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蠢蠢欲動, 但沢田綱吉還是被敏銳地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的萊依給攔了下來。

對方言之鑿鑿說宮野姐妹這邊不能離人,況且Boss也不好繼續跟已經背叛組織的馬丁內斯繼續有接觸,說的是情真意切的模樣。

如果不是沢田綱吉知道這家夥是fbi培訓班出來的臥底, 或許真的會相信他是在一心一意為自己考慮……這樣一說fbi出來的家夥們演技也都太好了吧,難道是開過演技班的嗎?

沢田綱吉自己就上過這東西,因此看著萊依天衣無縫的表演,覺得自己的猜測也不是沒幾分可能。

不過安德裏亞大概也不想現在見到他吧。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孩子也不會一隻躲躲藏藏的。

深知安德裏亞性格的教父先生猶豫了下,正巧宮野家的姐妹倆從更衣室裏走了出來,於是便同意了萊依的意見。

“既然這樣的話就請你去一趟吧。”他說道,“嗯……去的時候帶個東西。”

赤井秀一雖然疑惑於需要自己帶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

“是。”

於是一路驅車前往詹姆斯給他的地點。

好的是正如他所料,尊尼獲加與安德裏亞之間的關係沒有想象中那樣緊張, 或者說, 甚至可以用和諧來形容。

這實在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畢竟安德裏亞可是“背叛”了親手將他從貧民窟裏撈出來的尊尼獲加。就算後來兩人的關係十分親密、甚至能夠與那位諾萬一較高低, 可畢竟一開始就建立在欺騙上。

作為組織成員的尊尼獲加和作為fbi探員的安德裏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兩人再見麵依舊會是你死我活的場麵。

——如果是一般情況,自然就是他所想的模樣了。

但很奇怪的是赤井秀一對於尊尼獲加有著奇怪的感覺, 從當初碰瓷被尊尼獲加撈起來之後就一直有這種感覺,到現在他終於確定了下來。

尊尼獲加或許……是個意想不到的老好人吧。

皺著眉頭開車去撈自己的大前輩的黑發青年將這個詞和組織的成員放在一塊, 總覺得渾身別扭。但是如果換成尊尼獲加的話, 卻又會突然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偶爾赤井秀一還是會覺得自己是不是中了尊尼獲加的什麽計謀, 不然怎麽會在某些時刻覺得這個按理來說是惡貫滿盈的mafia頭子是個不錯的家夥。

但仔細想想他與人為善和他是組織的代號成員也沒什麽衝突,誰規定的組織成員就該都長一副琴酒臉呢?

總不能因為一隻獅子常常溫馴的趴著就以為那是隻兔子, 沒準他隻是太懶了懶得動呢?

更何況尊尼獲加這樣的性格並不妨礙他執行任務, 不如說, 上司和善且寬容,更有利於他這樣的臥底行事——就例如說這一次,最後看起來甚至和他沒什麽關係,他隻是幫尊尼獲加跑腿的小嘍囉罷了。

至於為什麽會是他?誰知道為什麽尊尼獲加會在馬丁內斯叛逃後找一個同樣配色的屬下。

這叫什麽來著?代餐?

赤井秀一漫無目的地想著,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待他說過來意,登記的警察臉上閃過一絲奇妙的表情,上下掃視過他之後重新確認了一下。

“我再確認一次,您就是安德裏亞的監護人嗎?”

這算是範疇內的詢問,赤井秀一拉長了聲音嗯了一聲,給自己一些思考的時間。

不是他的錯覺,對方的表情又變得奇怪了一些。

“我知道了,”警察站起身,帶著他往裏麵走去,“剛才來過一個家夥說是那孩子的同伴,我們一看就覺得可能不是什麽好人,所以先讓他回去,一直在等著你的到來。”

“不過您一來我們就知道你和安德裏亞一定是有關係的,哈哈,你們兄弟長得還挺像的嘛。”

其實不怎麽像的赤井秀一緩慢地扯出一個笑容。

大概在日本人眼裏英日混血是外國人,意大利裔也是外國人,外國人都長得差不多的吧。

隨著話很多的警察走進裏麵一些的休息室,隔著透明的玻璃,赤井秀一遠遠地看見了看起來並不算難過的安德裏亞。

黑色卷發的青年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手裏捧著一杯熱可可,上麵還漂浮了幾個圓頭圓腦的棉花糖,看起來很是可愛。

大概是因為這裏沒有其他人,他帶著的兜帽也被放了下來,手腕上亂七八糟地纏了些繃帶,大概是剛才的警察先生隱晦地提醒他要注意“弟弟”的身心健康的源頭。

赤井秀一其實不太確定對方是不是認得自己,但想了想他應該隻向fbi這邊求了救,所以很是理直氣壯地敲了敲窗。

雖然看起來很悠閑,但如果能夠貓化,那安德裏亞整隻都應該是炸毛且連尾巴都豎直起來的。

太惡心了太惡心了太惡心了,這裏全是條子的味道……就算裏麵有些會給他吃的的好人也是條子,這讓他的腦內警報瘋狂奏響,就差一點就能原地爆炸。

他已經耐著性子等了一會了,不知道fbi那邊有多低的效率,竟然到了現在都沒把他給撓出去。

當初在意大利的時候他也會偶爾不小心把自己送進條子窩,一般來保釋他的就是諾萬,那家夥脾氣壞極了,還會嫉妒他和Boss好,所以會故意拖著時間,卡著他忍耐的極限姍姍來遲,還會特地紀念……瑪德他是小鬼嗎?

一想到某個經常和自己搶奪Boss的注意力的家夥,安德裏亞的脾氣就變得糟糕了起來。

赤井秀一就是在這個當口撞上來的。

黑發綠瞳的青年輕輕敲響了透明的玻璃,看見蹲在裏麵的前輩抬起頭看過來,還很和善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笑容。

要知道當初波本和蘇格蘭加在一起,兩個人在初次見麵的時候也沒得到他的一個友善笑容。

——當然,赤井秀一拒絕承認這是自己聽見兩人猜測他是尊尼獲加包養的小白臉之後做出的決定。

但這份難得的友善沒能得到同等的回應。

隻見黑色短發的男孩子捧著他的熱可可抬頭愣了下,在辨認出這個家夥就是現在跟在Boss的小白臉(赤井秀一:??)的時候,他騰地站了起來,旋即像是個沒頭的小螞蟻一樣開始在房間裏來回轉悠。最後在赤井秀一進入房間之前,慌亂地把自己關進了單人的衛生間裏,蹲在上麵緊張地思考。

救、救命!被Boss發現了……這裏沒有穿越時空的馬桶嗎……借他躲躲quq!

……

……

沢田綱吉有些憂心忡忡。

雖然掩藏的挺好,但還是被細心的宮野兩姐妹給看了出來。

兩個女孩子對視一眼,找了家造型可愛以泰迪熊為主題的店鋪,推著漫不經心的教父先生走了進去。

等了一會教父先生也還沒回過神,兩人對視一笑,自顧自地決定了今天的見麵就到此為止。

“畢竟你的表情就像是天馬上就要塌下來了。”宮野誌保慢吞吞地說道,同遠方的姐姐揮了揮爪子,扭過頭重新觀察了一下坐上駕駛座的沢田綱吉。

“所以呢?發生了什麽?從萊依離開之後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樣子。”

沢田綱吉歎了口氣,伸手去揉了揉宮野誌保的小腦袋。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他嘟囔,總覺得雪莉比自己聰明多了……是錯覺嗎?

不不至少他在雪莉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當初那個廢材綱,連及格都遙不可及,怎麽比得上小小年紀就畢業了的宮野誌保。

想到這裏,自覺不太聰明的教父先生就忍不住在心裏麵條淚起來。

“隻是稍微有些擔心那孩子。”他猶豫了一下說道,“馬丁內斯,你知道的吧?”

說著還稍微打量了一下宮野誌保的表情,沒在對方臉上看出什麽驚異。

他沉默了下。

“總覺得誌保醬你對這件事毫不意外呢。”

宮野誌保從鼻子裏發出哼的氣音。

“畢竟我身邊坐著一個大傻瓜。”她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直接略過了為什麽傳聞中已經死亡的叛徒還活著、甚至還活蹦亂跳的問題,問道,“那你要去見他嗎?不,既然你讓萊依去了,就說明沒有親自去見他的意思。”

女孩子遲疑了一下,歪著頭看沢田綱吉,認真地發出疑惑的聲音。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魂不守舍的?不放心萊依嗎?”她指的是作為在組織的下屬的萊依或許會將這件事泄露出去,甚至思考了下,有些猶豫道,“我那裏還有種從蘑菇裏提煉出的致幻毒素……需要嗎?”

沢田綱吉原本還有些憂愁的,聽見小姑娘這話當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這麽糟糕。”他很順手地上手揉了揉乖乖坐在副駕駛上的女孩,在對方微妙有些泄氣的“哦”聲裏麵,有些恍惚地想起了當初在貧民窟裏撿到安德裏亞的時候的事。

在此之前他其實對貧民窟沒什麽印象。說是有,也得是他原本的那個世界的貧民窟。

Reborn曾經把他丟進過貧民窟裏摸爬滾打混過兩個月,他一進去就被人騙,躲在被子裏哭的次數幾乎超過前半生的總和,後來出來的時候,卻變得堅韌了許多。

貧民窟是個鍛煉人的好地方,他的家庭教師如此說道。

但如果是這個世界的貧民窟的話,大概他就不會被Reborn投入進去了吧。

如果說原本世界的貧民窟是一灘進入就難以抽身的泥淖,這個世界的貧民窟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黑洞。

沢田綱吉在那地方撿到安德裏亞。

那孩子是被人放棄的,看起來也很瘦弱,他假裝被不知道是做器官還是人口販賣的人騙到他們的倉庫裏的時候,安德裏亞就待在裏麵了。

他看起來很小,但放在這個倉庫裏卻是正常水準。

但大概是因為他的配色吧,沢田綱吉總是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遠在異世界的幼弟,於是心軟再心軟,後來離開的時候,就將那孩子一並帶著走了。

而雖說那孩子總會讓他想起藍波,但沒有人比沢田綱吉更清楚這是兩個不同的存在。

比起被嬌慣著養大的藍波,安德裏亞更加拘謹一些。

那個詞是怎麽說的來著?社恐,是的,那孩子一度是個社恐的家夥。

最嚴重的時候是他剛帶著安德裏亞回到居住地的時候,那時候他正好也處在擴張的關鍵時期,沒什麽餘裕來陪家裏的小朋友玩。

安德裏亞就很乖地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和自己玩,這種情況直到出差回來的諾萬和他見了麵才好了些,有時候兩個家夥都在家裏,他回家的時候就總是能聽見兩人吵架或者打架的聲音。

安德裏亞嘴笨,諾萬雖然經曆過一段自閉的時候,但他已經蛻變了,還很熟練地說些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學來的話,把黑發的小卷毛逗得幾乎要哭出來才罷。

再後來安德裏亞和他們更熟悉一些了,也不拘謹不社恐了,雖然每天還是和諾萬吵架,但聽見他回家的聲音,就會像是一隻小奶狗一樣衝到他的身邊,軟軟地給一個擁抱,依戀地蹭上一蹭。

“Boss,親親。”

所以沢田綱吉才會擔心。

就算安德裏亞因為即將暴露帶來了襲擊,但是總歸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他還是止不住心軟。

“愚蠢的做法。”

聽完他的解釋,宮野誌保冷淡地雙手環胸給出結論。

被比自己小不少的女孩子這樣說,沢田綱吉也不惱,反而羞腆地撓了撓臉頰。

“確實。”他說道,“要是Reborn在的話,大概也會這樣說吧。”

宮野誌保挑了挑眉,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裏的陌生名字。

“Reborn?”

沢田綱吉沉默了一下。

大概是腦子有些混亂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把這個名字給說了出來。

說來其實也挺好笑的,內心裏吐槽的時候怎麽叫Reborn都行,但是要真的把這個名字說出來,好像還是那之後的第一次。

沢田綱吉有些頭暈,但他覺得自己沒事,大概是心理導致的生理反應吧。

他按了按太陽穴,試圖糊弄過去。

這點小小的企圖被雪莉發現。

“怎麽?連馬丁內斯這種事情都能讓我知道,那家夥是什麽更見不得人的家夥嗎?”

還沒能像是日後一樣通曉察言觀色這一絕佳技能的女孩雙手環胸。

沢田綱吉應了一聲,沒忍住從車裏翻了包煙。

這是萊依留下的,紅色的萬寶路,上次還慫恿著他抽。

沢田綱吉給自己點了火,左手握著煙吸了一口之後伸出窗外,神色在煙霧彌漫中有了幾分模糊。

“不是見不得人,”他很難鑒定自己的情緒,隻能短暫地放逐一下自我,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就算是雪莉也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了,她皺起眉,伸出手想要湊過來摸狀態不對的尊尼獲加,卻被對方的話語打斷。

“他是我的老師。”

這是回答了雪莉的問題。

雪莉的動作頓了頓,察覺到對方排斥的情緒之後縮了回去。

“你的老師?”她仿佛漫不經心地說道,“能培養出你這種人,那想必是很嚴格的家夥了?”

沢田綱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什麽叫做我這樣的人啊。”他撣了撣灰,吐槽,“不過他確實很嚴格……嗯,是斯巴達類型的教師。”

“聽起來像是有過一段印象深刻的記憶啊。”雪莉觀察著他,不動聲色地說。

沢田綱吉想了想,嗯了一聲。

他扭過頭看見燃了三分之一的煙,隨口吐槽:“喏,就這個,如果他在的話,一般情況是不允許我抽的。”

明明可樂尼洛說他以前也會抽煙來著。

不過現在的話……大概是抽煙不利於小嬰兒的成長吧,就像他用來禁止自己抽煙的“小嬰兒不可以吸入二手煙”一樣。

雪莉挑了挑眉。

“可是那有什麽意義?”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一樣,沢田綱吉含糊地嘟囔道,“反正他已經管不了我了。”

他側臉看向窗外,點燃的火星微微閃爍著,棕發青年的麵容上帶著些微的冷淡與厭倦,麵無表情地想著。

人已經死了,就算再怎麽斯巴達,也沒法管住他了。

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