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從這裏去縣城還要開挺久的,路上也有冰,別急著走了,在這邊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出發吧,再有兩三個小時天就要黑了,這會兒天黑的早。”村支書過來找到了白鬆三人,又發出了邀請。

在村支書看來,隻有把這幾位留下吃飯才算是圓滿了,工作做完不吃飯怎麽行?

東北地區冬天太冷,為了禦寒這裏的飲食文化也比較特殊,第一就是量大管飽,第二就是熱量爆表。這種緯度下,如果用粵省的喝湯文化和豫省的胡辣湯文化,那基本上能凍死……必須得搞大盆肉才行。這種情況下,有朋友來不讓他吃飽,絕對是不行的。

“我們還有工作,必須得早點回去了”,白鬆感覺這個村支書太熱情了,他們三個人都有點扛不住這一位的熱情了。

“不行不行,太晚了確實不安全了,這邊……”村支書還沒說完,白鬆的電話響了。

村支書本來準備了不少話,看到這一幕還是沒有繼續邀請,讓白鬆先接電話。

在他看來,這不是事,主要是拖,拖兩個小時,怎麽也都在這裏吃了。

“啥事?”白鬆看到是王亮的電話,立刻問道。按理說王亮沒啥重要事都發微信,打電話一般都是有急事了。

“你們沒事吧!”王亮語氣很急。

“沒事啊”,白鬆有些疑惑:“我們三個人在這邊,還沒出發,能有啥事?”

“那就好”,王亮鬆了一口氣:“你們過去之後,我就一直擔心你再遇到啥事,我這邊後台一直盯著當地的一些事情。剛剛突然看到當地發生了一起車禍,嚇了我一跳,我以為是你們!”

“不會的”,白鬆搖了搖頭:“這趟過來從頭到尾也不可能被跟蹤。”

“那我不管,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王亮如釋重負。

聽著王亮的關心,白鬆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們三人出來,你這也太敏感了。這邊的天氣冷,有冰,車禍很正常。不過,啥車禍啊,這還能上新聞了?”

“網友拍的圖,特別不清楚,說是客車掉下河溝翻車了,現在消防什麽的正在往那邊趕,不過我看了看地圖,一個小時都過不去,我就擔心是你們的車。”王亮道。

“我們是租了一輛四驅的A4,就一天,多花二百租金也無妨。”白鬆道:“你說那個地方在哪?我們附近?”

白鬆聽說這種事,覺得如果近一點,還是應該去看看,見死不救可不是他的性格。

“你去看看也好”,王亮道:“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原因,萬一真是針對你的怎麽辦?”

“你是說搞錯了?”白鬆打著電話,輕輕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不過,距離我近,我就過去,你把地址給我發一下。”

“好”,王亮掛了電話,給白鬆發了個信息。

白鬆看了一眼,距離他這邊隻有十幾公裏。

“啥事?”村支書見白鬆掛了電話:“有地方出車禍了?”

“嗯”,白鬆給村支書看了一眼地圖:“就十幾公裏,救護車和消防車估計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到。我們三個人打算過去看看。”

“這地方……”村支書眉頭緊皺:“這邊是個大山坡,下麵有個橋洞子,要是從上麵滾下去,這可就麻煩了。要真是客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樣,我叫幾個人,和你們一起。”

“好。”白鬆說完就往外走。

農村這種事真的不少見,冬天的常規車禍、車子滾到溝裏,每年都有,村民們基本上都願意幫忙,而且幫忙之前從來沒有人會索要報酬。一般來說,被救的車子會發一些感謝的錢、煙等,這是另一回事,沒有主動去要的。當然,這種錢、煙要是不給,這個司機也就夠丟人、丟麵子的,會被人瞧不起。

十幾公裏,對於農村人來說,也不算很近了,村支書有一輛車,從隔壁打牌的那裏叫了三個人,拿著鐵鍬、撬棍、斧子之類工具,還有人抱了幾床大棉被,兩輛車就出發了。

白鬆有導航,但是也不敢開太快,正是下午三點多,路麵幾乎沒什麽冰,他們的車子又是雪地胎,前進起來毫不費力,沒有等後麵那輛車,20分鍾就到了現場。

這邊是一個大的斜坡,而且有點背陰,斜坡是東西方向,南部是山,北邊是一個向下的斜坡。

這個斜坡並不算陡,上麵還有台階,而且還有護欄。這個護欄對於普通的轎車來說是夠高了,但對於客車還遠遠不夠。

路邊根本沒辦法停車,白鬆隻能把車子卡在右側山坡這邊,往坡上開了一點,下來用石頭卡住車輪,接著往山坡方向走。

從道路上的車印子可以看出來,這輛車是壓了路冰之後失控的,這些冰因為在背陰處,非常滑,這司機也沒有操縱好,直接導致車子失控,滾下了山坡。

三人走到路對麵,看了一眼山坡下麵,白鬆發現這個事不是那麽簡單。

這邊距離最近的村子已經有人來幫忙了,看著下麵有二三十人,這些人試圖將車子抬起來,但是一直抬不起來。

白鬆等人走著台階,台階上也有冰,隻能慢慢往下走,到了下麵,才看到車子旁邊已經流了不少血,而且流出的血也都凍住了。

“你們帶工具了嗎?”有幾個人過來問道:“快過來幫幫忙,車下麵還卡著人呢!”

白鬆三人迅速跑過去,發現這個車子已經卡在了溝裏,所有玻璃都碎了,車裏麵大部分人現在都出來了,但是有四五個人被扭曲的車廂卡在裏麵。除此之外,車子下麵應該還壓了兩三個人。在距離車子的不遠處,有一具屍體擺在那裏,已經確定是死了,身上有非常明顯的撞擊傷和扭傷。

有十幾個受傷的,這會兒已經有一部分被帶到了最近的村子裏,還有幾個傷輕的還在這邊救人。

車子的主體已經被千斤頂推起來一點,從這裏往下看,裏麵扭壓著兩三個人,白鬆經驗還算是豐富,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兩三個人,大概率已經死了。

農村坐公交車很多人都不係安全帶,這應該是車子滾了幾下、玻璃全碎掉之後,被甩出來一半,卡在了車窗處,然後被車子壓在了下麵。

這也就是在農村,在城市的話,很多人見到死人估計都嚇得魂都沒了,哪裏還有救人的勇氣?

這個情況非常麻煩,隻能輕輕地把車掀起來,車體已經變形,車裏還有四五個人出不來,如果用另一輛車暴力把車子拽開,那麽裏麵的人必然受到二次傷害。但時間不等人,被壓著的人已經是九死一生。

白鬆知道,這情況村支書等人來了也沒太好的辦法,這客車太重,大家根本就沒有能力掀起來,更別說車子還有些卡在溝裏。

到處都是玻璃碴子和彎曲的汽車骨架,白鬆看了這個情況,仔細地分析了車子的結構:“需要一個人進去救,其他人多找點木頭,把車子盡可能撐起來。”

“人進去?這怎麽進去?這裏麵人都出不來。”立刻有人反駁。

“我進去就成,你們保護我好,別讓車再往下陷,也千萬不能讓車再滑動,動一下都要死人。把周圍的地方刨開,車子絕對要穩定住。”

白鬆不由分說的取得了這裏的領導權,在此之前大家都想救人,但是傷員太多,又有人死了,別看這麽多人,但使出的力氣非常少。

“書元你指揮大家,華東你仔細看看周圍,別讓車有嚴重的受力不平衡!”白鬆已經瞅準了一條路,這裏肯定有人爬出來過,而且不止一人。

很快地,白鬆鑽了進去,車裏麵幾個人立刻激動了起來。他們知道白鬆不是消防員,車子也不大,外麵說話裏麵也聽得到,但是有人願意進來他們就感覺安心許多。

“你們幾位都不要動,現在隻要車子不動,就沒事!”白鬆怕大家亂動把車子弄得再有些變形,這樣可能擠壓、傷害到別人。

“我胳膊斷了,啊啊啊”,車裏一個男子有些痛苦地呻吟道。

“我好冷了,感覺要凍死了,我在車裏沒有穿厚衣服,我……”

“是啊,好冷啊……”裏麵的其他幾個人都說道。

這邊有零下二十度,車現在就是個鐵籠子,穿著外套這麽長時間也受不了。

“馬上棉被就到了,能送進來,別急”,白鬆一邊安撫著這幾個人的情緒,一邊爬向壓著人的地方。

兩個人被壓,一男一女,男的大概四十多歲,臉部已經青紫,白鬆輕觸了一下,確定人已經死了。另一個是個年輕的女子,看著十八九歲,臉色還勉強有些紅潤,但是肚子這裏被插進了一根鋼管,是汽車上用來扶手的鋼管,從這個人的情況來看,呼吸已經快不行了,流了不少血。

這時候村支書等人來了,開始從不同角度往裏麵塞棉被,給白鬆還塞了一根撬棍。

白鬆嚐試著撬開,但是無濟於事,完全沒有任何能用上力的地方,完完全全卡住了。

現在除非進來三四個消防員,把這個區域整體切開,否則人救不出來。

“我……”女孩看到白鬆,嘴唇不斷地顫抖著,似乎有話要說。

白鬆知道這必然是彌留之語了,他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看著女孩。

“幫我……告訴他,我……我愛他。”女孩看著白鬆,這句話說得比較清楚,卻似乎用掉了全身的氣力。

說完後不久,女孩的生命體征斷崖式下降,在白鬆眼皮子底下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