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大功克成

王莽毒死平帝之後,元帝世絕,乃立時二歲的宣帝玄孫劉嬰為皇太子,號曰“孺子”,王莽“攝行皇帝之事”,讚曰“假皇帝”,民臣謂之曰“攝皇帝”,自稱曰“予”,平決朝事,以皇帝之詔稱“製”。

無比奇葩的政治格局:沒有皇帝,隻有皇太子,以及一個“假皇帝”兼“攝皇帝”。

至此,瞎子也看的出來,安漢公要篡漢了。

於是安眾侯劉崇起義,參加者百來人,好像小孩子過家家;不過,繼之而起的翟義,可就不是過家家了。

翟義是前丞相翟方進之子,時任東郡太守,與東郡都尉劉宇、嚴鄉侯劉信、信弟武平侯劉璜等一眾宗室結謀;劉信子劉匡時為東平王,翟義等乃並東平兵,立劉信為天子,眾十餘萬,天下大震。

三輔聞翟義起,自茂陵以西至汧二十三縣,盜賊並發。趙明、霍鴻等自稱將軍,眾亦至十餘萬,相與謀曰:“諸將精兵悉東,京師空,可攻長安。”乃攻燒官寺,殺都尉、縣令,火見未央宮前殿。

東、西同時大亂,王莽的反應是“惶懼不能食”;日抱孺子禱郊廟,會群臣,稱曰:“昔成王幼,周公攝政,而管、蔡挾祿父以畔。今翟義亦挾劉信而作亂。自古大聖猶懼此,況臣莽之鬥筲!”

會說話的便如此安慰王莽,“不遭此變,不章聖德!”

王莽又依《周書》作《大誥》曰:“粵其聞日,宗室之俊有四百人,民獻儀九萬夫,予敬以終於此謀繼嗣圖功。”遣大夫桓譚等班行諭告天下。

《大誥》也好,群臣麵前的表白也好,意思是一樣的:我終究會“反位孺子”——將大位交還給姓劉的,你說翟義他們造啥反呀!

太皇太後王政君冷眼旁觀,謂左右曰:“人心不相遠也。我雖婦人,亦知莽必以是自危!”

“自危”隻是介時候的事,待終於將翟義的起義鎮壓下去了,王莽即換了一副嘴臉,大封功臣之時,得意洋洋的宣稱,“皆以奮怒,東指西擊,羌寇、蠻盜,反虜、逆賊,不得旋踵,應時殄滅,天下鹹服!”

“不遭此變,不章聖德”,愈發像那麽回事兒了,於是,王莽自謂威德日盛,大獲天人之助,遂謀即真之事矣——

俺不要做“假皇帝”,要做真皇帝啦!

可以說,翟義的起義以及被鎮壓,大大加速了王莽篡漢的步伐。

雍、秦氐、羌、匈奴的叛亂以及被敉平,會不會,也?

倒不是說賈、郭現在就想、就敢篡晉,可是——

唉!

這就是何天緊張、擔憂之所在了。

沒過多久,捷報再次傳來。

齊萬年在山裏頭呆不住——沒吃的呀!偷偷出山,收拾殘部,剛剛聚攏了些人馬,孟觀已率宿衛兵躡蹤而至,齊萬年逃至中亭,終於被孟觀追上,雙方展開最後的決戰。

結果是——

大破氐眾,斬齊萬年!

舉朝同賀!

這是“二聖臨朝”以來的第一場大征伐,過程雖然比較曲折,但結局,卻是光輝燦爛!

賀表潮水般湧入宮城。

潘嶽繼《賢後賦》之後,再做《西聖賦》,以誌盛事,其歌頌的重點,並不是前線的將士,而是“洪福光被”的“二聖”,而重點之重點,自然是那位“廟謨獨運、任授指使”的“賢後”。

當然,前線將士雖不是《西聖賦》的主角,“二聖”特別是“賢後”卻不會忘了他們——

詔封孟觀上穀郡公,右將軍,領東羌校尉。

郡公的爵位,乃異姓人臣之極,連何天都覺得有些過了——孟觀的功勞是大,可是,如此一來,他就沒有進步的餘地了呀!

對於一個還算年輕的臣子來說,這未必就是什麽好事呀?

但他也曉得上頭何以如此——不如此,何以彰顯敉平雍、秦諸胡之亂乃“曠世奇功”?

想一想文鴦,平河西鮮亂的功績,其實是類似的,但隻得了個關中侯,真正冷的太冷,熱的太熱。

右將軍雖是虛職,但地位崇高,官二品,如此一來,孟觀就一躍而居何天之上了。

孟觀的實職是“東羌校尉”,如此安排,也算合適,因為他要留駐雍、秦一段時日,負責當地胡夷的鎮撫。

至於“舉薦名將、克成大功”的何天,除了再次頒賜之前他辭掉的那一百萬錢之外,“加食新城縣”。

新城也在河南郡,南距洛陽的路程,較新安西距洛陽的路程,多少還要近點,也是一等一的大縣。

於是,何天成了一個“雙縣侯”。

自己獲得何等樣封賞,何天已完全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此役之後,皇後和賈、郭的表現。

何天專門請了郭猗過來,密密囑托,留意皇的舉止,有任何異常,不必實證,傳言即可,第一時間過來說給他知。

郭猗給役東宮,自然到不了皇後左右,皇後做什麽、說什麽,他是看不見、聽不到的,但宦者之間多有往來,郭猗在宮城包括昭陽殿,都有熟識,而宦者是天底下好奇心最重、最愛搬弄口舌是非的一種人,他們看到的、聽到的,當然不會搬到台麵上,但在私下底,相互賣弄,卻是自然不過的事情,多少宮闈秘密,都是這樣流傳開來的?

宮女其實也差不多。

許多宦者同宮外聯係甚密,宮女也有家人,也能休沐,這些“秘密”,不但在宮內流傳,也會流傳到宮外,成為市井圜圚茶餘飯後、酒酣耳熱的談資。

許多奇奇怪怪的傳聞,未必都是事實,但也未必盡為子虛,完全空穴來風的事情,其實是很少的。

所以,何天也叮囑雲英、雨娥、洛瑰、鹿會,在外頭或者家裏聽了什麽有關皇後和賈、郭特別的傳言,不論好壞,都要第一時間說給他聽,不要怕忌諱!

所謂“家裏”,是雲英、雨娥畢竟是他的貼身侍婢,同外頭的接觸,可能還沒有廚子、馬夫、仆婦們多,所以,“家裏”聽到的“奇奇怪怪的傳聞”,也要說給他知曉。

總不成,教何侯自己去同廚子、馬夫、仆婦們促膝談心?

而事實一次又一次證明“不詳的預感總是正確的”這條定理的正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