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跟丫死磕,磕散他!

梁王入京。

他隻帶了兩百名親兵,而朝廷這邊,隻派了宗正、太常和大鴻臚迎接,排場禮儀,較之趙王入京,天壤有別。

本來,對於一個敗軍之將來說,這個規製,大致也算是合適的,可是,有趙王在前頭比著,就顯得太紮眼了。

都是“敗軍之將”啊。

隻不過,梁王敗的更狠些罷了。

當然,除了宗正、太常和大鴻臚三位外,也有其他宗室、官員到場的,但那是自發的,都是梁王的近屬和故舊,不幹朝廷的事兒,而且,人數也有限。

入城、謁廟後,也沒了接風洗塵、大排筵席啥的,就隻派中使泛泛的慰問了一番,送了些吃食,意思意思而已。

梁王很知機,第二天一早,便上書告病,請辭大將軍、錄尚書事。

朝廷給了病假,但溫言慰留,不許辭大將軍、錄尚書事。

你推我讓,都是題中應有之義,梁王也懶得再上書了,乃以遊山逛水的方式開始“養病”了。

那個錄尚書事,真就如阿舞說的,成了“擺設”,而且,隻擺在梁王自己家裏。

兩相對比,趙王的意氣昂揚,簡直就像打了勝仗、凱旋回朝一般了。

哼哼,乃公雖然也打敗仗了,可到底沒死一個將軍加一個領兵刺史嘛!

至於“錄尚書事”,八兄你既不要,九弟我就笑納了!

是滴是滴,八兄你的錄尚書事其實還沒正式辭掉,不過,九弟我也不是要打你碗裏搶食,錄尚書事,並不是隻能有一個呀?

不曉得趙王做了多少勾兌?皇後真就有意以趙王入錄尚書事了!

但是,張華、裴頠激烈反對,而之前收了趙王不少好處的賈模,雖沒法子開口反對,卻也不肯開口支持,一副不做左右的姿態。

張華、裴頠聲稱,若趙王入錄尚書事,他們就掛冠求去!

這個威脅是認真的,皇後隻好讓步。

趙王不得已求其次,錄尚書事不成,那就來個尚書令吧!

張華、裴頠,還是堅決反對,還是“有他沒俺們”的態度。

總之,絕不允許趙王把握政府!部分把握也不成!

皇後無可奈何,隻好再次讓步。

趙王快氣瘋了。

張茂先!裴逸民!乃公啥時候得罪你倆了?非要同乃公過不去?!

豎子,咱走著瞧!

而張華、裴頠相對長歎,“還是雲鶴說的對呀!趙王進京,真可能‘撓亂朝政’!朝廷隻怕自此多事了!”

一旁的賈模黑著一張臉,嘴上不說話,心裏開始後悔收趙王的錢了。

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中,西北方向,終於有好消息傳過來了。

孟觀到達雍州後,整合殘兵,與士卒同寢食、共作訓,同時嚴肅軍紀,連殺了幾個或喝兵血、或偷懶逃訓的,士氣重新振奮,孟觀乃自領宿衛兵為先驅,向齊萬年發動反攻。

主帥身當矢石,將士無不踴躍!

叛軍這邊,連續作戰,傷亡疲憊,一直沒有真正喘過氣來,特別是秦、雍殘破,春耕、夏播、秋收,統統耽誤了,他們不比朝廷,除了搶掠,沒有其他補充軍糧的路徑,因此,兵仗雖不缺,肚子卻是癟癟的。

在軍事上,齊萬年也犯了輕敵的毛病,以為新來的這一撥同之前那兩撥沒啥不同,甫一交手,才曉得不對,撐不住,隻好後退。

若是之前那兩撥,叛軍既後撤,這仗就算打贏了,未必還會窮追,但新來的這一撥不同,竟是死咬著不放,一仗又一仗,沒玩沒了的狠打!

叛軍的一口氣,怎樣也順不過來,打一仗、敗一仗,大大小小,一連敗了數十仗,終於,散架子了!

架子一散,再想合攏,就難了!

官軍又放了不少降人過來,說,隻要“放仗”,便既往不咎;若投過去,還可以開路條、給路費,該回家種田的、都回家種田去!

還有,趙王已經被召回京師了,也沒人再來苛虐咱們了呀!

於是,羌、氐們紛紛開起了小差。

齊萬年、郝度元兩個,也吵了起來。

郝度元想向並州方向轉移——畢竟,他是匈奴,那邊是他的老巢;齊萬年不幹,俺是氐人,俺的老巢,在雍州啊!

何況,欲至並州,先得過司州——過得去嗎?!

終於,分道揚鑣。

力分則弱,更加扛不住官軍的猛攻了。

郝度元在分雍、司界的黃河右岸被官軍追上了。

當初,他和他大兄郝散就是在對岸被歐陽健偷襲的。

某種意義上,算是故事重演。

重演的還有渡河,地方已秉承孟護軍意旨,提前燒掉了所有的渡船,郝度元望河而興歎——無法自右岸至左岸,同當初無法自左岸至右岸,幾乎是一樣的。

追兵趕到,叛軍置諸絕地而不能後生,小部分投降,大部分被驅入黃河,河水為之赤。

郝度元仰天長嘯,縱馬入河,自沉。

另一邊廂,齊萬年再敗一陣之後,部屬星散,他帶著少數親信,逃入窮穀。

消息傳來,舉朝加額!

多少人都在大讚:何雲鶴慧眼識英雄!

天子詔,皇後教,何天舉薦名將,功在社稷,賜錢百萬,其餘封賞,待元惡授首、大功克成之後,與將士一同議敘。

帝、後同時下詔、教,說同一件事,這還從來沒有過,這個花樣,也不曉得哪個想出來的?

何天堅決辭謝,說前線的將士還未封賞,怎能先封賞安坐後方者?此賜臣絕不敢受,這筆錢,請留待撫恤陣亡將士家屬!

何天的聲望,達到了穿越以來的頂峰。

“慧眼識英雄”的何雲鶴本人,非常低調,除了上書辭謝那一百萬錢外,也不肯接受其他任何形式的祝賀;就在自己家裏,雲英、雨娥們也沒見家主對西北的捷報流露過任何興奮的神情。

這並非何天裝模做樣。

事實上,他更緊張、更擔心了。

孟觀的勝利,原在意料之中,對他來說,不是啥真正的驚喜。

他緊張、擔心什麽呢?

他緊張、擔心的是,這個勝利,會不會帶來一個巨大的、不可控的副作用?

是次雍、秦氐、羌、匈奴之亂,之於皇後和賈、郭,會不會,就像翟義之亂,之於王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