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三不”大夫

衛操的來訪,以及即時為其作出北入鮮卑的決定,對於何天來說,是一個很正麵的刺激,令他在酒氣彌漫、昏天黑地中想起了自己的“初心”。

本來,照何天的意思,洛瑰、鹿會兩個,衛操也該一並帶回索頭,“你身處蠻貊之國,身邊需要擺多幾個親信;洛陽這裏呢,已經沒有楊駿之類的人物要殺我了,洛瑰、鹿會留在我這兒,既屈才、也浪費。”

衛操堅決反對,有些話不好明說,但意思是明白的:何天失和於皇後,而銜其入骨者,就在皇後左右,他的周邊,其實暗流湧動,護衛,不能撤!

再者說了,我還是另有“親信”的,一個是侄子衛雄,一個是好友姬澹——同鄉,也在衛府親兵中,一直做我的副手;另外,母族那邊,丁庶甚眾,除了洛瑰、鹿會兩個,也還是另有人的。

所以,何侯不必為我過慮。

何天本也無可無不可,衛操既如此說,便由得他了。

衛操去後,何天喊來雲英、雨娥,先道歉,“之前‘不愛幹就滾蛋’雲雲,是我喝多了,胡說八道,你們別擺在心上!”

頓一頓,笑,“趕你們走,我哪裏舍得呢?”

雲英、雨娥的眼圈,一下子就都紅了,淚水更在雲英眼眶中打轉,她努力自抑,不叫淚水溢出滑落。

“以後,這酒呢,我還是會喝,有時候,也會喝醉,不過,一定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每飲必醉了——這一層,你們放心!還有,正常起居,該洗沐洗沐,該淨麵淨麵,該更衣更衣,該用膳用膳!再不會像之前那樣昏天黑地了!”

兩個女孩子都極欣慰,齊齊躬身,“是!”

“今後,我若有什麽做的不對的,你們依舊盡管勸諫!該聽的,我一定聽!就算不聽,也不會亂發脾氣,那種不著調的話,一定不會再說了!”

雲英、雨娥齊齊說道,“郎君聖明!”

聖明?

好罷。

打這一天開始,何天正式開始了他的“隱居生活”。

不入宮(包括不上朝)、不同士大夫往來。

不兩日,便是元旦,便正式進入元康元年了。

元旦的朝會,本是一年之中最重大的朝儀,但何天請了病假。

元康元年的元旦朝會,有一個與往年重大的不同:皇後陪同皇帝,共禦太和殿。

這非但是與“往年”不同,書記以來,曆朝曆代,都沒有這樣的先例。

雖然,皇帝、皇後不是“並座”——皇帝的禦榻之側,另設一較小的單人榻,為皇後的禦榻;但是,“二聖臨朝”的格局,已正式開啟。

彼時,“二聖臨朝”的始作俑者,正在永安裏的府邸“靜攝”,未得“躬逢其盛”。

這位始作俑者亦頗以為憾。

不過,其所遺者,並非未能親眼目睹賈南風的誌得意滿,而是他還從未進過太極殿正殿——不是重大節慶朝會,不會啟用太極殿;作為一個曆史愛好者,對體量幾乎倍於紫禁城太和殿的太極殿內裏風光,這位始作俑者向往已久了。

以後再說吧!

還有機會滴!

始作俑者雖未“躬逢其盛”,但朝會過後的“獎諭功臣”,卻沒有漏掉他,除了“光祿大夫”的“獎狀”,還有“獎金”——大司農又送來了五十萬錢。

嗯,以後,你們也可以喊我“何大夫”了。

至於那五十萬錢——剛剛給了衛操五十萬錢,這一來,剛剛騰出來的地方,又都填的滿滿的啦。

目下,連雲英、雨娥的房間裏,都擺進了錢箱。

雲英、雨娥表示抗議:咋不擺您自己的房間呢?

何天自知理虧,而家裏到處擺錢箱也確實不是個事兒,但他又實在沒興趣換大宅子,最後,不得不接受了雲英、雨娥的建議,另置一所較小的三進宅子,專門拿來擺放銅錢、布帛等財物。

這一來,我同二十一世紀的某些貪官,頗有些相像啦。

雖然“三不”——不上朝、不進宮、不同朝士往來,但何天並不會整天窩在家裏——老子又不是文鴦,用不著“韜晦”到那個地步!

洛陽周邊山水,我不是可以“盡管逍遙”嗎?那好,遊山逛水去也!

此時代,不徜徉於山水之間,怎好做“名士”?

不過,現在是冬天。

不過,富貴人家,自有富貴人家的路數。

酒、菜,事先熱好,酒壇、食盒,都用特製的厚棉罩,嚴嚴實實套了起來,到了山水之間,取出來,依舊是熱乎乎的。

手爐、腳爐,都帶上,到了地兒,也算是“擁爐賞雪”了。

不過,這種逼,裝了兩次,何天就受不了了。

寒風如刀,坐著不動,穿的再多,不多時,也是個透心涼。

至於酒菜,不論在厚棉罩中多熱乎,吃、喝,總得取出來吧?既取出來了,即便不過風,不過片刻,也就涼了。

他阿母的,看來,這個“名士”,也不是那樣好做的呀!

何天既不同朝士往來,信息自然閉塞,但他又不肯真正閉目塞耳,其信息來源,主要是兩個渠道:

一個是家裏的雲英、雨娥、洛瑰、鹿會;一個是郭猗。

前者的信息,隻要來自市井闤圚;朝堂之上的信息,主要依靠後者。

郭猗說,政務上,皇後主要依靠三個人:張華、裴頠、賈模;本來還有一個郭彰,廣城君也希望皇後重用郭彰,但朝野看法一致,對於郭彰,皇後“敷衍”而已。

不過,雖然僅僅是“敷衍”,但郭府已是賓客盈門,而郭彰是個什麽錢都敢收的人,交通請賂,無所不為。

一個“敷衍”,猶致郭彰如此,賈模就更不必說了。

賈模原為車騎司馬,“二聖臨朝”之後,超遷散騎常侍,加侍中,朝野公論,皇後禦前,賈思範的位置,基本等同之前的何雲鶴了。

張華、裴頠清慎,苞苴難入,因此,有什麽請托的事情,都走賈模的路子,賈府門前,一天到晚,車填馬隘。

何天:“他也收錢?”

郭猗:“收!怎麽不收?不過,多少也有些真本事就是了。”

郭猗帶來的另一重要的信息,是關於何天目下之聲譽名望的——著實出乎何天自己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