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區,白鬆找了條導航不推薦的大路,雖然這條路會繞路,但他明白,大路更安全。

此時,他從邏輯分析和自身的反思中逐漸清醒過來,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計劃。

這時候再帶人去清繳就很不靠譜,對方可能是藏在看不到的地方,他帶著特警的車隊肯定不會有人出來,純粹是白跑一趟,這些人一直沒有等到白鬆肯定會走。

邊走,白鬆邊分析出了這個事情的問題。

殺侯方遠妻子的人,聽說這邊已經全準備好了,就直接動手了,絲毫沒有墨跡,這也是本案的關鍵。

目前和X交手,已知的就有三次,第一次是在渝州,X設計了一起完美的案子,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但後來由於左曉琴膽小,一直躲著沒有被X設計的電影造成精神暗示,所以左曉琴這裏成了漏洞,讓案子早早破了。

第二次是在上京,這起碎屍案中的主要嫌疑人中的王世春跑了。在這一起案件中,為了能夠穩妥地殺死王世春,X直接搞了一把槍過來,但是……王世春膽子還是太小了……

第三次就是今天,殺死侯方遠妻子的人有點操之過急,太早地殺掉了侯方遠的妻子,給了白鬆一個反推這一切的邏輯源。

可以說三個案子設計的都非常好,今天算計白鬆也是非常高明的手段,預判了白鬆的習慣,對白鬆的性格等非常清楚,但三個案子都出了瑕疵。

人性有時候很簡單,簡單到一個事件發生之後,都不需要刻意的想就能明白接下來會有哪些腦殘蹦出來做一些什麽樣的腦殘事;但是人性又很複雜,隨時都可能會變,哪怕是左曉琴、王世春這種並不是多麽聰明的人,也很可能在某個時候一下子就跳脫了原思路。

白鬆明白,X並不是著急殺他,這個計劃應該是在侯方遠回國並且死亡這件事之後臨時想的,隻能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孟城這裏是邊境地區,孟城前往版納200多公裏,開車要五六個小時,到檢查站也不近,如果在這裏偷襲並殺死白鬆,這些人有足夠的時間跑掉,而且可以隨時再想辦法跑出去,可以說神不知鬼不覺。

真是一個值得敬畏的對手,白鬆感覺X真的是已經掌握了他不少的習慣。上次在渝州,白鬆讓代支隊去查私人電影院的事情,很可能X也察覺到了,這也也能讓X逆推白鬆的實力。

公安局這麽多案子,離開白鬆不能轉了嗎?

當然不是。

但是大部分的案子,就以渝州案為例,如果是別人偵查,那麽即便順利偵破,最後也就是把該抓的人抓一抓就行了,其他人幾乎不可能逆推出左曉琴可能會看《貞子》這類似的電影而出事。

這樣的推理,直至X本人,這讓X感覺到了壓力。

上京的案子裏,如果是別人,比如說婁支隊等人,也不會發現和理解殺人的女子關於心理暗示的事情,這樣即便能抓了人,也難以找出王世春,因為這女的可能就直接瘋掉了。

今天,被人抓住一次機會,但好在白鬆醒悟才沒事,X可以說是個能算好幾步棋的人,但這個世界並不是都聽他的控製。

那麽現在,X就已經露出了太多的馬腳了。

第一就是王世春。

X現在肯定也在找王世春,但是王世春這種膽小的人,殺了人拿了錢,肯定是跑的越遠越好,這會兒搞不好已經在某個小縣城了。

警察在找他,因為他是殺人案的嫌疑人,而X等人也在找王世春,這就看誰本事大了!

關於這一點,白鬆是很自信的,他不是一個人在找,而是全國的警察,隻要白鬆等人先找到王世春,就一定能了解更內幕的事情。

第二就是這個司機。這個司機很顯然拿了兩頭錢還不幹人事。

白鬆隱約感覺到這個案子裏還有一個人有問題,但是卻不知道是誰。

X對他真的太了解了,一定是在某個地方接觸過他或者等白鬆到了某個固定的地方之後長時間偷偷觀察的,這到底是在哪裏?而且,X似乎對他在上京破的碎屍案都有了解,這是怎麽一回事?

想著這一大堆事,白鬆回了派出所。

派出所這會兒人少了很多,何局已經走了,刑警隊的也隻留了三個,其他的都是派出所的人,有民警看到白鬆,直接給所長打了個電話。

可憐所長本身今天也不值班,剛剛忙完要回家收拾一下東西,一個電話又被叫了回來。

白鬆沒有等所長,而是去了派出所的裝備室,找了一個防彈衣,準備穿著進辦案區。

這裏的派出所防彈衣是很多的,大部分的防彈衣都是硬甲,前後各兩片高分子纖維板,雖然沒有鋼板那麽重,但是也有十五六斤,很大。還有一種比較輕薄的防彈衣,這種效果不如那種,日常也很少用。當然,這所謂的小巧,也有五六斤。

白鬆挑的是最大碼的硬甲防彈衣,穿在身上顯得有些臃腫,這邊的警察也不敢問白鬆有什麽打算,就是單純的配合白鬆。隻要白鬆不是要取槍彈,別的隨便拿也沒人管。

穿好衣服,白鬆麵無表情地進了這裏麵,去了司機的屋子。

屋子裏有點暗,司機看到白鬆進來,嚇了一跳。白鬆也沒看司機,在辦案區把防彈衣脫了下來,讓地上隨手一扔,發出了“嘭”的聲音,從聲音就能聽出來這玩意有多重。

司機在辦案區,這會兒已經取完筆錄了,就剩下一個輔警在這裏看著,白鬆扔掉防彈衣之後,一句話沒說,拿起筆錄就開始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抬頭看司機一眼。

筆錄看完了,白鬆輕輕地把筆錄放在一旁,緩緩倚靠在椅子上,然後輕輕翹起了二郎腿,看了司機第一眼,微笑地輕輕點頭。

司機看到白鬆進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按照之前的計劃,這警察這時候肯定不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這警察一笑,有點嚇人啊……

司機從T地回來之前就見過白鬆的照片,按照計劃他在第二天早上提出了“立功”要求,要立功舉報大案,且要求必須跟上級領導說,於是白鬆和孫傑就趕了過來。

而在那邊的人告訴他的計劃中,白鬆這次離開之後,就不會回來了。至於“不會回來了”是什麽意思,他並不在意,總之就是肯定不會回來了。

他已經把該說的案件的情況和警察說完了,理由編的也比較完美,白鬆即便是死了,跟他也沒有半毛錢關係,他隻會因為立功而不再執行拘留。

從拿到的錢數上來看,他已經知道了這不是小事情,但是他沒辦法,這錢必須拿。鄭彥武在當地和米梅比起來啥也不是,他為了活命隻能拿兩份錢,卻幹著米梅安排的事情。

但是,白鬆回來了!

他從頭到尾都是按照約定做的,時間都能對上!這調虎離山絕對是沒問題的,怎麽會?白鬆居然在這裏!

……

侯鵬白鬆是很信任的,就侯鵬昨晚那個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這司機的問題,白鬆大概也能猜出來。司機不可能知道那邊怎麽對付白鬆,司機也不想知道。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白鬆也沒問具體的,問了司機也不會說,目前也無證據證實司機是這場事件的源頭之一。

“你準備和我合作嗎?”白鬆問出了第一句話。

司機裝作一臉迷茫:“警官,我不是和你們合作的挺好的嗎?”

“我給你一次機會”,白鬆道:“你考慮一下。”

“領導,您這邊不信任我……實在不行,就該拘留我拘留我,我不要立功免責了!”司機聲音大了些,有點扯著嗓子喊冤的架勢。

“你在外麵時間久了,信仰丟了。你忘了你是中華民族的人了,你也太小看我們的警察了,這邊的警察和那邊不一樣”,白鬆指了指辦案區的牆:“我且問你,這個牆,你能撞破出來嗎?”

“那肯定不行啊……”司機不知道白鬆要說什麽。

“看好了”,白鬆走到牆邊上,這裏的牆都有隔音材料,外麵貼著一層隔音的軟材料,白鬆擺好架勢,出拳!

這一拳頭打在牆上,“pong”的一聲,整個牆都在顫抖。這還隻是出拳,這要是用腳、用肩膀撞,也不知道牆能不能撐住。

當然,把牆撞開白鬆是做不到的,但是這一下還是非常有震懾力,這個司機自己知道,他力量乘以兩倍也達不到這個水平。

“警官,你什麽意思?”司機嚇了一跳:“我膽子小,你不要嚇我。”

“不是嚇你,隻是給你展示一下,我很能打”,白鬆指了指防彈衣:“所有敢堵我的人,一個也占不到便宜,我們警察實力很強,遇到堵我們的,隻會被我們全部抓起來。”

“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司機有些不知道怎麽接白鬆的話。

他原以為白鬆會暴怒,這樣他就用沉默來應對。

但是沒有,他至今沒有摸出來白鬆任何的習性,白鬆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無厘頭,這讓他很慌。

“你是我們的朋友,我給你說這些,是為了告訴你,我們公安實力很強,有資格和能力保護你。你提供的那個線索非常好,對案件有著一舉定乾坤的作用,而且你揭露的是一個命案”,白鬆指了指筆錄,微微一笑:“你說的非常好。我已經做了決定,現在就把你釋放,取消治安拘留的決定。除此之外,我們會在官方媒體中指出你的功勞,你放心,我們不會直接透露你的照片和名字,會給你保密,就說‘熱心群眾’。”

說著,白鬆笑嗬嗬地把司機扶著站了起來,就要過去給他解開手銬。

司機從迷茫中一下子找到了事情的關鍵!

白鬆沒事!

草???

白鬆沒事,他現在再放出去,他就該有事了!

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司機突然發現,這個事沒有那麽簡單。

本來他覺得他自己啥事沒有,他現在是公安的功臣,他聽說的事情、做的事都是在T地做的,警察也不可能查到。

他回國之後交代的這起命案,也確實存在,而且真的能立功。

鄭彥武的錢,拿了,米梅的錢和友誼,也拿了,警察這邊還能立功!

一下子討好三家,豈不美哉!

但是他想多了,腳踏兩條船都不穩,還想踏三條?

難不成他有三條一樣粗的腿?

現在,白鬆壓根就不討論他犯了什麽罪,直接公開表示感謝。

“熱心群眾”,別人不知道是誰,整個米梅誰不知道是他?

如此說來,白鬆啥事沒有……

司機發現了悖論的整個過程。

死結。

公安局就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就把他放了,再表示感謝,自然有人會來找他談心,而這個談心的過程估計能讓他心髒談到停止。

司機打了個寒顫,他知道白鬆想跟他說什麽了……

“我……血壓有點高……讓我再坐會兒,手銬……手銬不著急……”司機又坐了下來。

“行,給你十分鍾時間休息一下,想清楚是不是和我們合作。”白鬆道:“十分鍾之後,你會出現在派出所的門口。”

聽到“派出所門口”這個詞之後,司機突然感覺到了冷意。

他現在感覺自己很安全,出去了就不安全了!

這警官穿著防彈衣,自己毫發無損地回來了!這警察怎麽能這麽謹慎???那邊的人一點都沒把他怎麽樣?

穿防彈衣……米梅的人一定會覺得是司機告了密,讓警察多多準備、多去些人的!

司機戴著銬子,雙手一起抬起來,抱頭冥思。

這事兒,真的難辦了,這警察跟他搞陽謀,他已經明白了,卻無能為力。

出去和外麵的人解釋???

解釋要是有用,那要拳頭幹嘛……

司機用了三分鍾時間,思考了剛剛這個警察從頭到尾的所作所為,徹底明白了一件事,他不光力量不足這警察的一半,智商可能也不夠,這情況想活命,有且隻有一條路,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