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楓國際高中正值傍晚,風和夕陽已經有了初夏的輪廓,學校道上各式膚色的三倆學生成群走在一起。

雖說他們學校實行素質教育,校風開放自由,可畢竟是國內,大家瞬間投來好奇的目光,有大膽的男生甚至衝這邊吹了幾聲口哨。

賀明涔皺眉,也不等喻幼知反應什麽,直接拉著她走,一路上喻幼知連頭都不敢抬,她是真的怕丟臉。

她習慣了做一團透明的空氣,在這所學校裏,富家子弟雲集,各種稱謂的二代三代遍地,隨隨便便拎個人出來,腳上的一雙鞋都能頂她一個月生活費,這幫人還沒出社會,就已經早早地參悟了自己幸運的出身,並根據每人不同的家世劃分出了交友等級。

就算喻幼知穿著和他們一樣的校服,也從不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他們也沒那麽無聊浪費時間去針對她,從她身上去追尋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對於真正高人一等的人來說,優越感這玩意兒不用刻意強調,本就是長在骨子裏的,畢竟真正有教養的少爺小姐們,誰會特意跟平民強調自己的身份?

而讓喻幼知一直融入不進這個環境的根本緣由,就恰好是他們這種涇渭分明得忽視和漠然。

她今天第一次這麽被矚目,原因就是這幫少爺小姐中的領頭羊賀明涔當著學校這麽多人的麵把她攔下,和她在人行路上牽扯了起來。

本來都快走出學校了,現在又被他強行拉走,學校的綠化覆蓋率很高,隨便找了個沒人的涼亭,喻幼知靠著涼亭柱子不說話,背在身後的手暗戳戳扣著柱麵,心情相當鬱悶。

就算是她先招惹的賀明涔,她也不禁覺得賀明涔這是瘋了吧。

起因就是過生日這件事,喻幼知還在試圖跟他和平商量:“……我先去醫院,然後再回來找你不行嗎?”

“不行。”

“我會盡快的。”

“再快也不行。”

說半天也說不通,眼見著夕陽的顏色漸漸濃烈起來,喻幼知也不想再多跟小少爺說什麽,直接說:“那就算了吧。”

賀明涔挑眉:“你不去醫院了?”

喻幼知說:“我去醫院,然後待會兒直接回家。”

賀明涔怔了下,等明白過來她的選擇後,幾乎是抵著牙問她:“那我呢?”

“反正你今天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幫你一起再補過一個生日,給我過生日隻是順便,補過生日不是今天也行吧,”喻幼知語氣平靜,“我改天再幫你補過。”

她覺得這個辦法挺好的了,既能不爽賀明瀾的約,也能滿足小少爺的訴求。

可是賀明涔的臉色非但沒轉晴,反而更陰沉了,她剛一邁步子,他就又一把給人拎了回來,強行把她抵在了柱子上。

為了防止她像以前那樣仗著個子小彎腰從他胳膊下麵溜走,這回賀明涔沒給他們之間留下空檔,更是將手直接卡在了她腰間的位置。

“喻幼知,我沒讓你做選擇,”他冷冷說,“我說了你的生日隻能跟我一起過。”

離得太近,鼻間都是男生清冽的味道,甚至都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喉結在上下滾。

喻幼知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在附中。

她閉了閉眼,在心裏罵自己變態。

遲到的青春荷爾蒙去幻想誰不好,偏偏幻想賀明涔。

也不知道是燥火還是怒火,總之喻幼知毛了,抬起頭直勾勾地怒瞪他:“憑什麽?”

她一貫乖巧順從,大部分時間對賀明涔都是忍氣吞聲,現在突然反抗起來,還用眼睛瞪他,賀明涔愣怔,張了張唇,可還沒說什麽,她突然像是被打開了某種開關,劈裏啪啦對著他一通輸出:“我說等我去完醫院以後回學校找你,你不願意,那我不回來找你直接回家,你也不願意,你怎麽這麽難伺候?”

賀明涔被凶得呆了幾秒,而後緊擰著眉說:“我是不是兩個月前就跟你說好了,你臨時毀約去找賀明瀾,你還跟我凶?”

“你是說好了,可是這兩個月你沒回家也沒來學校,昨天你還在外麵露營,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忘記了?”

他強調道:“我沒忘。”

然後頓了下,又責怪她:“你覺得我忘了,所以你就要找賀明瀾?”

喻幼知反問:“我為什麽不能去找他?”

她那副理所應當的反問讓賀明涔倒吸口氣,又反問她:“那你也喜歡他?所以你覺得我忘了,轉頭就去找他幫你過生日?”

喻幼知愣了,他在說什麽?

她去找賀明瀾過生日,為什麽會扯到喜歡誰這上頭?

她啟唇難言,自己跟小少爺的腦回路不在一個次元,兩個人都在對牛彈琴,就是吵到太陽下山都沒用,於是不願再浪費時間,伸手想要推開他,結束這場對峙。

“我要去醫院了,再不去就遲到了。”

賀明涔不讓,牢牢桎梏住她,最後甚至還衝她放了句狠話:“你再推開我試試。”

喻幼知一滯,隨即心中的委屈撲麵而來。

她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好艱難,之前小少爺不理她,連帶著學校的人都無視她,她花了這麽長時間去討好他,隻希望他能對她態度稍微好點,這樣她在學校也能好過一點。

眼見著他們的關係終於有所改善,昨天他甚至還陪她回了趟母校,還幫她重新聯係上了她曾經的老師和同學。

她差點以為他們就要跨越比朋友更深一點的那一步了。

賀明涔現在確實是不拿她當空氣看待了,可是剛剛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和她牽扯不清,現在又命令她不許去找賀明瀾,非得幫他在今天補過生日。

憑什麽啊。今天可是她的生日。

平時她對他的姿態已經放得那麽低了,就今天一天,她想優先考慮自己不行嗎?

她被賀明涔堵在這裏,眼裏鼻間全是他的身影和味道,躲不開也逃不掉。

喻幼知吸了吸鼻子,忽地輕聲說:“賀明涔,今天是我生日。”

“你有席嘉,還有那麽多朋友,如果嫌我那天給你過的生日太簡陋了,想要補過一個更熱鬧的生日實在太簡單了,為什麽非要在我生日這天,讓我放棄自己的生日給你補過?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她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又重重吸了下鼻子,控製著自己別在他麵前啜泣哽咽,那太窩囊了。

可還是被賀明涔看見了,見她眼角一紅,鼻子也不自覺皺了起來,那副拚命忍哭的模樣,幾分倔強,又有幾分楚楚可憐,他整個人一怔,瞬間慌了,不知所措。

原本慍怒的表情變了,陰沉的黑眸裏神色閃爍,她一哭,他的心居然也跟著酸了起來。

那種被螞蟻撕咬心髒的感覺又來了,隻是這次除了酸脹的感覺外,還有一點點疼。

“我——”

剛剛還放了狠話的小少爺這下也說不出話來了,趕緊退開兩步,伸手想要替她擦眼淚,語氣也比之前低了好幾度。

“別哭了,”他無措地說,“我沒說你是丫鬟。”

“我沒哭,”喻幼知偏臉躲過,自己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繼續說,“明瀾哥平時對我很好,我不想生日這天沒人唱生日歌給我聽,我去找他,就是想讓他唱個生日歌給我聽。”

聽到她的話,賀明涔眼裏劃過心疼,隻輕聲說:“想聽生日歌,你跟我說不就行了。”

“跟你說有什麽用?”

然而下一秒,賀明涔彎下了腰湊到她耳邊,什麽預兆也沒有,什麽前奏也沒有,直接就給她唱起了生日歌。

低沉清冷的嗓音,聲部比原曲低了好幾度,低音廝磨著耳根,能聽出這個人在沒有伴奏沒有人跟著一起唱的情況下清唱加獨唱生日歌的尷尬,唱得磕磕絆絆的,唱了兩句就因為母語實在太羞恥而換成了英文。

賀明涔唱得尷尬至極,喻幼知聽得也尷尬至極。

最後她實在尷尬,都沒空生氣和委屈了,罵人更是也罵不出口了。

生日歌唱完,兩個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喻幼知覺得自己真的要遲到了,才開口:“我走了。”

賀明涔怕再攔著她又把她惹哭,這次隻是叫住了她。

“喻幼知,你到底喜歡誰?”

喻幼知無語了。

剛剛掰扯了那麽多,結果他的重點就這?

他都這麽問了,喻幼知也不能隨便敷衍過去,不但顯得她很花心,而且萬一他因此又不理她了,那這些日子她追著他拚命討好有什麽用,到頭來豈不是功虧一簣?

“我隻喜歡一個人,”頓了頓,為了防止讓他認為自己是在敷衍他,喻幼知又補充道,“雖然這個人對我從來沒好臉色,脾氣差又看不起人,但他打籃球的樣子真的很帥,我現在要去找明瀾哥,是因為我答應了明瀾哥要去找他,做人不能不講信用,明瀾哥對我來說是好朋友,我隻喜歡賀明涔。”

喻幼知說完這些,覺得自己已經沒臉繼續待在這裏了,至少這一個星期她都不想再看見賀明涔。

太羞恥了,她需要獨自消化今天自己說的這些話。

走出去沒兩步,被第二次猛烈表白之後的小少爺沒像上回一樣直接逃了,而是上前再次攔住了喻幼知。

喻幼知這下真的耐心盡失,紅著臉瞪他:“喂!”

然而她一看他的表情,又突然熄火了。

賀明涔目光微閃,耳根和脖頸通紅。

喻幼知趕緊低下了頭,心裏頭七上八下的。

搞什麽?他這反應。

她剛剛說的話,好像也沒有很肉麻吧。

賀明涔這次沒有不準她去,而是說:“我陪你一起去醫院,之後你的時間,都留給我。”

-

賀明涔來醫院的時候,賀明瀾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因為身體的緣故,賀明瀾時常要往醫院跑,賀明涔從來沒來看過他,今天突然出現,隻可能是陪著喻幼知來的。

雖說是陪著喻幼知來的,但賀明涔沒有和賀明瀾一起幫她過生日,而是在外麵等她。

賀明瀾托護工幫忙買了蛋糕,貼心的護工還給喻幼知插上了生日蠟燭,準備一起給喻幼知唱生日歌。

賀明瀾說等下,然後去叫賀明涔進來一起。

賀明涔拒絕了。

賀明瀾語氣溫和:“今天再怎麽說也是她生日。”

“我知道,”賀明涔漫不經心道,“你給她準備的慶生,我不想摻和。我自己有安排。”

賀明瀾微眯了眯眼,說:\"看來你跟幼知關係真的變好了。”

賀明涔唇角一抿,沒說話,沒承認也沒否認,眉梢眼角還是清冷淡漠的樣子,看不出什麽來。

賀明瀾沒再說什麽,轉身回房,繼續幫喻幼知慶生。

喻幼知準備走的時候,賀明瀾叫住她:“你覺得明涔喜歡上你了嗎?”

喻幼知愣了愣,搖搖頭:“不知道。”

因為賀明涔的情緒太反複了,她實在搞不透,有時候覺得他對她的感覺變了,有時候卻又覺得他對她還是老樣子。

“如果他喜歡上你了,你之後打算怎麽辦?”賀明瀾問她,“做男女朋友,然後你們再一起去國外念書嗎?”

喻幼知被賀明瀾的話問住了,如實說:“我還沒想到這麽遠。”

賀明瀾眼色一黯,扶著眼鏡輕輕歎了口氣,溫聲細語地提醒她。

“幼知,你已經順利拿到了offer,無論明涔到底有沒有喜歡上你,其實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大半,如果你跟明涔假戲真做了,爸爸那邊會是什麽反應,你考慮過嗎?”

-

慶完生後,喻幼知離開了醫院。

離開的時候她手裏拿了個小袋子,賀明涔問她是什麽。

她回過神來,說:“明瀾哥送的生日禮物。”

還沒打開看,所以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賀明涔扯了扯唇,一點也不好奇賀明瀾送了什麽,經過這麽一折騰,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差不多全暗了下來。

喻幼知說到做到,既然她已經去過了醫院,那接下來她就履行和賀明涔的預定,幫他補過生日。

“我身上沒帶多少錢,”喻幼知問他,“你想去哪裏補過生日,太貴的話我請不起。”

他說:“肯德基。”

喻幼知睜大眼,以為自己聽錯:“啊?”

那不是隻有小朋友才喜歡去的地方嗎?他們下半年都要去上大學了,他竟然還喜歡嗎?

賀明涔嘖了聲:“啊什麽啊,去不去?”

喻幼知心想肯德基好啊,比什麽高級餐廳便宜多了,看來小少爺也沒那麽難伺候。

“去,走吧,”她說,“我們去離這裏最近的一家?”

賀明涔說:“不去,我們去另一家,你跟我走。”

然後兩個人就在醫院門口搭上公交車,下了公交車後又轉地鐵,喻幼知不明白為什麽去個肯德基還要挑地方,哪兒的肯德基不能吃炸雞薯條嗎?

這個時間地鐵上都是下了班的上班族,很擠,沒位置坐,隻能站著。

喻幼知個子不高,抓欄杆比抓扶手輕鬆,結果體貼到了新地一站,上來的人人越來越多,她一不小心鬆了欄杆,欄杆立馬就被個噸位很大的大叔給靠上了。

賀明涔牽起她的手說:“扶我吧,別摔了。”

喻幼知哦了聲,想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然後去搭他胳膊,抽了兩下沒抽出來,他握得太緊了,喻幼知想叫他放開,他卻仗著自己的個子高,淡淡平視著前方,絲毫沒低頭看她一眼。

這不是扶,這是牽吧。

周圍全是人,如果出聲提醒,勢必會被別人聽到,喻幼知想了想,還是決定低調點。

地鐵靠站的時候,站著的人因為慣性身體會不自主傾斜,沒到這時候喻幼知會下意識抓緊他的手,而他也會牽緊她的手,給她一個站穩的力。

漸漸也不知道是誰的掌心先滾燙了起來。

坐了幾站後,地鐵女聲提示櫨城師大附中到了,賀明涔這才出聲:“走吧。”

喻幼知眨眨眼,這不是她以前的高中嗎?

然而接下來的事她就更沒想到了,賀明涔帶她去了師大附中旁邊的一家肯德基。

差不多每家肯德基都會有專門給過生日的小朋友準備的生日區域,被人預定之後普通客人就不能往那兒坐了,工作人員會提前特地布置好那一片區域。

結果賀明涔領著她就往那一片區域走。

喻幼知剛想提醒他說這裏被人預定了,因為漢堡薯條套餐已經擺上了,慶祝生日的貼條和裝飾也已經掛上了,結果她看到了自己高一時的幾個朋友,還有班主任老師。

隨著砰地一聲,彩帶落在喻幼知頭上,朋友率先出聲:“喻幼知,生日快樂!”

“……”

其實小時候有幻想過來快餐店慶祝生日,可是家人們都覺得隻要洋人過生日才會吃漢堡薯條,而且漢堡薯條是洋人的垃圾食品,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後來長大了有零花錢了,卻又不好意思來這裏過生日了,總覺得在這裏過生日是小朋友的特權,她這麽大的人了,來這裏過生日會被人笑。

高一的時候和朋友聊天的時候也提過這件事,結果朋友居然跟她是一個想法,那時候就約定,去他媽的不好意思,就要永遠保持童心,就要永遠都三歲半,等下次誰過生日了就要來肯德基過生日,讓所有小朋友都羨慕。

還沒等到這一天,家道中變,父母去世,這個約定也自然被作廢。

工作人員給她戴上了生日帽,雞腿漢堡上插著特別的小熊蠟燭,而其他在這家店吃肯德基的學生和小朋友都朝這邊投過來好奇又羨慕的眼神。

喻幼知突然淚崩,在其他人的笑聲中含淚吃掉了一整塊雞腿漢堡。

幾個朋友都圍著喻幼知問她在新學校過得好不好,班主任問她在那邊學習怎麽樣。

得空,喻幼知悄悄看了眼賀明涔。

這裏都是她以前學校的人,賀明涔也沒人說話,隻能坐在一旁。

結果他倒是沒有被忽略的感覺,正好也歪頭撐著下巴在看她。

抓到她看過來的眼神,他挑挑眉,懶洋洋地衝她笑了下。

喻幼知趕緊又收回了眼神。

後來賀明涔去洗手間,幾個朋友迫不及待地把話題轉到了他身上,也顧不上班主任就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八卦,問喻幼知跟那個男生是什麽關係。

喻幼知反問她們,這個生日派是怎麽回事。

昨天就跟她見了一麵的朋友說:“賀明涔昨天特意問我的,問你在轉學之前,我們是怎麽給你過生日的,然後我就想起我們以前的約定,就跟他說了。”

朋友頓了頓,嘻嘻一笑:“我跟他說的時候他還笑了,說沒想到你這麽幼稚。”

喻幼知:“……”

“哦,昨天他給了錢讓我來預定,還剩好幾百塊呢,”朋友掏出錢包,“你待會兒還給他吧。”

手裏攥著這些錢,喻幼知心口一麻,抿著唇說不出話來。

幾個朋友看她這表情,又開始八卦了。

“喻幼知,跟我們老實交代吧。你們絕對不是普通關係吧。”

“他在追你嗎?”

“你們談戀愛了嗎?”

喻幼知趕緊搖頭:“沒有沒有。”

朋友見她否認,又說:“就算現在沒有那也快了,他絕對喜歡你。”

喻幼知心說你們不了解小少爺,他那脾氣反複著呢,現在還是晴,指不定下一秒就變多雲了。

她死不承認,朋友們也沒辦法,結果這時候班主任卻突然說:“以老師過來人的經驗,一個男生如果不是喜歡你,是不會這麽花心思幫你過生日的。”

大家都愣了,然後爆發出驚天的尖叫。

“哇,老師一看就很有經驗!”

“老師,我們要聽你和師丈的故事!”

轉眼間話題又落到了班主任頭上,班主任是個家庭幸福的女人,大方說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

賀明涔回來的時候,幾個人的話題已經不在他身上了,喻幼知總算鬆了口氣。

班主任和幾個朋友都是翹了晚自習出來的,不能在外麵待太久,吃得差不多後,在喻幼知的強烈要求上,朋友們打包了一些沒吃完的東西,帶回去準備分給班裏同學吃。

和大家告別,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喻幼知把預定餐廳剩下的錢還給了賀明涔。

賀明涔卻沒接,說:“待會兒吧,還有一個地方沒去。”

喻幼知問:“還要去哪裏啊?”

賀明涔沒回答,反問:“嫌難走?”

“沒有,”喻幼知問他,“剛剛都是我過生日,什麽時候給你補過生日?”

他挑了挑眉,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你到現在還覺得我要補過生日?”

“難道不是?”

不就是因為要補過生日,才順便跟她一塊兒過生日的嗎?

“算了,”賀明涔一副懶得解釋的樣子,“跟我走就是了。”

然後他帶她坐上公交車,又往下一個地方去。

公交車路過一家大型商場,商場外霓虹如晝,不少小朋友被家長們帶著在外麵玩耍。

喻幼知被霓虹吸引了目光,對窗外多看了幾眼。

結果公交車一停,賀明涔又帶她下了車。

“剛剛的那些錢不用還我了,”他衝她努努下巴,“你想玩什麽就去玩吧。”

喻幼知看著商場門口的這些小朋友才會玩的娛樂設施,趕緊搖頭:“不不不,我不用玩。”

她就是覺得燈挺漂亮的,真的不是想玩的意思。

賀明涔卻以為她是不好意思暴露自己幼稚的本質,拍拍她的頭,像個大哥哥似的說:“小朋友,肯德基的生日都過了,就別再跟我裝大人了。”

她本來就是大人,什麽叫裝。

喻幼知有點看不慣他那副笑她幼稚的樣子,就差兩個月而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年齡差,他裝什麽哥哥。

她故意說:“玩也可以,你跟我一起。”

賀明涔果斷拒絕:“不要。”

“你不玩那我也不玩了。”喻幼知說。

本來是故作任性,結果賀明涔非但沒生氣,反倒還笑了起來,說:“不玩就不玩,真以為我隨時都得慣著你?”

慣著她?

喻幼知簡直想笑,虧得小少爺還真好意思說出口,明明是她慣著他吧。

因為剛剛在肯德基過了生日,喻幼知這會兒心情不錯,所以隻在心裏吐槽了幾句。

又坐上了公交車,終於來到下一個地方。

是一家KTV,喻幼知認識這家KTV的招牌,因為她經常從別的同學口中聽到,說要來這裏唱歌。

一個生日真是走了好多地方,原來這就是趕場的感覺嗎?

好久都沒這麽熱鬧過了。

賀明涔應該是早就訂好了包廂,跟老板打了個招呼就直接帶著喻幼知往裏走了。

包廂的號碼剛好是320。

喻幼知走進去,裏麵沒有一個人,氛圍燈在亂晃,瓜果零食早就備好了,還有一個特別大的生日蛋糕,不是不過三層的,就一層。

賀明涔說:“三層的怕你實在吃不完,這一層蛋糕就夠你胖三斤了。”

喻幼知的注意力卻不在蛋糕上,而是問他:“‘這裏是給你補過生日嗎?”

那他的那些朋友呢?席嘉呢?

“你是有多遲鈍,我不用補過生日,那是借口你聽不出來嗎?”賀明涔歎了口氣,抿著唇說,“……我有你那天給放的仙女棒就夠了。”

喻幼知更迷糊了:“那這是什麽?”

“給你過生日的地方。”

“剛剛在肯德基不是已經過了嗎?”

“有其他人在,不算,”賀明涔先走到沙發那兒坐下,接著招手叫她過來,“這就我們兩個人,坐吧。”

就他們兩個人?

喻幼知猶豫地走過去,隔著兩個位置坐下,賀明涔說:“你坐那麽遠幹什麽?過來點。”

喻幼知老實坐近了點,賀明涔還是嫌太遠了,幹脆伸手攬過她的肩把她拉近了。

兩個人的身體一下子就貼在了一起,包廂裏又沒別人,這麽寬的沙發,偏偏要貼在一起坐,喻幼知很不習慣,整個人都抖了下。

結果賀明涔也嚇了一跳,放開了手,問她:“怎麽了?”

喻幼知小聲說:“你不是說讓我平時跟你保持點距離嗎?”

他頓了頓,歪頭低眸看她,勾著唇拖腔拉調地說:“你覺得都那麽多次差點親上了,這話還能算數嗎?”

喻幼知倏地睜大了眼。

原來他那好幾次真的是那個意思!她還以為隻有她在胡思亂想!

她臉上的溫度一下子升高,不知道該說什麽,賀明涔看她的反應也猜到她明白過來了,心裏肯定也在想著什麽,於是咬唇無聲笑了笑,撓了撓臉,問:“我給你點首生日歌?”

喻幼知呆呆地:“哦。”

在KTV過生日就這點方便,幫別人慶祝生日連生日歌不用自己唱,直接放原唱就行,避免了尷尬,賀明涔帶她來就是為了不親口唱生日歌,結果沒想到下午的時候在學校為了哄她,還是給她唱了。

他現在就希望喻幼知趕緊忘記他唱的生日歌,所以完全沒料到,即使包廂裏環繞著生日歌的原唱,可是喻幼知腦子裏卻不斷回放著他在學校涼亭裏給她清唱的生日歌。

不過兩個人都不說,所以也算是從某種程度避免了二次尷尬。

放完生日歌,賀明涔給蛋糕插上了蠟燭,拿火機點燃。

“許願吧。”

喻幼知順勢低頭閉眼。

吹完蠟燭以後,賀明涔問她許了什麽願。

其實她剛剛壓根就沒許願,因為腦子裏還在回放著賀明涔給她唱的生日歌,她覺得有那個生日歌就夠了。

這輩子能從小少爺嘴裏聽到他唱生日快樂,簡直是世界奇跡。就這種難度的奇跡都發生了,她以後還有什麽是實現不了的嗎?

她看著賀明涔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垂,清澈多情,裏頭裝著她。

兩年前,他的眼裏怎麽可能會有她。

賀明涔到底喜歡上自己沒有?

喻幼知突然就很想知道這個答案,無論是驗收成果也好,還是她內心深處其實在渴望著某個答案也罷。

她咬了咬唇,垂下了眼睛說:“我許的願是,希望賀明涔喜歡我。”

賀明涔好半天都沒說話。

就在她忐忑不安時,他卻突然掐了掐她的臉,故作無奈道:“你倒是許個還沒實現的啊,白浪費一個許願的機會。”

腦子裏的那根弦突然斷了,她瞬間就明白了賀明涔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什麽意思。

因為她要先去醫院找賀明瀾所以生氣了,可是她一哭他卻又妥協了,還答應陪她一起去醫院,可是卻又不願意跟賀明瀾一塊兒陪她慶祝生日。

因為他為了她準備了兩份慶生的方案,一份是因為昨天陪她回了學校,看她因為和曾經學校的人重逢那麽開心,於是臨時準備了在肯德基的慶生活動。

一份是在KTV,隻有他們兩個人,他說隻能他幫自己過生日,就是為的這一刻。

小少爺實在是太別扭了,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他偏要拐個彎做。

他也實在是太傲慢了,即使是表明心意也不願意拉下臉,非要她自己頓悟。

喻幼知渾身一顫,不可思議地抬眸望他。

賀明涔眼底有笑意,不過很快又恢複了驕矜的樣子,說:“輪到我許了。”

這裏不是擁擠的地鐵,而賀明涔卻牽起了她的手舉了起來。

喻幼知還沒反應過來,問他:“你許願不對著蛋糕嗎?”

“我覺得這願望直接跟你說,比跟生日蛋糕說實現得更快一些。”

接著他把她的手當成了生日蠟燭,雙手捧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然後輕輕吹了口氣。

“我許願喻幼知做我女朋友。”

這一刻,喻幼知覺得自己也瘋了。

這一刻她是真的覺得他打籃球的樣子很帥,也是真的覺得他那別扭的小脾氣很可愛,雖然很氣人,很令人討厭,卻又是那麽耀眼,叫人挪不開眼。

他低聲問她:“喻幼知,你說我這願望能實現嗎?”

喻幼知小聲再小聲地說:“能吧。”

“能就能,吧什麽吧,”賀明涔失笑,“算了,我自己確認一下。”

然後他低頭,盯著她看了半天,慢慢靠近,然後抿抿唇,緩慢且渴望地輕輕貼上她的嘴唇。

唇瓣相貼的那一刻,不知道是誰沒忍住顫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誰倒吸了口氣。

親到了以後然後呢?手該往哪兒放,鼻子好像碰到了,頭要不要轉一下,呼吸要不要控製一下,待會兒分開的時候會不會很尷尬,如果很尷尬該說點什麽緩解一下,通通都不知道。

隻知道現在自己全身猶如過電般瞬間酥麻,光是四片唇瓣輕輕碰到,就幾乎要叫人呼吸停止。

喻幼知不敢睜眼,這時候賀明涔微微退開了點,溫涼的觸感消失,她突然莫名有些失落,緊接著又開始慌亂睜眼了以後怎麽麵對他啊啊啊。

可是他沒有給她慌亂的機會,他隻是生澀地停了一下,調整呼吸後又迫不及待地再次吻了上來。

螞蟻又開始啃食心髒。

確認了。

他確實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