,鞭長莫及!”

何天一邊說,一邊拿手指在幾上虛虛的劃了個小小的圓圈,“我仔細看過了,洛陽周邊,再沒有比許昌宮更合適的地方了——不遠不近,又是‘廢宮’,正正適合‘廢太子’!”

郭猗大為佩服,“雲鶴,你想的真正長遠!怕是那班打廢太子算盤的人,都未必已經想到這一層了呢!”

何天微微苦笑著擺了擺手。

而郭猗已興奮起來,何天要“許昌宮的布局、出入”的目的,已呼之欲出了!

他有點坐不安穩了,下意識的左右看一看,身子微微前傾,微微壓低了聲音,“這樣說,到時候,咱們就要‘複太子’?”

何天鄭重的點了點頭。

“複太子”的第一步,自然是將太子打許昌宮救出來!

“複太子”若成事,自己必將也如那個董猛一樣,以宦者而封侯!

雲鶴說的不錯,“即便為黃門,也未必不能封侯!”

郭猗的手心都出汗了!

他急速的轉著念頭,半響,終於重重點頭,“好!這件事做的來!”

頓一頓,“許昌宮那邊,我雖然沒有認識的人,但枝連蔓牽的,輾轉攀上交情,並不為難!許昌宮是廢宮,守許昌宮的,一丁點生發也沒有,近乎‘發配’,給個一千八百的,那些人就高興的很了!啥話都能說,啥忙都能幫的!”

宮苑、宦者的管理,都在同一係統之內,此所謂“枝連蔓牽”也。

“好!”何天點點頭,“不過,你說的,是目下;待太子送過去了,情形又不同——總之,不要怕花錢!”

“嗯!”

郭猗凝思片刻,“最好,先將個信得過的送進許昌宮去——”

頓一頓,“這也不難!許昌宮是冷槽衙門,往上走難,往下出溜,還不容易?何況,現在根本沒人會留意許昌宮的情形!”

何天輕輕一擊掌,“你想的周至!就是這樣!”頓一頓,“另外,還要一張許昌宮的輿圖,愈詳細愈好!”

“好!”

“就這樣,阿猗,摸清許昌宮的情形以及安排內應,歸你;其他的,歸我!”

略一頓,“打明天起,咱們就做起來罷!”

郭猗以拳輕輕擊掌,“好!”

”對了,那個孫慮,現在怎樣了?我是說,他在太子跟前,還像以前一樣嗎?”

郭猗搖搖頭,“大不如前了!其實,回想起來,打蔣俊有孕開始,孫慮在太子跟前,就有點要走下破路的意思了;‘殺馬’的事情出來後,孫慮無所獻替,太子大失所望,之後,就開始疏遠他了!現在,他已不大能夠到得了太子跟前了!”

何天心說,蔣保扶果然冰雪聰明呢。

何天真的要“複太子”嗎?

是的。

隻不過,他的動機,比郭猗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首先,隻要司馬遹這個人還在,不管頭上有還是沒有“太子”的頭銜,他都是宗室的“最大公約數”,他的司馬衷唯一子嗣之身份,不可改變,不可替代。

他在,趙王就不敢篡位;他在,宗室就不能“逐鹿”,就不能大舉自相攻伐。

也就是說,不會出現“八王之亂”這個最壞的局麵。

這是底線。

其次,若“複太子”成功,何天就可以一步到位,掌握政權——

特麽少奮鬥多少年啊?!

賈、郭的廢太子,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替何某人做嫁衣了。

當然,掌握政權的前提,除了“撥亂反正”“再造乾坤”的大功勳之外,還要真正掌握住太子本人。

賈南風是掌握不住的——這個女人,誰也掌握不住;何天和賈南風之間,隻能是一種利害交換的關係。

但太子不同。

兩年的冷眼旁觀,何天認為,表麵上,太子的性格,同他的父親,兩個極端:一個善良懦弱,一個剛強倔強,但本質上,其實是一類人:重感情而無定見,極易受親近、信任之人左右。

更何況,以他的年紀,雖然已經為人父,其實三觀還未真正成型。

那就讓我來替他“塑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