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著不清不楚的。

喻幼知抿抿唇:“……我盡量吧。”

賀明瀾收回手,又囑咐道:“早點結束工作是好,但也要注意身體。”

喻幼知想起他剛剛幫自己跟老沈說的那些話,問:“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早點把案子結了?”

“當然,”他承認,“我們一開始說好的,等案子結束,你要跟我回家吃飯。”

時隔多年再回到賀家,還是以賀明瀾的女朋友身份回去,喻幼知無法預知到時候的情況。

或許是雞飛狗跳的一頓飯,也或許是尷尬無言的一頓飯,總之一定不會是其樂融融的一頓飯。

她觀察著賀明瀾的神色,發現關於帶她回家這件事,他從來都是一副淡定悠然的模樣,似乎從來不擔心帶她回家會發生什麽。

或許是他已經想好了應對措施,又或許是那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

吃過午飯,賀明瀾還有工作要處理,將喻幼知送到檢察院門口後就走了。

在賀明瀾接了那一通電話之後,大嘴巴的老沈同誌在短短的午休時間之內就迅速把通話內容傳遍到了二科辦公室裏的每一個角落,直接導致喻幼知從出現在辦公室的那一刻起,桌上成堆的案子沒人管了,全都圍過來八卦她。

“小喻你真的有男朋友啊,我還以為你是不願意我們給你安排相親才借口說自己有男朋友的。”

“咱們這兒這麽忙,又從來沒看你男朋友來過檢察院,你倆平時怎麽抽的時間約會啊?”

“你師父說你男朋友的聲音聽著特別斯文,他人性格怎麽樣啊?”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喻幼知是真的有個男朋友,雖然從來沒在檢察院露過麵,但確實是個大活人。

喻幼知在辦公室裏的資曆僅次於苗妙,這些來八卦的全是前輩,她再煩也沒辦法趕人,隻能敷衍地回答這些撲麵而來的問題,直到科長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咳了幾聲,一群人才從喻幼知的辦公桌前離開。

緊接著又聽見科長招呼人道:“老沈,小丁,小喻,小苗,你們過來,開個小會。”

喻幼知終於解放。

開會前,科長還特意問了句:“小喻你身體確實好了?”

喻幼知:“好了。”

丁哥在旁邊突然插了句:“有男朋友在,肯定好得快啦。”

苗妙一臉羨慕地搭腔:“好好哦,我也想要男朋友。”

喻幼知立刻朝丁哥和苗妙瞪過去一眼,兩個人瞬間噤聲,但臉上還掛著“喲害什麽羞啊有男朋友還不讓人說啊”的笑。

老沈這會兒也在憋笑,不過男朋友這事兒是他散播出去的,由於怕徒弟惱羞成怒到某個點後跟他斷絕師徒關係,所以沒敢說話。

“行了別貧了,等人家男朋友變老公請我們喝喜酒的時候再貧也不遲,”科長轉移話題,“先開會。”

喻幼知:“……”

最會貧的就是科長。

“我先說迷藥的事兒。公安那邊來消息了,案子已經破了,之前我們跟公安一起調查的那家密室逃脫、賓館還有酒吧之間確實存在著一條產業鏈,除了兜售催情藥、聽話水,還有其他違禁藥品之外,還涉及到了強奸和強迫賣**,他們負責在酒吧和密室逃脫找目標,主要以是漂亮的、落單的女性為目標,對受害者下藥之後再將人帶到賓館,電話讓客人上門,事成之後客人轉錢,然後各自分成。”

“這麽嚴重的事之所以到現在才查出來,主要是因為受害者都是些心智還不太成熟的年輕女孩兒,在受到了侵犯之後,第一反應不是報警尋求幫助,而是自責悔恨,害怕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覺得為了這個報警是件很丟人的事,那些人正好就是抓住了受害者的這種心理,”說到這兒,科長提醒老沈,“以後可千萬別讓你女兒再單獨去那些地方了。”

老沈嚴肅地嗯了聲,忍不住罵道:“一幫畜生!”

“人現在已經全部落網了,公安那邊也審過了,那幾家店的老板說,周雲良的老婆偶爾會介紹幾個年輕女孩過來打工,馬靜靜就是其中之一,至於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在背地裏幹什麽,幾個人都不清楚。”

“馬靜靜是周雲良老婆介紹過去工作的?”喻幼知神色疑惑,“不是周雲良介紹的嗎?”

連馬靜靜的口供裏,她自己也是這麽說的。

科長肯定道:“不是,確實是周雲良老婆。”

“所以從這點來看,有沒有可能周雲良老婆其實知道這幾家店背後的生意,”老沈冷靜分析,“所以她以她老公的名義,故意把老公的情人安排到那裏工作,除了馬靜靜以外,她介紹的其他幾個女孩也是周雲良的情人。”

科長笑了笑,點頭:“對,周雲良老婆介紹過去的那幾個女孩,確實都曾是周雲良的情人。”

苗妙大為震驚,呆呆地問:“那周雲良知道這件事嗎?”

喻幼知:“他老婆都以他的名義介紹人去工作了,他能不知道嗎?”

她那略帶譏諷的語氣讓其他人同時沉默下來,最後科長問:“大家應該都有想法了吧?”

老沈:“公安那邊怎麽說?”

“說要帶周雲良和他老婆去趟警局問話,”科長說,“周雲良在我們這兒也待得夠久了,讓他也換個地方換換心情吧。”

話說得好聽,隻不過就是從檢察院的審訊室換到了警局的審訊室。

“我們也得過去跟公安的開個會,”科長說,“這案子挺大的,都得去啊你們。”

喻幼知閉眼,歎了口氣。

她現在真的信了那句老話,命裏有時終須有。有的事有的人,避不開的。

會開完,科長走了,苗妙一臉興奮地說:“去警局開會哎,聽說刑偵隊那邊帥哥很多的,不知道我能不能拐一個過來當男朋友。”

丁哥卻一盆冷水潑下來:“天真啊妹子。你好好想想,自己平時本來就工作忙,還找個警察,忙起來的時候那還記得對方是誰嗎?約會的時候聊著聊著就談到工作上去了,你看我們科有誰搞辦公室戀愛嗎?聽哥的話吧,哥吃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苗妙不愛聽這個,嘟囔道:“帥就行了管那麽多呢。”

“那你去吧,去撞南牆去,他們刑偵隊的副隊我上回在酒吧跟小喻見過,就那個因為長得太好看差點被下藥的,帥得一批,”丁哥擺手說,“你去跟人表白去,你看人家答不答應你。”

苗妙:“去就去!”

-

被丁哥這麽一說,苗妙還真就對人好奇了起來,沒過幾天,負責周雲良案子的幾個人一同去了趟警局。

老沈負責開車,丁哥坐副駕駛,兩個姑娘坐後排。

苗妙坐在後麵也不安分,扒著副駕駛的椅子一個勁兒地探頭問丁哥,是真的很帥嗎。

丁哥說了好幾句很帥很帥,最後實在被問得煩了,把問題丟給喻幼知:“小喻你說吧,她非說我騙她,我騙她能有錢拿?”

苗妙立刻睜著一雙求知若渴的眼睛看向喻幼知。

喻幼知不好回答。

說帥,她說不出這個口,說不帥,也不合適。

於是她隻能說:“每個人審美不一樣,等你見了自己就有判斷了。”

巧的是他們去的這天上午正好是公安開大會,主要是總結上半年的公安工作,再加上部署下半年全市公安機關的重點工作,局長和黨委書記都在場,現場安排人拍照會後要傳上官網,於是所有人都穿了製服。

樓裏全是穿製服的,苗妙眼花繚亂,製服一襯看誰都帥。

這時候有個聲音跟著人一起朝他們走過來。

“來了沈檢。”

老沈笑著伸出手:“黎隊還特意出來接,有心了。”

苗妙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男人麵容冷峻,嗓音低沉有力,被製服一襯讓人忍不住都腿軟。

她不停戳旁邊的丁哥:“這個就是帥的一批的那個嗎?”

“這個也很帥,但不是這個,”丁哥說,“是另一個。”

跟著黎隊去了會議室後,苗妙才見到丁哥口中的真人。

平時從來都是便裝上陣的刑偵隊今兒清一色地換上了製服,外行受影視劇的深遠影響,總認為搞刑偵的都很牛逼,案子都是拿命在破,所以對他們都有一層天然的帥氣濾鏡。

有個男的仰頭靠椅子上,本子蓋臉在眯眼,黎隊叫了聲以後才坐直。

英俊眉眼上還掛著倦意,男人朝檢察院來的幾個人淡淡掃了一眼,起身和資曆最老的老沈打招呼。

苗妙小聲說:“是他吧!”

丁哥:“是他是他。”

苗妙在心裏哇了一聲,覺得這趟警局來的真是太值了。

喻幼知這是第一次看賀明涔穿製服,挺拔端正,周正的淺藍色襯衫,左胸印著警號,肩上是代表警銜的一杠三星,到這時候才終於有了“這人真的是警察”的實感。

就瞥了一眼,等人過來跟師父握手的時候她就站在師父後麵,沒看前麵,故意側過了頭去。

她的刻意忽視太過明顯,男人極輕地朝老沈的後麵丟了個餘光過去,扯唇,然後又迅速收回目光。

會議開始之前,喻幼知說要先去趟洗手間,老沈擺手讓她動作快點,別耽誤開會。

她其實不是要上廁所,就簡單地站在盥洗池麵前洗了個手,順便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在心裏說了好幾聲要淡定。

就是來開個會而已,千萬別有多餘的表情,也別有任何多餘的舉動。

給自己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設,喻幼知才準備回去。

順過走廊回到會議室,卻發現賀明涔這會兒也沒在會議室裏麵,而是倚著牆插兜站在門外。

喻幼知愣了愣,不覺得他是站在這兒等自己回來的。

可能他正好想在外麵罰站吧。

反正自己是絕對不會再像上次在醫院那樣,巴巴地走過去對他說謝謝,結果他卻是陪席嘉來的醫院,她這個前女友跟個小醜似的站在那兒。

把他當空氣就對了。

正要繞過他進去會議室的時候,他開口冷冷地叫她的名字:“喻幼知。”

喻幼知無奈地停下腳步。

“……有事嗎?”

“我那天說什麽來著,你要是再出現在我麵前。”

喻幼知心裏一跳,突然就覺得脖子癢。

雖然不相信賀明涔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安局對她做什麽,但她也確實說不出“來啊有本事你掐啊”這種耍無賴的話來。

喻幼知深吸口氣,語氣平靜道:“我是為了工作才來這兒的,希望賀警官能理解我。”

用的還是尊稱,就差沒把“我們不熟”四個字寫在腦門上。

賀明涔笑了兩聲,低眸看她,眼裏沒什麽溫度,陰沉沉地刻意加重了語氣問:“工作是嗎?那喻檢察官跟前男友一塊兒工作,你現男友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