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喻幼知誤會?”

人有時候真的會忍不住犯賤,尤其是對感情這塊兒。

忘不了,也控製不住,席嘉連提到這個名字都覺得心裏難受,可她還是自虐般地提了。

她有些刻薄地笑:“就一份禮物而已,她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賀明涔淡淡說:“小氣的不是她。”

“……”

席嘉噎住。

然後她自嘲地想,對啊,喻幼知怎麽會小氣,她毫不費力地就從自己身邊搶走了自己喜歡追逐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甚至在他們分手的那幾年裏,她喜歡的男人連一分一秒都不曾忘記過喻幼知。

他就那麽愛喻幼知,愛到足以讓她有恃無恐,甚至不需要她出麵,他就自覺斷絕了一切可能會被誤會的可能。

倘若這份愛,給的是她該有多好,她該有多高興。

席嘉的驕傲不允許她繼續想下去。

掛斷電話,她收拾了下心情,決定轉移一下注意力,坐在鏡子前化了濃妝,打算出門去和朋友嗨。

臨出門前,席誌誠叫住她,話中有意無意地提到了剛剛家裏的那個陌生客人。

席嘉眨了眨眼,不解問:“爸你不是說那個人是找錯地方了嗎?”

席誌誠一愣,咳了聲,點點頭:“是啊,找錯地方了。”

席嘉沒再繼續問,邊往外走邊說:“爸我出去了啊,我和朋友約好了。”

“去吧,”席誌誠說,“這個月的零花錢你媽給你了嗎?不夠的話爸爸再給你轉點吧。”

如果不是剛剛的那位客人,席嘉這時候早就抱上席誌誠的胳膊跟他撒嬌說我怎麽有個這麽好的爸爸啊。

而現在她隻是笑著說:“不用,夠花了,我走啦。”

坐上跑車後,席嘉瞥了眼方向盤上的昂貴車標,不知為何想到了之前在檢察院的時候和喻幼知的對話。

她所擁有的、這令人豔羨的一切,都是父母給的。

明涔不屬於她,可至少她擁有這些,依舊可以過得很快樂。

如果爸爸出事了,那這一切也就沒有了。

席嘉深吸口氣,打開車載音響,放著極大聲的Kpop,熟稔地將車開出車庫,去赴朋友的約。

一直在夜場和朋友嗨到淩晨幾點,席嘉喝了不少酒,回家的時候還給了代駕小哥不少小費,然後踩著高跟搖搖晃晃地走進家門。

家裏的阿姨扶著她進門,她問阿姨我爸媽呢,阿姨說出去了,還沒回來。

阿姨讓她先躺沙發上休息一下,然後離開去給她放水泡澡,席嘉踉蹌著起身上樓,不受控製地來到了爸爸的書房。

她知道爸爸的書房裏有個保險箱,平常就連媽媽都不能碰,她小時候好奇問過爸爸,爸爸告訴她裏麵放著他最重要的東西。

保險箱是六位數的密碼,席嘉輸了爸爸的生日,不對,又輸了媽媽的生日,依舊不對。

她輸了自己的,保險箱開了。

沒有像電視劇裏那麽誇張,放著一大遝的現金和金條。

裏麵都是證件和房本,沒什麽特殊的,除此之外席嘉還發現了一本相冊。

她拿出相冊,翻開,吃驚地發現這是自己從小到大的相冊。

不光把保險箱的密碼設置成女兒的,甚至還把女兒的成長相冊也鄭重地鎖進了保險箱裏。

席嘉心裏一暖,翻看過每章照片,有一頁的相片翻的時候有些費力,她以為是一頁裏夾了好幾張照片。

結果卻意外發現了相冊的夾層,裏頭夾著不少國外銀行的支票和收據。

一陣寒意湧上心頭,席嘉握著相冊,不知所措。

-

今年陽曆一月二十號的日子距離農曆新年非常近,越是臨近新年就越是忙碌。

為盡快破案,徐組長在短短時間內一連開了好幾個會,每次開完會後都會留下公檢單位忙到昏天黑地。

按理來說工作交集這麽頻繁,喻幼知有很多能和賀明涔見麵的機會。

可就算在會議桌上見了麵,她也不可能和他在這種時候當著其它同事的麵送秋波,也就隻能埋頭做自己的事。

又開完一次會,她原本要跟著師父老沈離開。

“喻檢。”

明明那麽熟悉的嗓音,卻用了這麽客套的稱呼。

她也學著他客套地詢問:“賀警官有事嗎?”

“我說你倆還裝什麽啊,誰不知道你倆有情況啊。叫什麽喻檢叫什麽賀警官啊,我教你們,應該叫——”

小宋警官嘻嘻一笑,拉長了語調用極其肉麻的聲音說:“寶貝兒~”

“……”

“……”

黎隊被惡心得不行,黑了臉拎著小宋就走。

老沈很懂,刑偵隊的幾個也很懂,賀明涔叫住喻幼知分明就是有話要跟她說,於是紛紛回避先走了。

賀明涔確實有事跟她說。

“過兩天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喻幼知如實說:“不知道,得到時候再看有沒有空,要是沒空的話就沒辦法了。”

本來是一句挺正常的解釋,擱以前賀明涔就會點點頭,說知道了,那就過段時間再說。

然而現在他卻略顯不悅地抿了抿唇,又把時間說得更清楚了點。

“就後天,吃個飯也沒空?”

喻幼知迷惑道:“你說過兩天不就包括了後天嗎?後天怎麽了?為什麽要在這天吃飯?”

“……”

賀明涔盯著她看了好久,突然扯唇,語無波瀾:“沒怎麽,沒空就算了。”

他轉身就走。

這是生氣了?

喻幼知心感不好,趕緊追過去,伸手扯了下他的衣服,追問道:“少爺,怎麽了嘛?”

她一對他軟軟地叫少爺,就代表要開始耍無賴了。

可是今天的賀明涔卻並不吃這一套,也不慣著她,繼續高傲地撇著臉,連低頭看她一眼都不看。

不但如此,他還用他那副清冷好聽的嗓子,說了一句極其沒有求生欲的話。

“你還不如席嘉。”

一聽到席嘉的名字,原本還挺耐心的喻幼知一下子就毛了。

“我不如席嘉那你就去找席嘉陪你吃飯啊。”

賀明涔抿緊唇不說話。

兩個人生氣地對視了片刻,彼此賭氣的話說出口就沒法收回。

可是他們沒有再像年少不懂事時那樣就這樣賭氣離開。

賀明涔黑著臉先說:“放心吧,就算有的人沒心沒肺,我也不會去找席嘉的。”

喻幼知愣了下,別扭地問:“為什麽?不是說我不如席嘉嗎?”

賀明涔冷哼一聲,睨她兩眼,口氣驕矜道:“不為什麽,認命了,所以這輩子就吊死在你這棵樹上了。”

“……”

喻幼知咬牙,這男人真是有夠欠揍,說兩句好聽的能要他的命。

“賀明涔,你氣死我算了。”

她鼓著臉,就要用力捶他一下。

男人反應很快,拳頭還沒落下來,就先抓住了她的手腕,將人一把拽了過來。

他低頭望她,眸色深沉清冷,惡劣地咧了咧嘴,慢吞吞道:“那還是操死你吧,至少這樣你比較舒服。”

喻幼知腦瓜子一嗡,宕機了,不敢置信他說了什麽。

簡直又黃又欠揍。

然而更加不可置信的是,她居然非常、極其、以及特別沒有出息地心跳加速了,連帶耳根子麻了,腿也軟了。

小少爺丟了句帶顏色的氣話就走了,唯剩喻幼知站在原地罵人。

一直到當天下班,小少爺還在生氣,完全沒聯係她,沒說去她家過夜,也沒說接她去自己家過夜。

喻幼知隻好自己坐地鐵回家。

路上她一直心不在焉,思索他到底在氣什麽,少吃一頓飯又不會死。

小少爺的心,海底針。

正想著這個問題,地鐵車廂內的廣告屏吸引了她的視線。

這會兒沒有廣告投放,上麵顯示著時間和日期。

一月十八號。

那後天就是二十號。

想明白過來的喻幼知瞬間睜大了眼。

完了,她忙到昏頭,居然把小少爺的生日給忘了。

這下真的完了。

對傲慢的小少爺來說,他是死都不會明說的,邀請她後天一起吃飯,已經是他這個性格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提示了,然而她辜負了他,還是沒想起來。

喻幼知趕緊掏出手機給他微信,一連發了好多條。

等了會兒,他沒回,她又給他打過去電話,他直接掛斷了。

這說明手機就在他身邊,他故意不回的。

喻幼知歎了口氣,小少爺已經好幾年沒過過生日,這是兩個人和好後的第一個生日,她居然忘了。

她簡直是個罪人。

-

光是打電話或者發消息是沒用的,太沒有誠意,於是喻幼知又坐上反方向的地鐵回檢察院加班了。

然後又在十九號這天的上午,先是把老沈交待她的工作全部完成,到中午的時候,她直接跟老沈說明了情況,小心翼翼地請求下午能不能提早走。

自女兒沈語出事後,辦案狂魔老沈也對身邊的人多重視了幾分,點頭了。

“好好跟人家道個歉。”老沈說。

至於怎麽道歉,老沈沒有浪漫細胞,也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喜歡什麽樣的道歉方式,喻幼知又去請教了丁哥和苗妙。

可惜丁哥也是個沒浪漫細胞的臭直男,指望不上,還是苗妙靠譜,劈裏啪啦給喻幼知出了一大堆招兒,結果一個聽著靠譜的都沒有,全是從小說和電視劇裏學來的。

還是自己來吧。

喻幼知下午早退後,先是去了趟商場,等從商場出來後,手裏抱著一大個袋子,接著打了個車趕去賀明涔家。

賀明涔今天上班,所以下午肯定不在家,喻幼知開門後,來迎接的就隻有家裏的小橘貓。

喻幼知給貓喂了根貓條,說:“待會兒我吹好了氣球,你千萬別拿爪子抓破哦。”

貓喵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她的話。

以防萬一,喻幼知還是從買的那堆東西裏掏出了個小燈球給貓玩,貓對球毫無抵抗力,兩隻前爪不停地扒,球滾來滾去,貓也跟著在家躥來躥去。

一人一貓各幹各的事,誰也不打擾誰,喻幼知用坐在沙發上吹氣球,吹好了後就暫時放在高處。

這個天氣,天黑得特別快,等她差不多都弄好後,夕陽已經沉了,天幕暗下來,光亮被城市的霓虹取代。

喻幼知還訂了個蛋糕,這會兒蛋糕也送來了,她先擺好,插上了蠟燭,打算等小少爺回家以後,兩個人一起等到零再點蠟燭。

檢查了一下周圍,感覺哪哪兒都布置好了,對自己的這份成果,喻幼知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是長壽麵,喻幼知去了廚房,想先把麵條找出來,然而櫥櫃和冰箱都找了,都沒找著麵條。

可是小少爺過生日最在意的就是長壽麵。

透過窗外看了眼外邊兒,天已經完全黑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出門。

直接就去這附近最近的超市買回來就行。

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喻幼知坐電梯下了樓,然後被公寓大門口的一輛跑車吸引了視線。

跑車裏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將車開到一邊的臨時車位上挺好,從車上下來。

喻幼知下意識就皺起了眉。

是席嘉。

賀明涔前幾天說氣話,說她還不如席嘉,就說明席嘉肯定記得賀明涔生日。

就在他生日的前一天過來,目的可先而知。

席嘉看見她也沒什麽好表情,意味不明地說:“他明天過生日,今天就迫不及待跑過來給他慶祝了?”

意思就是說她上趕著。

不過喻幼知沒什麽反應,點頭大方承認了,還說:“因為我想陪他一起等零點。”

席嘉:“……”

心裏難受了幾秒,她斂下苦澀,硬邦邦地開口:“我找明涔,他在家嗎?”

“不在,他還沒下班,”喻幼知頓了頓,說,“如果你過來是想跟他說一聲生日快樂的話,我可以幫你轉達。”

意思就是你就別見他了,趕緊走。

席嘉被她這占有欲弄得忍不住苦笑。

“喻幼知,你用不著這麽防著我,但凡明涔心裏有過動搖,你不在的這幾年,我早得手了。”

說罷,她歎了口氣,說:“我不是輸給你,我是輸給了明涔。”

喻幼知不是那種得了便宜還喜歡賣乖的人,既然席嘉都這麽說了,她也懶得再宣誓什麽主權。

倆女孩兒都要麵子,為個男人在大街上爭辯起來,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席嘉不會無緣無故來找賀明涔,她來肯定是有事,但賀明涔不在家,她隻能悻悻而歸。

走之前她順道問了一句:“你不在家裏等明涔回來,這時候去哪兒?”

喻幼知:“我去趟超市。”

席嘉看了眼天色,問:“遠嗎?”

“不遠,就幾百米。”喻幼知說。

“哪邊?”

喻幼知指了個方向。

“我也往那邊走,你坐我車,我順路載你過去吧。”席嘉說。

喻幼知立刻警惕地看她,席嘉翻了個白眼。

“這幾年我家跟他家一起吃過幾回飯,我們兩邊的父母刻意撮合我們,吃完飯後就把我們扔下不管了,明涔雖然不樂意我們爸媽幹的這事兒,但他從沒讓我一個人回家過,他說有個人走過幾次夜路就出過幾次事,所以搞得他也怕了。”

瞥了眼喻幼知,席嘉的語氣有些酸:“他說的是你吧?我猜都猜到了。”

“……”

喻幼知沒答,隻是極小幅度地翹了翹唇。

但還是被席嘉看到了,有些後悔自己多管閑事,管喻幼知幹什麽,這可是一生之敵。

坐上席嘉的副駕駛後,喻幼知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

她對煙味很敏感,可是席嘉的身上是沒有煙味的,她多問了句:“你這個車借給別人開過嗎?”

席嘉正開著車,回答得很簡短:“沒有。”

喻幼知還想問那你的車載過抽煙的人嗎,然而這個問題還沒有問出口,她就明白了車上為什麽會有煙味。

後視鏡上突然出現的人影輪廓仿佛陰森的恐怖片般,喻幼知瞳孔猛張,嚇到失語。

一把刀抵上了席嘉的脖頸上。

伴隨著的是一道比刀尖還滲人的聲音:“剛在車上等席大小姐你的時候,我還在琢磨該怎麽把賀警官的小女朋友也給綁過來呢,這下真是一舉兩得。”

原本平穩駕駛的跑車突然斜了一下,迅速越到了旁邊車道。

惹得旁邊車道的車子緊急避讓,司機被嚇得不行,不斷摁喇叭,光摁喇叭還不解氣,甚至還把車窗搖下來罵。

“操你媽的會不會開車啊!變道連個燈都不打!開跑車了不起?!撞到了照樣你全責!傻逼!”

然而跑車裏的人置若罔聞,直直加速往前開去。

-

客廳被布置成了小型生日趴的模樣。

還好家裏的貓很乖,沒有搞破壞。

除了滿屋子的氣球和彩帶,桌上的生日蛋糕,還有手寫的一條橫幅掛在電視櫃上方,那字跡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祝最玉樹臨風、英俊瀟灑、才買雙全、年輕有為的賀警官生日快樂!”

賀明涔一回到家,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麵對這個驚喜,他站在家門口,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鍾。

這兩天的悶氣瞬間煙消雲散,原本眉宇間布滿疲憊的男人歎了口氣,低下頭笑了。

關上門,他朝屋裏柔聲喊:“喻幼知,出來。”

沒有回答。

“知知?”

沒人回答,小橘貓卻叫了一聲。

賀明涔在家裏找了一圈,沒找著。

喻幼知不是貓,躲不進家裏的邊邊角角,隻能是出去了。

賀明涔給喻幼知打了個電話。

明明是她給他過生日,他生日還沒過,她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幾個電話打過去都沒接,賀明涔坐在沙發上等了會兒,突然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她大晚上的一個人出去了?

心裏驀地一沉,賀明涔迅速起身,慌忙抄起車鑰匙跑出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