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血的殘陽之下, 兩個人誰都沒有在意陰影中的窺伺者。

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畢竟用腳趾想都知道陰影裏的那個家夥是他這邊的人。

而沢田綱吉卻是無所謂,看著說著“我先失陪”就離開的中原中也, 溜溜達達往外走去。

身後傳來少年人的聲音,但這與他其實沒什麽關係, 得留給中也自己去解決才行。

他走著走著, 突然領會到當年Reborn一步一步教導自己的時候耗費的精力與心血。

——畢竟在多少年後,家庭教師還拿著當初為了他量身定製的廢柴改造計劃出來笑話他,那東西甚至在彭格列內部的小型拍賣會上拍出了天價, 最後被教父先生含淚自己給自己買了回去。

……這種從裸|奔開始當教父的黑曆史誰要給別人知道啊!

但其他人似乎並不是這樣想的。

他的守護著們甚至起哄過讓他把拍到手的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畢竟大家也都到了帶徒弟的年紀,有這份公認的世界第一的殺手先生親手編撰的育兒、不是, 教導手冊在手, 那豈不是事半功倍。

默默微笑的教父先生十動然拒, 在這群家夥們絲毫沒有顧慮到他的拒絕、自顧自地開始為了誰先拜讀Reborn的大作的時候帶上了手套。

然後遭到來自家庭教師先生的背刺。

從通風管道中探出腦袋的世界第一殺手眨巴著撲朔的大眼睛,尖著聲音叫了好幾聲“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要為我大家呀”之類的話語, 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後,表示自己那裏還有輩分。

沢田綱吉:……

惱怒的教父先生氣急敗壞地打斷向來尊敬的家庭教師:“Reborn!”

——然後得到他敬愛|的|家|庭教師意味不明的、大概能夠被稱為調侃的惡作劇一般的笑容了。

“明明都一把年紀的家夥了。”想到這裏, 沢田綱吉就有些鬱卒, 忍不住嘟囔起來。

可是話說出口, 自己卻沉默了下來。

沢田綱吉停下了腳步,天邊橙色的光輝親吻過他的眉眼之後褪去, 將棕發的青年隻身留在黑暗之中。

教父先生難得懷戀起香煙的味道,一隻七星,或者其他不論什麽,稍微麻痹一下自己今日過分活躍的神經。

但他又忍不住想, 其實他偷偷的還有個計劃的。

等到Reborn回來, 他得和怎麽看都是不想活了的家庭教師冷戰一段時間才行。

現在的話, 等他回去,也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知道他假死失敗差點變成真死……要是這樣,都不用超直感提醒,沢田綱吉就知道自己是一定會被家庭教師錘爆狗頭的。

是的,他是沒把自己當一回事,像是不在意一樣把自己的性命放上了賭桌。

可這不也是跟那個人學的麽?

有什麽師父就有什麽徒弟。

沢田綱吉想著,垂下眉眼,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的,露出了厭倦而冷淡的神情。

“算了。”

他估摸著中也待會或許有些事情要做,又想了想下午的時候同孩子們的對話,在腦海中大致勾勒出擂缽街內的勢力分布,便利索地點燃了火焰。

上個世界中,大概是被某位溺愛孫子的爺爺特意送來的毛線手套也跟隨著來到了這個世界,在點燃火焰的時候變成一副不明材質的金屬手鎧,在即將褪去的光芒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進入戰鬥狀態的少年微微斂眉,像是光一樣從原地拔空而起。

正在倉庫內抓住偷偷窺視的白瀨,在對方的狡辯中進行盤問的中原中也若有所覺地抬起頭,微微皺了皺眉。

白瀨看著他這幅心不在焉的模樣,死死攥緊了拳。

“你剛才問我,為什麽要偷聽你們的對話?”白發的少年盡力使自己心平氣和,可是隻是看著麵前的少年、看著他名義上的首領,不忿之氣就在他的胸口回**著,讓他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

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

都是一樣被“羊”的兄長們撿回來的孩子,都是失去了一切、一無所有的孩子。

為什麽……為什麽中也就這麽強大,為什麽就隻有中也能夠成為首領?

他定定地看著中原中也,下定了決心之後連方才偷窺被發現的心虛也褪去,神色冷漠地說道:“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傲慢了嗎,中也?”

……

……

沢田綱吉對於“羊”的基地裏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或者說,就算知道,暫時來說這也是中也自己的事情。

雖然他確實能夠幫助可愛的歐豆豆解決內部紛爭,但顯然,中也並不會希望他這樣做。

因此沢田綱吉很是善解人意地將地方都讓給了他們,並且準備將那句“我把擂缽街送給你做禮物”踐行到底。

如果是其他的地方,沢田綱吉或許還會有些為難——畢竟雖然橫濱亂歸亂,但官方也不是完全沒有起到作用的。

換做是擂缽街之外的任何其他地方,要做到將那個勢力範圍送給中原中也,最好還是得先跟官方通口氣。

但出於某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原因,沢田綱吉暫時並不想和日本政府打交道。

但是擂缽街不同。

從誕生開始就成為了廢棄之地的擂缽街並不在政府大樓的大人物們的關心範圍之內,內部的勢力更迭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領頭的小老鼠換了個毛色。但既然是從一開始就準備廢棄的地方,那麽領頭的是黑老鼠白老鼠還是閃著五彩光澤的瑪麗蘇老鼠(不是),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因此沢田綱吉利索地鎖定了目標,準備努努力,在天空再度明亮之前,將這裏的桂冠放在他可愛的弟弟的頭上。

——某些思維上,已經完全魏爾倫化的教父先生麵無表情地思索著。

中原中也已經像是導遊一樣給他介紹過一圈擂缽街的環境,下午的時候他又從嘰嘰喳喳的小羊們嘴裏聽了不少,因此輕車熟路的,就找到了“羊”在擂缽街內最大的對頭的勢力範圍。

棕發的少年落回地麵,看著格格不入的周邊,原本還想要偽裝一番的,卻發現沒什麽趁手的工具。

而不遠處,幾個穿著很有特征的服飾的家夥正在圍攻一個人,沢田綱吉虛了虛眼,發現正是自己的目標對象。

“喂,那邊的,是做什麽的?”

恰逢此時,有人發現了他。

教父心中無奈,隻能臨時改變計劃。

但神色還是冷漠的。

他轉過身,不知是否是黃昏的緣故,眼底隱約閃爍著金紅色的光彩。

“請問,這裏是……嗎?”

……

沢田綱吉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像是現在這樣肆意而自由地使用過火焰。

在上一個世界,大家用得最多的還是比較常規的冷兵器**,沢田綱吉也沒遇到什麽和自己一樣使用死氣之炎的對手。

因此也就沒怎麽使用過死氣之炎。

隻是後來組織的計劃涉及到了這邊,他才稍微用了用。

來到這個世界的,因為“異能力”的存在,沢田綱吉又是被製造出來的“武器”,在常暗島的時候,當然也用過火焰和其他國家的超越者打架。

但是要說是“自由”的,那沒人會相信。

就連他的對手,在開戰之後、感受著他的火焰,露出悲憫而歎息的眼神。

沢田綱吉是痛苦的。

但是,他依舊強大。

在踏平了第一個敵對的小勢力出來之後,他就發現月光已經代替了黃昏,少年教父略作思索,決定多給孩子們一些交流的時間,而他麽……擇日不如撞日,不然今天就把擂缽街打上蝴蝶結給送給中也好了。

在戰鬥模式下的教父先生仿佛連思維的模式也變得簡單了起來。

他略作思索,手中的火焰再度點燃,飛向擂缽街的另一端。

這一天,擂缽街內,據說出現了流星(不是)。

等到中原中也處理了白瀨、和對方在月光下來了一場拳拳到肉的**交流、再在等待著沢田綱吉的歸來中睡去又醒來之後,就看見棕發的少年從天上緩緩降落了下來。

中原中也:……

他揉了揉眼睛,確定了對方確實是從天上下來的之後,心中竟然微妙地有了一絲尋找到同類的期待。

“你去做什麽了?”他站起身,因為昨晚就大喇喇地坐在倉庫門口等人了,所以身體都僵硬了不少。

等站起來,才發現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披了一張毯子。

憑借著中原中也的能力,如果是陌生人靠近他一定會發現的,所以隻能是“羊”的基地裏的人給他披上的。

呼吸之間想通這些關節,中原中也的神情也變得柔和了幾分。

他再看向沢田綱吉,身體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放鬆了不少。

赭發的少年再度打量起了對麵的家夥,腦子裏開始思考起對方所說的“異父異母的親兄弟”的可能性……啊不對不對,他怎麽也給帶跑了!

沢田綱吉當然是不知曉中原中也在想些什麽的。

他收回火焰,雖然自己對於火焰早已經用得嫻熟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這個身體總歸不是他原本的身體。

因此,不過區區一個晚上沒睡,就已經十分困倦了起來。

於是棕發的少年打了個嗬欠,看起來有幾分好捏的軟糯。

正在心底糾結異父異母親兄弟一說的中原中也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中一頓,頓時一種身為兄長的責任感迅速擊敗了覺得這種說法實在是有些奇怪的心態,甚至因為心虛,好看的藍瞳中染上了幾分真切的關懷。

“困了麽?昨晚沒睡?”

聽起來有種魏爾倫的感覺。

沢田綱吉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太困了產生的幻覺,但是中原中也其實和魏爾倫很是相似,隻是需要染個頭發帶個美瞳,然後稍微、稍微再長高那麽一點點。

咳咳。

成熟的兄長不不會戳幼弟的短處的,而且沢田綱吉自己在中學時期也很矮,不說別的,就算是和友人們相比,也要矮上一大截。

所以中也也還是有發展空間的,說不定一眨眼就長成一米八的成熟男人了呢?

教父先生漫不經心地想著,甩甩腦袋,讓自己從困倦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我去給你準備了禮物。”他說道。

看著棕毛少年甩腦袋,詭異地生出弟弟好可愛的感覺的中原中也:?

“禮物?”

他不由重複。

沢田綱吉矜持地點了點頭,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轉過了身。

“嗯,他們似乎已經來了。”他緩聲說道,看向身後,拍了拍手,“出來吧。”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四個人陸陸續續從他的身後出現並且走來。

中原中也睜大了眼,像是炸毛的貓一樣豎起了毛發。

這都是擂缽街響當當的人物,也是和“羊”瓜分了擂缽街的幾個勢力。

這其中有的比起“羊”更加強大,比起都是一群孤兒的小羊們有著羊群不敢想象的豐厚底蘊,甚至也一度希望招納中原中也過去,成就他們一統擂缽街的霸業。

中原中也當然沒去。

但這並不妨礙他知曉對方的實力……就算是他,在庇護著“羊”的前提下,也不能說有一戰之力。

但是此刻,對方那位永遠帶著笑容、據說與某些政要也交好的首領,正一瘸一拐地拖著腿,朝著他走來。

中原中也露出警惕又防備的姿態,但是心底生出的卻是茫然。

發生了什麽?

他下意識看向沢田綱吉。

教父先生已經很是困倦了。

但是接收到中也的目光,他還是很可靠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無聲地昭示著“有我在,你放心”的可靠模樣。

看著孩子已經困惑得快要露出圈圈眼了,他不由輕咳了一聲。

——中原中也注意到,在他咳嗽的時候,那四個老對頭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寒顫。

赭發的少年人心中突然那生出一個猜測,雖然很離譜,但是他竟然也期待了起來。

沢田綱吉對著他露出笑容。

“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中也。”教父先生說道,“擂缽街以後就是你的了,高興嗎?”

看著赭發少年有些呆愣的模樣,沢田綱吉不由想起自己當初突然被Reborn找上門、聽對方說要將自己培養成優秀的mafia首領的模樣。

於是他笑了笑,走上前,在中原中也赭色的頭發上揉了揉。

羊之王的赭發出乎意料地柔軟,就像這個看似強硬、卻擁有著一顆柔軟心髒的孩子一樣。

想到“羊”當中的各種紛爭,以及在昨日在黑暗中窺伺著他與中也的兩個家夥,沢田綱吉不由得在心中歎了口氣。

但是露出的依舊是笑容,甚至比起前麵的還要更加“燦爛”一點。

他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倉庫內部、中原中也所背對的地方,陰影中似乎有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形。

但是目光最終還是停留在中原中也的身上的,讓少年人有種自己是正在被珍視的錯覺。

中原中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想要岔開話題。

“什麽叫做擂缽街就是我的了啊。”他吐槽,自己也沒發覺有種親昵的意味。

“怎麽,中也害怕了嗎?嘛,畢竟這也算是第一次?”

羊這樣的根本不能算是mafia吧。

沢田綱吉安撫一般撫摸他的腦袋的手輕輕在上麵壓了一壓。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庭教師教師好了。”想起某些往事,沢田綱吉連笑容都真切了幾分,“我會將你訓練成合格的mafia的首領……怎麽樣,期待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