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華所聊了兩三個小時,圍著轄區的每一個街道、小路都轉了幾圈,確實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這地方,有錢人確實多,但是……乞丐也多。

天華市其實也有類似的地方,也就是天華的金融街,在天河的邊上,那裏也有勞斯萊斯和賓利的專賣店,但附近的路上,也都是一些普通的車子。

白鬆第一次以轄區民警的角度看這片區域,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繁華。

“白探長”,華所問道:“之前一直也沒問,為啥你這麽年輕,他們叫你探長?”

“哦,我以前就有這個稱呼,我也挺喜歡,大家就一直這麽叫。”白鬆回答道。

“這樣,行,以後我也這麽稱呼你”,華所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以為白鬆比較喜歡別人用“探長”這個詞恭維他,畢竟這個歲數的警察,很多都對破案這種事感興趣,使用“探長”這樣的非官職稱號,屬於“裝X”的表現。

“嗯呢”,白鬆點了點頭。

“誒,對了,白探長,為啥你下基層不去刑警隊呢?”華所再次問道。

“刑警隊不接觸社會,隻接觸案子”,白鬆道:“我覺得基層蠻好的。”

“嗯,也是,刑警案子壓力大”,華所大體明白了:“那你這次應該去負責巡邏吧?”

“我都行,巡邏也行。”白鬆點頭。

這邊的巡邏多為自行車巡邏和步行巡邏。

因為轄區隻有一平方公裏多一點,所以步行哪裏都能去。

說起巡邏,方式還是很多種的,比如說步巡、自行車巡、電動車巡、摩托車巡和汽車巡,除此之外,還有比較特殊的,比如有騎馬巡邏的,這算是比較成功的。曾經還有一些地方采取過警察使用輪滑進行巡邏和使用裝甲車進行巡邏的,這算是失敗案例。

白鬆做過各種各樣的警察工作,但是巡警還真的沒有做過,因為派出所的巡警基本上都是年紀大的人做,屬於清閑的崗位。巡警的主要任務就是巡邏和解決一些小糾紛,沒有辦案壓力,也不怎麽需要熬夜,因此,這也是……

這也是上麵的人下來鍛煉的首選。

“恩恩”,華所不由得輕視了些,這果然是鍍金的。

正開著車,華所看到了什麽,突然就一個急轉彎,把車子拐進了一條小路。

“怎麽了?”白鬆反問道。

“一會兒,配合我抓個人”,華所道。

“有逃犯?”白鬆問道。

“並不是,走,先下車,把警服外套脫了……你裏麵還有衣服吧?”華所問道。

這會穿的都是那個長袖、藏藍色的春秋執勤服,裏麵肯定還有衣服。

“裏麵”,白鬆拉開外套拉鏈,露出了裏麵的衣服,一件上麵寫著“police”的長袖衫,也是公安局發的。

“這不行,你沒有便衣……我自己去”,華所道。

“怎麽回事?”白鬆問道:“您給我講講?”

“那邊的樓下,就是那個寫字樓邊上的花壇裏,有個算命的,一會兒我過去,偷偷拍一下他算命的過程,直接把他抓了。”華所道:“穿警服不行。我裏麵是一件深灰色的毛衣,你這衣服上有警察的標誌,那些人眼睛精著呢。”

“哦哦哦,那沒事”,白鬆道:“我長袖裏麵還有個汗衫。”

說著,白鬆就把外套和長袖都脫了,裏麵是個夏天跑步的汗衫,直接露肩膀那種,華所看著眼睛都有些直:“你這身材……”

派出所民警的身材就不要期待多好了,除非極端自律的人,否則不可能保持好的身材,熬夜太毀身體了。

“經常練”,白鬆在車裏輕微的活動了一下:“我不冷。”

“那行,這樣,你這還是太顯眼,一會兒我過去拍下來一段”,華所指了指那附近:“我剛剛隻看到一個人在那裏算命,但有時候還有一起幫腔的,一會兒要是我上去抓,你再過來幫忙。”

“咱們這邊這種能拘留嗎?”白鬆反問道。

“能,算詐騙。”華所肯定地說道。

“城東分局的法製部門真牛……”白鬆佩服地點了點頭。

算命的能拘留,白鬆在天華是沒有遇到的,在這邊算是學習了。

下了車,白鬆感覺還是有些冷,雖然是中午時分,但是畢竟是十月下旬,大街上也隻有白鬆一個人穿汗衫,不過白鬆這個身材倒是讓不少人往這邊看。

“你來這個地方真可以”,華所難得開了句玩笑:“這邊富婆挺多的。”

“……”白鬆沒接這句話。

體製內,華所這樣的人是不喜歡紈絝子弟的,因為他這個年齡、這個位置,也是不可能再繼續有大的調動了,因此沒必要看太多人的臉色。而且,這個年齡剛剛走到這一步,其實對白鬆這種身份的人,多少是有些不喜歡的,說嫉妒也不是,畢竟年齡已經不小了,見多了。

但看到白鬆這個身材,知道白鬆起碼不是酒色掏空了身體那種人,就印象好了一些。

兩個人往那邊的小公園逼近,白鬆隨便地溜達著,和華所分開了,華所把手機放在了自己的毛衣口袋裏。

這個毛衣有些特別,就是左側胸口處有一個口袋,像是襯衣那樣的口袋,手機可以插在兜裏麵。很多人,尤其是年紀稍大一些的人,喜歡把手機插到口袋裏,所以華所這樣的做法也是沒人多注意。

他開著攝像頭,在那附近開始轉悠。

作為警察,必須要有證據意識,像這個真的非常簡單,但是如果缺少視頻證據,算命的回頭不認這個事,也就比較麻煩。

白鬆這個汗衫沒有兜,他直接把手機插到了屁股兜裏,打開了攝像頭。

因為手機的長度有十六七厘米,而兜兜的深度隻有十二三厘米,所以攝像頭正好可以露出來。

於是乎,兩個人一個正對著這邊,另一個用屁股對著這邊。

金寶街附近,人多,雜,而且路上的人身價差距何止萬倍。

有的人穿著很幹淨、隨意,問一問身價過億,有的人西裝革履卻拿著幾千的月薪。

這種地方比較容易誕生一些神話人物——但隻是傳言。

有沒有神話人物白鬆不知道,抱著這樣的夢過來的人不少,所以這種地方,總有算命的往這裏跑。

至於算命,其實並不難。

很多人對算命的理解是這些人精通五行八卦、精通周易,實際上那般大神怎麽會隨便跑到街頭?這幫人,多是一些社會經驗極其豐富、熟悉三教九流的人,他們擅長看人下菜碟,懂一些心理學,因此在這種地方,還是很容易吸引人過來算命的。

甚至,會有人找他們算股市的漲跌。

白鬆在這邊的小花園一旁慢慢地鍛煉著身體,始終保持屁股朝向老頭那邊,而且盡力用耳朵聽著那邊在幹嘛,倒是聽到了一些對話。

簡單地說,有個人找老頭算財運,問自己最近的財運旺不旺,算命的一方麵肯定了被算命的人財運還可以,另一方麵指出了好幾個問題,提到對方最近情感上有問題,而且前段時間剛剛經曆過桃花劫之類的話。

沒想到這個話一說,被算命的男子瞬間眼睛就亮了,心道這是老神仙啊!居然看得這麽準,於是,本來20元一次的算命,他直接給了200元。

白鬆在那邊嘖嘖稱奇,心道辛虧你沒給“老神仙”萬八千的,不然抓了夠判刑的。現在這樣,抓了最多算治安案件,治安拘留5天差不多。

男子交了錢,白鬆轉頭和華所對視了一眼,華所示意可以抓了,這老頭就一個人,沒有幫腔的。

混跡江湖的這些人,有的會三五結夥,也有很多是一個人獨闖,但這些年除了一些組織性質的以外,還是獨闖的比較多,主要是分錢的時候打仗的太多。

老頭正聊得嗨著呢,突然咯噔一下,白鬆和華所兩個人衝他走過來的架勢,絕對不是算命的和好奇的。

要說這個老頭絕對是老江湖人,一眼就看出這倆人是找他事的,一瞬間變成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跟算命的人說:“今天放心大膽地投資,我今天隻能跟你說這麽多,你速速離開,否則財運就沒了。”

男子一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聽完這句話就要走,結果白鬆一下子把他攔住了。

算命的一看不好,把那個男子攔住,肯定不是好事啊!

“什麽事啊政府?”老頭看著華所走過來,秒慫。

“你涉嫌詐騙,跟我們走一趟。”華所麵無表情:“都是明白人,別給我裝!”

此時,男子這邊有些急了,他急著去投資,財運這種東西,晚五分鍾可能就沒有了!所以,這一刻他壓根不顧及白鬆如何,就準備跑。

白鬆換了個方向,堵死了他的路。這時候男子才清醒過來,看了看白鬆的身材,選擇停下了腳步:“你,你幹嘛的,你這樣,我報警了!”

白鬆一言不發,拿出了警官證,出示給了男子,說道:“這是個騙子,你被騙了,跟我們去派出所接受一下詢問。”

“什麽騙子!你懂什麽?”男子有些急,但是他看到白鬆的警官證知道這確實是警察:“你們一天天不去抓那些電信詐騙的,過來抓這個老人幹嘛?”

“他說啥你都信!”白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就你這個歲數的男人,有點錢,又這個狀態,還天天為了投資焦慮,十個有九個前些天會和某個姑娘有不清不楚的關係!這還用算嗎!還有,他要是能算出來股票走勢,自己去投資不就是了!”

白鬆劈頭蓋臉的兩句話,男子有些懵,他覺得也有些道理……

於是乎,華所開著車,四個人慢悠悠地到了派出所。

回派出所之前,白鬆就聽華所跟所裏報了一下,抓了個算命的。

這真是“地方”特色嗎……白鬆有些無言,他去了這麽多地方,也見過類似的算命的,能像上京這邊這般,直接按照詐騙拘留的,真是……反正白鬆沒遇到過。

“這要是20塊錢,能拘留嗎?”白鬆輕輕湊到華所的耳邊,問道。

其實他可以去派出所再問,但是此刻實在是太好奇了。

“十塊錢都能。”華所隨口道。

“牛!”白鬆點了點頭。

很快的,車子到了派出所,有兩個年輕的民警出來,直接把老頭帶走了,順便拷貝了白鬆和華所拍攝的視頻。

兩個年輕的民警拷白鬆的視頻時就很疑惑,為啥這視頻抖動這麽大,而且拍攝高度隻有1米左右,這是綁在褲襠上拍的嗎……

白鬆也幫了忙,給這個算命的男子取了個筆錄,這種筆錄實在是太簡單,不到20分鍾就取完了。

“你的200元錢屬於涉案物品,這邊暫時保留下,等手續走完了,你就可以拿回去”,白鬆解釋道。

“200塊錢不重要,我的機會……”男子一臉憋屈,他其實一直還在想著投資的事情,他看上的那支股票,上午漲勢良好,下午他想梭哈,找了個老頭算了算,老頭也說好!對他來說,200元真不算什麽,失去了這個機會太難受了!

“我想,也許股票會漲”,白鬆認真地說道:“但也許也會跌。即便漲了,你也不虧。”

“怎麽可能!”男子急了:“你知道我準備投進去多少嗎?”

“如果你不能明白你現在的狀態有問題,對你以後的投資都是隱患。如果你今天真的因為他的算命而梭哈,虧了反倒是沒事,贏了麻煩就大了,你會經常來給他送錢,總有一天,會把你一次性害死。”白鬆道:“做生意的人,頭腦不清醒,妄圖靠別人指路,還能成功?”

“……”男子也不是傻子,聽到這裏,有些開悟。

“正如賭場,最不怕進去輸光的,就怕進去贏了一筆的,一旦嚐到了甜頭,才是地獄的開始。”白鬆道:“你這麽多年生意經,這個不懂?”

“您說的有道理!”男子這才徹底醒悟。他的朋友裏,因為賭博贏了錢,後來倒了黴的,實在是太多了!他要是今天信了老頭,以後肯定會更信,那命運就在老頭身上了!

被白鬆教育了一番,男子不再糾結,取完筆錄就走了。

隻是沒想到,不到一個小時,男子就帶著大錦旗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