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明顯察覺到禦座上的天子周身氣勢冷冽了起來。

薑家乃百年望族,在朝中聲望極高,再者薑太傅的嫡孫女薑芸蕙在京都素有溫柔賢惠、知書達禮的美名,因此,她乃後位的最佳人選。

薑太傅此言一出,無非便是催促著天子趕快立薑芸蕙為後。

“臣等附議。”亦有不少其他大臣站了出來,皆是想要將自家女兒或者孫女送進宮的大臣。

哪怕做不了皇後,隻要成為了天子的枕邊人將來說不定便會有出頭之日。

沈暮辭透過十二旒珠掃視了一番,這些朝臣純粹就是想要給他添堵。

可此時的他不再是剛登基時大權旁落之人,他心有所屬,自是不能在立後之事上妥協。

沈暮辭看了看自己佩戴著的那個小小的繡囊,突然輕斥了一聲:“社稷安寧?不知諸位愛卿從何得知?”

“如今邊境未定,西北烽煙四起,此乃社稷安寧?”

“如今朝綱重振,諸卿晝斷獄,夜理書,此乃社稷安寧?”

“如今災洪未定,未至‘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此乃社稷安寧?”

天子語勢一句比一句強勁,其間有明顯的怒意,眾臣迫於威壓都不太敢抬頭。

“陛下貴為天子,理應綿延子嗣,擇嗣以承大統。現後宮空虛,請立後宮,以慰列祖列宗而固國本也。”薑太傅並不顧及天子的怒意,依然堅定地說道,“若陛下今日不給臣一個說法,臣便一頭撞死在這金鑾殿上。”

“既是如此,朕若有後位的人選,自然會告知諸卿一聲。”禦座中的天子霎時起身,明黃色的龍袍上繡著十二章紋,胸前的正龍威嚴崢嶸,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薑愛卿,請自便。”

“退朝吧。”

天子語罷,衣袖翻飛,很快便離開了殿內,而此時的薑太傅,看著天子離去的方向,眼中有墨色在翻湧。

今日天子這話,無非便挑明了他並無立要薑芸蕙為後的意思。

薑太傅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薑家鏟除蘇家有功,對後位勢在必得,如今卻公然被天子拒絕,薑太傅隻覺得顏麵全無。

天子不打算立薑家女為後,倒是給了其他世家機會,看著周圍之人都悉數離去,他更加氣憤。

“清正,且慢!”薑太傅看著剛踏出殿門的張大人,急忙追了上去。

“懷忠兄客氣了,不知找我有何事?”這張大人乃是曾經去往梧桐鎮安撫難民的張巡撫。

“你可見過,陛下在梧桐鎮時身邊的那名女子?”薑太傅並不想繞彎子,開門見山道。

張巡撫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他頓時想起了天子和葉楚楚間那般親密無間的舉動,但依然佯裝無事一般:“我不知懷忠兄在說什麽。這是陛下的私事,我一個外臣如何得知?”

薑太傅兩眼微眯,似在探究其中的真假:“難道你就沒留意到今日陛下掛在腰間的那個繡囊?這與陛下的衣著如此格格不入,若非是他意中人為他繡的,他又怎會戴上?”

顯然是覺得還說得不夠,薑太傅又斬釘截鐵地補充道:“陛下定有意中人。”

張巡撫是知道薑太傅的性子的,他如此說,定是見過那名在梧桐鎮陪伴在天子身側的女子,也認定了她就是天子心儀之人。

隻是張巡撫是一個並不怎麽看重名利的,聽罷便勸道:“立後之事自然由陛下決斷,我們這些作為臣子的,幹好份內之事便好。”

這言外之意便是,天子既然已經說了不會立薑芸蕙為後,再這般執著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若陛下立一個平民出身的女子,你也願意?”

“那是自然。”張巡撫對葉楚楚的印象極好,“我相信陛下的眼光。”

薑太傅並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話,遂乃拂袖而去。

“懷忠兄。”張巡撫看著薑太傅的背影,歎了口氣,“莫要因為立後一事惹惱了陛下。今上能如此迅速地鏟除蘇家,有如此鐵血手腕,非是等閑之輩。”

薑太傅似是已經走遠,再未回頭。

*****

沈暮辭回到府中的時候,葉楚楚和燕蘭正商量著給薑芸蕙準備什麽樣的生辰禮物。

“阿蕙這些天因為蘇欽的事情,睡眠不大好,要不然咱們送她一個藥枕吧。”葉楚楚正說著,便見長廊那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這邊走來。

她急忙起身。

待到人走進了,葉楚楚看到沈暮辭的神色嚇了一跳:“子軒,今日誰惹到你了?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沈暮辭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聽葉楚楚這般說著,他這才回過神來,急忙緩和了神色。

退朝後,他便一直想著立後一事。

起初,他想著,待他重振朝綱,便可立葉楚楚為後;可今日,他才發現,阻攔他和葉楚楚的,恐怕還有以薑家為首的世家。

沈暮辭的眼中劃過一道戾色。

“今天遇到了些糟心事,隻不過都不是什麽大事。”沈暮辭朝著葉楚楚笑了笑,隻有在小姑娘身邊,他才會感到心安和踏實。

隨著葉楚楚走進,沈暮辭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

“過幾日是阿蕙的生辰。”葉楚楚一邊走一邊說著,“我和燕蘭打算送一個藥枕給她,她這些日子休息得可差了。”

“可是為蘇欽著急?”沈暮辭問道。

“你竟然知道蘇欽?”葉楚楚驚呼,“也對,你是皇商,說不定平日裏也是見過他的。”

沈暮辭立即便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隻是輕輕搖了搖頭,“說不定蘇欽沒死呢?”

“可是蘇家的那些罪臣可是當街行刑的,阿蕙那日見了差點暈過去。”葉楚楚眨了眨眼,“子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呀?”

見著小姑娘眼神中充滿了期待,沈暮辭隻是說道:“楚楚,不管怎麽說,此事已過,還是要向前看,希望薑姑娘能夠早日走出陰霾,你多勸勸她。”

“再者,楚楚,以後若是你去薑府,切記不要和薑太傅撞上,薑太傅乃朝廷重臣,萬一稍有不慎惹他不快,咱們難以自保,明白嗎?”

葉楚楚點了點頭。

“楚楚,等我把這些糟心事兒解決掉,我們便成婚吧。”沈暮辭緊緊握住葉楚楚的小手,溫柔地說。

葉楚楚的手被白子軒攥得生疼,其實她並不太在意白子軒什麽時候和她成婚,她一直都很相信他。

可他卻多次向她提出成婚之事,就像是怕她跑了一般,葉楚楚總覺得白子軒這些日子像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

轉眼之間,就到了薑芸蕙的生辰。

其實這生辰宴薑芸蕙本是不願意大操大辦的,隻是薑家每年都會為她辦一次,若今年不辦,必然會遭人非議。

薑芸蕙乃京都貴女,其生辰宴自然是極為盛大的,京中許多世家小姐都會來為她慶生。

這偌大的薑家花園,今日喧鬧不已。

這是葉楚楚和燕蘭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因著有商陸和蟬衣把關,兩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

“葉姑娘,燕姑娘,隨我來。”繁霜見二人到了,急忙將她們迎了進去,“小姐已經等候二位多時了。”

此刻花園中已經有了不少貴女,這些貴女各個濃妝豔抹,衣著華麗,手中還拿著一個小扇子,風姿綽約。

“楚楚!阿蘭!”薑芸蕙今日也打扮得極其盛重,見她們到來,立即向她們走來,語氣間有些責怪,“你們可是到了,我真怕你們不來了呢!”

“怎會。”葉楚楚和燕蘭將藥枕遞給薑芸蕙,“這個藥方是我專程為你配的,可以助眠。”

薑芸蕙十分欣喜,平日裏她一般隻會收到胭脂水粉,要麽則是些貴重的首飾,可隻有她知道,哪怕禮物再貴重,其中包含幾分真情,無從得知。

隻有葉楚楚和燕蘭所送之禮,禮輕情意重,讓她今日空虛的心充盈了起來。

“今日若你們聽到了些流言蜚語都不必在意,這些人平日裏閑暇慣了,不去嚼舌根便沒事可做。”

因著有薑芸蕙的提醒,葉楚楚和燕蘭並不怎麽與這些貴女打交道。然而,縱使這般,到開宴之時,兩人依然成了眾位貴女好奇的對象。

開宴之時,眾人剛落座,便聽說公主殿下今日要來,薑芸蕙急忙起身前去迎接。

安樂公主乃是今上唯一的妹妹,哪怕其母是突厥派來嫁給先帝的和親公主,但依然備受寵愛。

公主殿下親自前來為薑芸蕙慶生,顯然是皇家給足了薑家麵子。

薑芸蕙一離席,整個宴廳的氛圍便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這兩位姐妹是哪家的小姐?平日裏我怎沒見過。”這秦小姐乃是禮部尚書的女兒,其父親也算是天子重臣。薑芸蕙離開,她算是在座貴女中地位較高的一位了,便嫵媚一笑道。

葉楚楚和燕蘭對視一眼,知道難以避免,隨即便做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語氣不卑不亢。

“姐妹們,你們說薑姐姐她都是要做皇後的人了,平日裏怎還和這般普通的女子走在一起。”秦小姐用手絹捂著嘴笑道,眼中盡是對葉楚楚和燕蘭的嘲諷,“我看,怕不是你們想要攀高枝吧?”

“秦小姐慎言。”燕蘭眉頭微皺。

都是有眼力見的貴女,自然看出了葉楚楚和燕蘭與她們行為舉止上的不同,雖然這兩人舉手投足間並無錯處,但依然缺乏世家貴女的那種渾然天成的氣質。

“也不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宴會,我們薑姐姐邀請你們乃是好心,但你們也不動腦筋想想,你們、也配?”秦小姐盯著葉楚楚和燕蘭,存了心不打算給這兩人台階下,“我看今日她們給薑姐姐送的禮物也寒磣得緊,竟然是個枕頭。”

“此乃藥枕。”葉楚楚輕聲辯駁道,說話時依舊不卑不亢,張弛有度,“其藥材都是精心配好的,有助眠之效。”

“我看葉姑娘平日裏怕是癡迷於藥理,完全不通琴棋書畫吧。”秦小姐高傲地看了看周圍之人,揚著下巴說道,“也不知你這樣的女子,以後哪個夫家能看上你?”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燕蘭再也憋不住了,她放開葉楚楚的手,驟然從座位上起身,“楚楚她已然訂了親,未來夫婿乃一皇商,對她甚好,秦小姐不要覺得你高貴得緊。”

葉楚楚聽到燕蘭將皇商提了出來,有些隱隱擔憂,因為她知道,這些貴女並不一定看得上皇商。

但她也知道燕蘭純粹是好心,隻聽燕蘭對她輕聲道:“說出來怎麽了?楚楚,你就是太心善,今日就是要給這些貴女一點顏色看看,要不然瞧不起我們。”

“皇商?”

果不其然,秦小姐突然笑了起來,與之同時,在座的許多看熱鬧的貴女中也有人悄悄低著頭笑著。

“自古商賈地位本就低下,哪怕你夫婿是一皇商,看起來像是與皇家攀上了關係,不也一樣是無用之人?”

秦小姐所言尖酸刻薄到了極點,燕蘭正想繼續反駁,卻不想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高呼:“公主駕到!”

眾人急忙起身行禮,安樂公主今年剛及笄,比這些貴女年齡都要小些,她和薑芸蕙一起進來,隻說了一句“不必多禮”,便東張西望了起來。

“公主,您身份尊貴,自是應當......”

還未等薑芸蕙說完,沈安荷見葉楚楚旁邊有一個空位,急忙走上前去,坐了下來,“薑姐姐,我要坐這裏!”

在坐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還未等眾人回過神來,沈安荷又開始說話了:“對了,剛剛本公主好像聽到你們在說那個什麽?什麽來著?皇商?”

“誰的夫婿是皇商呀?”

“回公主,是民女的未婚夫婿。”葉楚楚在公主麵前自然不敢造次,隻得恭敬回道。

薑芸蕙也是一驚,她隻知道葉楚楚有心上人,今日才知道竟然是已經到了訂親的程度。

“皇商好啊!”就在眾人以為公主也要跟著嘲諷一番時,卻沒想到公主竟然直接站在了葉楚楚這一邊。

“嫁人又不是非要嫁什麽高官厚祿之人,自然是兩廂情悅最重要。”沈安荷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本公主看秦小姐一整天隻關心別人的婚姻大事,怎麽不擔心一下自己?我看你都快二十了還沒嫁人,你才是嫁不出去的那個吧。”

“公主殿下......”秦小姐低著頭,嬌嗔道,“我......”

還未說完,秦小姐臉便紅了。

“哦,難不成秦小姐想給我皇兄當妃子?我看算了吧,就你那樣子,不僅我皇兄看不上你,我也是看不上你的。”沈安荷“嘖”了一聲,絲毫不留情麵。

這安樂公主明擺著是幫葉楚楚說話,哪怕在座之人再過遲鈍,也都意識到了,當即開始打圓場。

葉楚楚看了沈安荷一眼,恰好沈安荷也在看她。

沈安荷因為其母是突厥人,她長相肖目,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靈動似水。她俏皮地朝著葉楚楚眨了幾下眼睛,這讓葉楚楚產生了一種奇妙之感,像是兩人已經非常熟絡的樣子。

這讓葉楚楚心中有些奇怪,這公主對她也實在是熱情了些。

秦小姐今日顏麵全無,宴席還未結束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離開了。

而宴席結束後,貴女們盡數離去,很快便隻剩下了葉楚楚、燕蘭、沈安荷與薑芸蕙。

“楚楚,今日我沒想到她們會說那些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薑芸蕙拉著葉楚楚的手說道,帶著些許歉意,“你和阿蘭送的藥枕我很喜歡,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禮物。”

“我並不在意這些的,我知道我未婚夫婿的地位不高,但如今我這般已知足。”葉楚楚臉上依舊掛著溫柔的笑意,她看向沈安荷,“今日還要多謝公主殿下為我解圍。”

“不不不,不用謝我,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我皇......”沈安荷嘴快,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了嘴,急忙止住,“要謝就謝你那個皇商夫君,皇商本來就很厲害。”

此時的沈安荷要為皇兄掩飾,原本言辭機敏的她竟然有些語無倫次,索性睜眼說瞎話。

原來,今日她正要出宮參加薑芸蕙的生辰宴,卻不想被高福喚去了養心殿。

接下來,那個一直被她認為沒有七情六欲的皇兄,竟然告訴了她一個驚天秘密——她馬上就要有皇嫂了。

礙於皇兄的威嚴,她雖好奇,但也不敢多問。她隻記得皇兄說:“若今日在宴席上有人找葉楚楚的不痛快,你幫她懟回去便是,切莫讓她受了委屈。”

如今,沈安荷見著葉楚楚,發現這位準皇嫂不僅長得漂亮,醫術還很高明,最要緊的是,還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庸俗之輩,這讓她越來越喜歡自己這位未來的皇嫂。

不得不說,她皇兄的眼光是真的好,這皇嫂,果真與京都那些庸脂俗粉就是不一樣。

“我以後喚你們楚姐姐和燕姐姐可好?”沈安荷看向葉楚楚和燕蘭,就像是一個鄰家妹妹一般,極為惹人憐愛。

葉楚楚與燕蘭有些受寵若驚,但見公主誠意滿滿,完全沒有公主架子,說話也平易近人,也隻得應了下來。

“對了,薑姐姐,我今日有一個驚喜要送給你。”沈安荷想到了什麽,不一會兒眾人便被沈安荷領去了一個僻靜的驛站。

“隨我來!”沈安荷平日裏活潑好動,“楚姐姐,你記得把薑姐姐的眼睛給蒙上。”

“到底是什麽?竟然如此神秘?”薑芸蕙笑笑,自從蘇欽被斬首,她就很少笑了。

待葉楚楚最後將手放開,薑芸蕙卻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她看著逆著光對她微笑的男子,唇瓣微動,喃喃自語:“我不是在做夢吧?”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沈安荷把薑芸蕙推上前,“這是我皇兄讓我送給你的生辰禮物。”

“欽郎!”薑芸蕙提起裙子,朝著眼前人奔了過去。

“芸蕙!”

這一喚,便是千言萬語。

葉楚楚一行人自然是識趣的,都退出了房間,給這對小情侶留出獨處的空間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呀?”葉楚楚好奇地問道,“蘇欽不是已經被陛下斬首了嗎?”

“所以現在房間裏的不是蘇欽,乃趙欽是也。”沈安荷賣了一個關子。

她們望向屋內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這才從沈安荷口中得知事情的整個經過。

原來,當日斬首之人,並非蘇欽,乃是天子從牢獄中挑選出的一個與蘇欽身形相似的重犯。蘇家已倒,現在的蘇欽,不再姓蘇,隨母姓趙,即為趙欽。

蘇欽的母親當初被蘇家家主也就是蘇相所殺,而他也在蘇家屢遭排擠,這些年來,蘇欽一直遊離在外,想要擺脫蘇家這個無惡不作的家族。

他自是不願意一直頂著蘇家的姓氏繼續生活下去,也不願意讓自己未來的妻兒隨自己一起背負蘇家曾經的罪過。

也正是如此,天子允諾了他的請求——讓他在行刑時詐死,以新的身份開始全新的生活。

但為了不讓外人生疑,因此蘇欽並未告訴薑芸蕙真相。

待塵埃落定,兩人才算是苦盡甘來。

分別之時,薑芸蕙與蘇欽緊緊相擁,兩人纏綿了許久,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對方。

“芸蕙,我要去西北了,你記得照顧好你自己。待我立下軍功,便來娶你,等我。”

蘇欽翻身上馬,動作行雲流水,他鮮豔的紅色披風被風起,英姿颯爽。

“我等你。”薑芸蕙給蘇欽送去一吻,“照顧好自己。”

薑芸蕙的這個生辰過得無異於是甜蜜的,因為在這天,她再次見到了她的心上人。

“蘇欽對阿蕙真好。”葉楚楚感歎道。

“楚楚,你家那位難道對你不好?”薑芸蕙還沉浸在蘇欽對他的海誓山盟之上,也沒想太多,“我今日才知道,你家那位竟然是位皇商。起初我聽成了‘皇上’,差點給嚇死了。”

薑芸蕙說完,沈安荷突然“咳咳咳”地咳嗽了起來。

迎著眾人擔憂的目光,沈安荷麵不改色地說道:“我剛才嗓子有些癢,沒事沒事,你們繼續。”

“你當初來到京城,是因為他嗎?”

“楚楚哪裏是因為他。”燕蘭聽後輕斥了一聲,“我看當皇商也是不容易的,不知為何像是結了不少仇家,我們被他的仇家追殺而來。隻不過,還是要謝謝他留下的那些影衛,要不然,我和楚楚怕是小命早就沒了。”

葉楚楚悄悄拉了拉燕蘭的衣袖,隨即解釋道:“我和燕姐姐無父無母,其實來到了京都,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怕身在異鄉,也是好的。”

“對了,公主,不知你可認識他?”葉楚楚想起了什麽,急忙問道,“他姓白,名子軒。”

“啊?”沈安荷一驚,匆忙說道,“我、我沒聽說過他,許是因為平日裏我不關注這些吧......”

眾人都未察覺到沈安荷的異樣,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要為皇兄掩飾,實在是,太苦了。

幾個女子回到薑府後,又在薑芸蕙的小院子裏玩鬧了一陣,這才分別。薑芸蕙剛送走其他三人,便見薑太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旁邊:“芸蕙,剛才你送走的那幾位女子,其中一位可是叫‘葉楚楚’?”

薑芸蕙很是訝異,遂道:“祖父怎知道她?”

薑太傅心下了然,隻道:“聽聞這姑娘醫術極好,若有空閑,可否讓她來為我看看舊疾?”

薑芸蕙不疑有他,便應了下來。

*****

幾日後,葉楚楚清晨剛起身,便被薑芸蕙接走了。

薑芸蕙一臉焦急:“楚楚,今晨我祖父突發舊疾,不省人事,連早朝都未去參加,我知道你醫術極好,可否為我祖父看看?”

葉楚楚想到白子軒曾告訴過她,盡量不要和薑太傅接觸,正想要拒絕,突然被薑芸蕙攥住了手:“楚楚,我祖父這舊疾已有數年,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前些日子你能夠把我的體寒之症治好,今日能幫我祖父看一眼嗎?”

薑芸蕙已然哀求至此,葉楚楚自是不忍拒絕,想著白子軒隻說切莫得罪權貴,便稀裏糊塗地跟著薑芸蕙去了薑府。

葉楚楚到薑府時,薑太傅正虛弱地躺在床榻之上,在他旁邊還站著兩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分別是薑芸蕙的父親和母親,還有她的小叔。

“祖父,我讓葉姑娘幫您看看。”薑芸蕙將葉楚楚帶到房裏,眾人立即為她讓出一條道來。

薑太傅看著朝著她緩緩走來的女子,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著天子喜歡的女人。

這女子目光堅毅,縱使麵對權貴,並未流露出絲毫怯意,這讓他不禁想起了他曾經那位叛離家族的女兒。

當初,她叛離家族時,眼神也是這般堅毅果決,不卑不亢。

多年來音信全無,也不知道他的凝娘到底怎麽樣了。

“薑大人可否將手伸出來給我看看?”葉楚楚聲音清脆動聽,此刻的她跪坐在床前,但脊背依然是挺直的。

葉楚楚為薑太傅把了許久脈,她秀眉微皺,似是有些疑惑。

“楚楚,我祖父如何?”薑芸蕙焦急地問道。

“不知薑大人這咳喘之症有多久了?”葉楚楚問道,“如今大約間隔多少日子會發作一次?”

“大約有五六年了。現下大約每隔半年會發作一次。”薑太傅如實回道。

“祖父,可您兩月前才發作過一次呀,這次為何會這般迅速?”薑芸蕙不解道,聲音越來越小,“難不成......”

“不是發作迅速,是壓根就沒有發作。”葉楚楚倏然起身,“許是最近思慮過多,我給大人開幾副安神的方子,如何?”

“簡直就是在胡鬧!”薑太傅的幼子薑弘明聽了這話,言語激烈,“你這鄉野女子,略通一點醫術便無法無天了不成?還真當自己是神醫?診斷不出來就是診斷不出來,說我父親裝病這又是鬧哪樣?”

薑弘明一邊說著一邊朝葉楚楚走去,作勢便要將她一把抓起。

“小叔!”薑芸蕙見自己小叔如此衝動,急忙上前攔人,“楚楚她也是好心,既然診不出來,我們去請禦醫便是。”

就在這時,外邊有一個小廝匆匆忙忙地奔了進來,“少爺!小少爺!少夫人!孫小姐!大事不好了!陛下聽老爺身子不適,親自帶著禦醫到府上來了!”

天子親自前來,乃是對薑家的器重。

眾人驚喜之餘,也慌亂得緊,急忙上前接駕。

而葉楚楚自然也被薑芸蕙拉著走了出去。

“楚楚,待會兒陛下來了,切莫東張西望,陛下說什麽聽著便是,也莫要反駁。”薑芸蕙在葉楚楚耳邊低聲道。

眾人齊齊站在長廊之上,恭敬地等候著天子。

遠遠便見天子帶著他的親衛以及禦醫朝這邊走了過來。

為首的男子身著一身玄色窄袖龍袍,在袖口處還用金色絲線繡著祥雲,腰間束著一條玉帶,其上還掛著一個小小的繡囊。

這繡囊做工較為粗糙,竟然與這一身衣裝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變故就隻發生在這一瞬。

還未等眾人行禮,便見葉楚楚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楚楚!”薑芸蕙不知葉楚楚為何會在這般重要的時刻朝著天子跑去,此乃大不敬,想要將她拉住,卻拉了個空。

接下來,眾人便親眼看見,葉楚楚跑到天子麵前,用雙手摟住了天子的脖子,她的眼中閃爍著點點星光,語氣親昵:“子軒,你怎麽來了?你看到陛下了沒?”

葉楚楚感受到白子軒強勁有力的心跳,還用頭在他身上蹭了蹭。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

以薑弘業為首的眾人,見著眼前之景,頓時大氣都不敢出,隻得顫顫巍巍地跪下行禮:

“叩見陛下。”

作者有話說:

歡迎大家來圍觀小沈的大型掉馬現場,各位可以把你們的榴蓮、算盤、搓衣板全部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