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忙碌的工作周過去,到周五下午,反貪局二科卻突然宣布這周末要加班。

一片哀嚎:“啊?!”

科長說:“最近辛苦點,等周雲良的案子完了請你們吃飯,來個人把資料發一下。”

就算沒有飯吃,為了能讓案子快點結束,再不願意犧牲周末也沒辦法。

二科一共八個人,案子多的時候會分成不同組負責查不同的案子,有時候案子複雜人手不夠的時候也會叫上別的組幫忙,周雲良的這個案子主要就由老沈他們幾個負責。

除了科長和副科外,整個二科資曆最老的就屬沈組長,也就是喻幼知的師父。

科長:“老沈,你來說吧。”

“公安那邊已經把馬靜靜的口供發過來了,”老沈拿起資料,“大家也看到了,馬靜靜和周雲良在一起一年,周雲良送了她不少東西,大部分都是奢侈品,衣服和包什麽的,他被我們請進來之前剛帶馬靜靜去新提了輛911,兩百多萬。”

這些東西加起來也不便宜了,有人好奇問:“送這個送那個,怎麽都不送套房子啊?”

問這話的人和喻幼知是同時期進科的苗妙,但喻幼知是正兒八經考進來的,屬於正式的公務員序列,而苗妙是第三方的勞動派遣,不怎麽出外勤,主要負責文員工作,大家手上拿的這些資料就是她複印的。

喻幼知也覺得,大部分奢侈品和車都是消耗品,買回來就貶值,還是房子香。

八個人裏除了喻幼知和苗妙是姑娘外,還有一個朱副科長。

朱副科長離異多年,兒子都快大學畢業,一臉“你倆還是年輕啊”地嗤道:“你當周雲良傻啊?能做到老總的男人,心裏的算盤都精著呢,包養小情人,小錢隨便花,大錢,想都別想,嗬,這就是男人。”

在場幾個已婚的男同事莫名有種被背刺的感覺。

老沈咳了聲,打斷大家對於嫌疑人的八卦。

科長緊接著說出這周加班的具體內容:“所以我們要去趟保時捷和銀行,查一下那兩百多萬是用的是哪個賬戶匯款進來的。另外再去趟馬靜靜的公寓,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包和衣服的發票,聽說她有個合租室友,到時候也可以找室友打聽一下。”

一個又一個的任務分配好,就隻剩下喻幼知。

科長看向她:“小喻。”

“還有個事,就是關於馬靜靜工作的那個酒吧,公安已經調查過了附近的商鋪,他們知道我們正好在查周雲良的案子,所以告訴了我那一片的商鋪其實都是周雲良老婆的,是周雲良給他老婆買的,馬靜靜在那裏上班,也是周雲良給她安排的。”

所有人都露出了反感的表情。

把小情人安排在自己老婆出租的商鋪裏頭工作,不管是何居心,都挺惡心人的。

“馬靜靜還不知道這個事,但她的口供裏說酒吧的樓上是一家主題賓館和密室逃脫,她有的時候會看到那些被下了藥的女孩子被人帶到樓上去,公安懷疑這裏麵可以存在一條見不得光的產業鏈。”

“而這條產業鏈很可能跟周雲良脫不了關係。”

喻幼知點點頭,問道:“那需要我做什麽?”

“這案子我已經跟公安申請介入了,你再去趟酒吧,這次以普通客人的身份過去,查查到底怎麽回事。”

丁哥發言:“科長,那酒吧裏頭太亂了,小喻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我陪她一起吧。”

“不用,我和刑偵隊的黎隊商量好了,他也會派個警察去那裏調查,到時候跟小喻組個隊就行,人太多了不好,免得打草驚蛇。”

喻幼知一聽刑偵隊,心裏頓時就咯噔了下。

捏著紙張的手緊了緊,雖然可能會被懷疑工作態度消極,但她還是沒忍住問了:“科長,為什麽找我去啊?”

這裏隨便找個同事都比她有經驗。

科長額了聲,不太好說。

副科解釋:“因為小喻你長得最像學生,打扮成女大學生去酒吧玩,被發現的幾率小,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發現。”

說白了就是去當誘餌。

同作為女孩子,苗妙嘟囔了句:“那多危險啊,萬一發生什麽事……”

丁哥提議:“要不還是換個男的去吧?”

危險也確實是有危險,但聽副科這麽說,喻幼知反而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她不想放棄。

檢察院的男女比例雖然從表麵上看已經算是比較平衡的了,可婦女能頂半邊天這句口號,卻始終隻能在基層和中層說通。再往上走,領導層中女檢察官的數量屈指可數。

喻幼知:“科長,我去。”

科長也不是不理解小喻是個姑娘,於是安撫道:“有警察在,你不用怕,實在不放心,小喻你上次也跟老沈去過公安了,要不你指定一個熟悉的?我讓黎隊派給你?”

喻幼知眨了眨眼,竟然真的跟科長提了,不過不是指定誰,而是指定不能是誰。

“誰都行,隻要不是那個賀警官就行。”

科長不了解這個姓賀的警官怎麽不靠譜,問老沈:“小喻跟這個賀警官之間有什麽事嗎?”

“沒啊,上回他們還一起審了馬靜靜,”老沈想到上次去公安的事,又問喻幼知,“你倆發生什麽了嗎?”

“沒,就覺得他講話太拽了,”喻幼知抿唇,隨便扯了個理由,“跟他合不來。”

其他同事也沒具體接觸過那位警官,就連丁哥也隻記得賀警官長得確實挺帥的,個也高,所以對他的外貌印象比較深刻,其餘的並不了解。

科長再次看向老沈。

老沈也覺得姓賀的是很拽,畢竟年輕,能力也強,家世又好,拽點也正常。

但兩個人一起組隊辦案,配合默契很重要,性格都合不來,怎麽可能辦得好案子。

師父肯定站徒弟這邊,於是點點頭。

科長點頭:“行吧,我去跟黎隊說。”

-

說是要打扮成女大學生,喻幼知特意趁著下班以後去最近的高校逛了逛。

她讀大學那會兒學的是法律,法律專業,懂的都懂,和醫學齊名,不是普通人類能駕馭得來的專業,尤其是司法考試階段,備考期間跟行屍走肉沒區別,哪還有閑情逸致打扮。

喻幼知去的是藝術高校,所到之處看到的女大學生基本上都是美女。

高校的門口就有好幾家服裝店,她為了省事,直接在這裏買了套衣服,付款的時候店員拍著胸脯打包票,說這套特別適合她,又少女又顯身材。

考慮到酒吧裏打電話太容易暴露,科長通過群組把今天跟她組隊的警官微信號推了過來,一直等到傍晚,天色漸漸暗下來,那邊才通過了喻幼知的好友申請。

純黑色的頭像,號是一串英文,昵稱也是串英文,典型高冷男的微信號。

喻幼知剛發過去一句“警官你好”,還來不及問他尊姓大名,方便讓她打個備注,也來不及自我介紹,那邊絲毫不廢話,直接告訴她幾點在哪裏見。

算了,見了麵再問吧。

喻幼知提前出發,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鍾。

站在原地等了十分鍾後,喻幼知給這位高冷警官發了條:「我已經到了」

警官回:「我就在這」

喻幼知朝旁邊看了兩眼,回道:「你在哪兒?」

警官:「我來找你,你穿什麽衣服?」

喻幼知簡單描述了下:「一字襯衫,背後有個蝴蝶結,牛仔短裙。」

警官:「嗯,等著」

喻幼知從手機中抬起頭來,左看右看,想看看有沒有人朝自己走過來。

周末的酒吧街人很多,快晚上的時候人尤其多,都是來這邊玩的年輕人。

大部分人都打扮得十分講究,喻幼知找的時候,一眼就注意到了一個很高的身影。

人對出眾兩個字的理解,除了最膚淺的外貌,往往還有氣質和身量,喻幼知也算見過不少人,但很少會遇見那種隻是朝她走過來,就能讓她定住目光看的人。

如果說十七歲的賀明涔算其中一個,那麽現在這個,也算。

男人穿過熙攘的人群,一雙清雋開闊的眉眼舒展,散漫尋視著周圍的一切,簡單的黑色帽衫,長腿生風,朝她這邊直直地走過來。

然後在離喻幼知幾米處,他倏地頓住腳步。

按照對方描述的打扮找人,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纖細單薄的背影,並沒有將目光過久地鎖定在那雙細長的小腿和白皙的肩頸上,隻想看看人長什麽樣。

一頭黑色長發披散落在後背,之後那人轉過頭來。

嬌小、清秀,以及再熟悉不過的杏眼。

賀明涔愣住,而後覺得荒唐至極。

兩個人都釘在原地,誰也沒上前。

直到喻幼知突然不小心被旁邊的人撞了下肩膀。

那人原本不打算道歉,可轉頭一看到喻幼知的臉,又立刻換上了一副撞桃花運的樣子:“對不起啊美女,沒撞痛你吧?”

賀明涔終於邁腿上前,快速拉近和她這幾米的距離,一言不發甩開那個借口搭訕的人,將喻幼知拉到人流外。

他的眉頭擰巴得簡直能夾死蒼蠅,喻幼知揉了揉肩膀,不知道該說什麽。

賀明涔冷冷開口:“你們反貪局沒人了?叫你來?”

她輕聲反問:“你們刑偵隊也沒人了嗎?”

真他媽的陰魂不散。

原地站了幾分鍾,夏季的天色明暗交接似乎就在那一瞬,街邊的綠植亮起觀賞燈條。

喻幼知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說:“進去吧,別耽誤了工作,我們分頭查。”

說完她就要先一步進去酒吧,賀明涔在後麵叫住她。

“遇到了麻煩立刻通知我。”

喻幼知現在整個人還沉浸在“我居然相信領導給我畫的餅我真是個絕世大傻逼”的心理活動中,如果一開始說不能指定警官,她會做好這個人有可能是賀明涔的準備,可明明科長答應她了,現在出現在這裏的卻還是賀明涔。

為什麽就是避不開這個人。

喻幼知沒回頭,嘴唇微啟:“哦。”

然而街道中喧鬧聲伴著車流,賀明涔沒聽見,隻知道她仍用後腦勺對著他,像是在刻意甩臉子給他看。

賀明涔眉宇凝結,將試圖甩開他單獨行動的人又一把拉回了自己麵前。

高冷的外在形象被撕開口子,他有些粗暴地拽著她,低斥道:“你他媽能不能聽點話,要是你有危險——”

然而喻幼知這會兒也同樣覺得賀明涔在對她甩臉子。

她抬起頭瞪他,也不等他把話說完。

“聽到了聽到了聽到了!!!”

他們此刻就像是兩束微弱的火星子,好像對方再多說一句話就能劈裏啪啦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