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彭格列十代目。
沉穩地步行在醫院的走廊上, 草壁哲矢回想著剛才的一幕,不由得感歎一句薑還是彭格列的辣。
說實話一開始發現那本署名是【雲雀】的漫畫的時候他心中的震驚才是最多的。
秉承著一直跟在委員長身邊的習慣他下意識挖了挖,很容易就挖出了這位【雲雀老師】一開始的出道名是【雲雀恭彌】……嘶。
如果說簡簡單單的【雲雀】還不能說明什麽, 畢竟作為姓氏雖然不常見, 但也不是說完全沒有,更不用說還有“雲雀”這種鳥,因此要說是撞名之類的也能解釋得過去。
但換作是【雲雀恭彌】這個名字就不一樣了。
因此要說是震驚, 他才是最早接受到震驚最早、最持續的那個人。
梳著飛機頭靠著氣魄扛起過整個彭格列的男人, 一度憂愁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他偉大的恭先生。
然後就被對方發現了。
因此一開始到的時候,就算是在恭先生的眼皮子底下, 他也硬著頭皮同縮小了的沢田先生“通風報信”了一下——雖然效果微乎其微。
但是真的沒想到啊……
他站在醫療室的門口, 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幕, 默默地掏出一根草根塞進嘴裏。
……
沢田綱吉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萌混過關。
雖然有這樣的預想,而且他尊敬的家庭教師也說過要在不同的情形下盡可能地活用自己的優勢。
但打死他都沒有想到, 這輩子還有在雲雀前輩麵前裝嫩的一天。
而且居然還真的蒙混過關了。
啊啊啊啊啊啊——
見到他很想要找個坑把自己埋進去的動作,醫生——彭格列的老熟人夏馬爾醫生,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把聽診器給扔到了一邊。
“不用治了, 沒救, 等著小鬼長大當彭格列十一代目好了。”
話剛說完,一隻列恩的槍口就對準了他。
夏馬爾抽了抽嘴角。
十年前他被拉上賊船的時候就麵對這種事情不知道多少次了,因此麵對著Reborn一副嚴肅的好像下一刻就會幹掉他的這幅模樣, 他也不過是打了個嗬欠,權當做無事發生。
——如果沒有重新將聽診器戴上的話。
念叨著自己可是隻治美女的倒黴醫生罵罵咧咧,沢田綱吉早就習慣了對方的這幅做派——倒不如說要是夏馬爾醫生不這樣的話他反而會覺得奇怪——因此也沒說什麽話, 隻是乖乖地任憑對方擺弄。
“說起來, 你好像把雲雀糊弄過去了。”
在醫生和患者和諧相處的時候, Reborn說道。
沢田綱吉的目光不由得漂移了一下。
“糊弄什麽的……”他嘟囔了兩句,因為夏馬爾正在起身扒拉他的口腔的緣故,這句話很快變得囫圇不清,饒是Reborn也隻能聽見什麽“……的事能叫糊弄嗎”之類的話。
家庭教師的唇角不可抑製地勾了勾。
檢查的時候雲雀恭彌就坐在醫院的待客廳裏等候。
雖然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但是因為受到了小嬰兒的拜托,所以男人也還是壓抑著無聊,有一搭沒一搭地等候著。
不過他也不是純然在等待。
在等待的時候,男人翻開了那本原本隻是用來嚇唬小鬼漫畫。
沢田綱吉結束了檢查。
作為一名小嬰兒,他需要等他的監護人(Reborn)和醫生進行溝通。因此,在大概是彭格列成員的醫生的引領之下,推門進入了休息室。
……不,這是地獄。
即使知道對方已經知曉了自己頂著他的馬甲胡作非為,但是在麵帶奇怪笑容為自己拉開門的彭格列成員的注視之下,沢田綱吉還是從門縫中看見了正垂眸看書的黑發男性。
對方的顏值即使是放在什麽奇奇怪怪的演藝圈之類的也都很能打,更不用說加上一直以來身處高位而自然而然浸潤出的氣質,纖長的手指翻過一頁書籍,是讓人不由得連呼吸都靜止下來的美好畫麵。
而沢田綱吉的呼吸確確實實地窒息了下來。
——原因無他,因為這位美好畫麵中的主角拿著的不是其他東西,正是那本自己借了對方的明天弄出來的《這件事》。
沒、沒關係的。
沢田綱吉忍住立刻扭頭給自己搞個吸氧設備的衝動,但是也沒法再動作一步。
前麵、前麵可是深淵啊!
然而,世事不如人意,就在他還在和自己下意識想要逃走的衝動做鬥爭的時候,對方波瀾不驚地抬起了眼。
“十代目?”
身邊,已經能夠蓋章就是來自彭格列的下屬也疑惑地發出了聲音。
對方單膝跪在他的身邊,眼中飽含擔憂。
“是走累了嗎十代目?需要屬下將您抱過去嗎?”
就算在雲雀恭彌不明意味的注視下全身都僵硬了,沢田綱吉也還是扯出了微笑麵對下屬,搖了搖頭。
“我自己就可以。”屬於嬰兒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清越而帶著一點萌感。
而同他說話的、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愣了下,如果不是在首領的麵前,這位隸屬於彭格列的成員大概已經捧著臉毫無硬漢形象地尖叫了起來。
——這可是十代目誒!而且不是普通的十代目,是幼兒版十代目……是限定款啊限定款,十年都難得一見的十代目啊!
他那麽小、那麽可愛,簡直不像是以前那個強大的、無所不能的十代目,隻想讓人一輩子都呆在他的身邊保護他。
然而,這樣的心思剛剛起來,就被不遠處凶殘的雲之守護者輕飄飄的一眼給看了回去。
沢田綱吉奇怪地看了這位說著說著就走神的下屬一眼,在雲雀恭彌的凝視和他的好下屬(大概)之間猶豫了下,還是踮了踮腳,拍了拍對方的膝蓋。
“沒事吧?”他問,聲音很不男子漢的變得軟軟糯糯。
十代目沢田綱吉打出了暴擊。
直到看穿了一切的草壁哲矢說著“失禮了”上前來將人給拖走,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對方大概是被幼崽的這幅形態給……驚嚇,嗯,驚嚇到了,不由得摸摸鼻子,老老實實地坐在了雲雀恭彌的對麵。
對方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的“大作”,雖然什麽也說,但是一股無形的壓迫力還是從男人身上傳來。
沢田綱吉不由得歎了口氣。
“還在生氣嗎,恭彌?”他問一個早有回答的問題。
雲雀恭彌慢條斯理地合上漫畫書看了過來。
“現在倒沒有這種情緒。”他笑了笑,說道,“等到進入訓練場,我會給你看我的怒氣的。”
漫不經心地說出了可怕的話。
但是沢田綱吉已經篤定自己確實已經萌混過關了。
他幹笑了兩聲,試圖開啟一個安全的話題。
然後就被對方引導著說到了他手中那本漫畫上去。
從一開始在阿笠博士家看見這東西的時候,沢田綱吉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隻是當麵看著對方看自己的“作品”,還是會有幾分羞恥在。
雖然這種東西早就在Reborn各種各樣的“試膽訓練”中被磋磨得所剩無幾,但也並不妨礙彭格列的教父在麵對家族成員把丟掉的羞恥之心重新撈回來——尤其是夥伴們麵前。
然而就像是看破了他的想法,黑色短發的青年並不打算就這樣簡簡單單地翻過這一頁,難得話多了起來,一句又一句,直到戳得身體變小、連帶著智商好像也降低(?)的教父先生變成一隻紅彤彤的兔子才作罷。
雲雀恭彌的唇角掛上愉悅的笑容。
而沢田綱吉呢?
即使直到對方是故意的,但理虧在先的是他,就算已經很破羞恥地使用了賣萌大法,沢田綱吉也還是被心虛主導著任由雲雀恭彌捉弄。
可以說是世上最好脾氣的幼崽了。
——畢竟都已經豁出去賣了萌,隻要暫且忍耐一會,就能夠從雲雀的手下存活。
沢田綱吉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雲雀學長的想法。
雙目相對。
藏著狡黠的棕瞳被那雙灰色的鳳眼捕捉到,即使是有著一些奇怪的信心的沢田綱吉,也不由得一個緊張。
門外雲豆在高唱著並盛的校歌,這東西十年如一日地難聽,但是被一隻鳥用稚嫩的嗓音唱出來,卻又帶上了幾分詭異的萌感。
沢田綱吉突然就想到十年前的雲雀前輩。
那時候對方還沒有現在這樣內斂,脾氣說是高冷不如說其實是對很多事都不太在意。
但是如果遇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例如說戰鬥,又例如小動物們,灰色的眸中就會閃爍起明亮的光。
這樣年少的雲雀前輩已經很久沒見過……但是在他沉睡的時候,對方卻也來過了這個世界一趟。
所以突然就想了起來。
就在他迷迷瞪瞪地發生的時候,坐在對麵的青年站了起來。
那本讓沢田綱吉腳趾摳出了一個彭格列城堡的漫畫被他隨意地放在手邊,穿黑色西裝活像是下一秒就能坐上談判桌的男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沢田綱吉抬起眼。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對方實在是太高了,所以不得不抬起腦袋才能看見對方的下頜。
冷漠而精致,就像是這個人表露在外的固有形象。
但他卻並非是這樣的人。
就像是現在,對方以這樣的姿態注視著自己,唇角勾了勾,泛起一個弧度。
“做的不錯。”
他聽見他的雲之守護者、他這一路上跌跌撞撞走來的道標,難得地讚揚了他。
【做的不錯,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
他凝視著仿佛站在光中的青年,思索了很久,最終凝重地開口。
“是本人嗎?”
正在推門的草壁哲矢手一頓,抬眼看向被沙發隱藏了的彭格列十代目,因為對方整隻都被沙發吃掉,所以隻能看見站在對方身前的自家恭先生的表情。
沢田綱吉仰望著對方,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疑問。
“我的意思是,站在這裏的是雲雀前輩本人嗎?”話沒說完,就被一隻手扯住了臉蛋,被這樣提溜起來的時候還在掙紮著繼續自己的猜測,“是不是被什麽……唔……奇怪的東西奪取身體了……唔唔唔……”
草壁哲矢一言難盡地捂住了臉。
——真的很可怕的,彭格列十代目。
……
……
最後以兩邊臉頰都紅紅的、差點連眼淚都被捏出來的後果送走了超凶的雲雀前輩。
在醫院這種地方群聚已經接近了對方忍耐的界限,因此在得到他的檢查結果之後,就幹淨利索地抽身離開。
“畢竟和某個沒有辦法繼續工作的笨蛋不同,雲雀可是很忙的。”
坐在沢田綱吉身邊乖乖和雲雀恭彌揮手道別的Reborn出言諷刺。
沢田綱吉小小的腦袋上蹦出了一個小十字路口。
“真是抱歉啊。”他吐槽道,“因為我是一個小嬰兒,所以暫時不能出席各種會議宴會……”
“不,不是因為這個。”Reborn道,“現在的話,‘死而複生’的彭格列十代目正在守護者的陪同之下參加盟友之間的宴會哦。”
沢田綱吉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是……骸和庫洛姆?”
Reborn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跳到了他的麵前。
“大家都很擔心你。”他可愛的聲音在沢田綱吉的耳邊響起。
棕毛的幼崽下意識捏了捏手掌。
“剛剛回來還沒有接受身體檢查就算了,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做了什麽蠢事,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頓了頓,看著神色逐漸暗淡、簡直就要蹲下身頭頂烏雲畫圈圈的弟子,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更重要的是,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在遙遠的新掛上【沢田】的宅邸中,早就習慣擺著冷漠臉的銀發酷哥對著鏡子練習合適的微笑和態度,一牆之隔,黑發的青年動手將地麵的鋪上柔軟的地毯、牆角貼上防撞條;剛離開的黑發青年坐在黑色的轎車中,手裏拿的是縮小後首領的體檢報告,正一絲不苟地查看;並盛的小宅邸中,白色短發的青年綁著“極限”頭帶,奮力對著一遝的育兒書籍埋頭苦幹;更加遙遠的意大利,早就聽聞了兄長歸來的小少年挺直著脊梁站在霧化作的兄長身邊,端著酒杯裝大人;而幻化的霧盡可能模擬著那個人的模樣,言笑晏晏。
所有人都在為了他而努力,大家都希望營造出能夠讓他安心回歸的環境。
看著他的表情變化,Reborn勾了勾唇角。
“我以前就說過吧。”他說道,“廢材綱不用想太多——這麽簡單的事情你已經忘記了嗎?”
無論是擔憂什麽、懼怕什麽,笨蛋綱吉總歸是笨蛋,所以無論什麽都要說出來,才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
沢田綱吉沉默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向對麵的家庭教師,鬼使神差地開口。
“那你呢?”他問,棕色的眼瞳之中帶著嬰兒專屬的純粹,“大家都在擔心我,你……Reborn呢?”
他的家庭教師微微一頓,露出早有所料的笑容,低低說了什麽。
棕發的幼崽一愣,旋即,露出了溫暖又挫敗的笑容。
“還有一件想做的事情的,”他嘟囔起來,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庭教師,“想見媽媽。”
……
“米花綜合醫院,203……啊,就是這裏。”
諸伏景光看著短信扣響了病房的大門,在得到應答聲之後拎著果籃走了進去。
他是來看自己的同期、在上次任務中不幸小腿骨折的伊達航的。
兩個人是從警校時期就結識的好關係,意氣相投經過了時光的沉澱化作了深厚的友誼。
話到一半對方的女友進入,他便借著洗蘋果的名義出了病房透氣。
然後,在庭院的地方,就像是靈魂般的指引一般,看見一個穿著背帶褲的棕發嬰兒。
對方是背對著他的,穿著橙色的小襯衫和藍色牛仔的背帶褲,從背麵來看似乎是一個可愛的孩子。
諸伏景光的目光隻不過是從對方的身上掃過,但卻無由地無法挪開。
他張了張唇,但卻茫然地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然後,對方回過了頭,他聽見了自己幹啞的嗓音。
“尊尼……獲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