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楚這一撞,便意識到自己著實衝動了些。她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一名侍女正攙扶著一個儀態清貴的女子。

“汪汪汪”,將軍見自家主人受到了欺負,朝著這侍女吼叫起來,甚至想要直接撲過去,但卻被葉楚楚製止了。

“抱歉。”此時本就是她有錯在先,葉楚楚心中懊悔,立即道歉。

可這侍女似乎並不領葉楚楚的情,反而高聲道:“我家小姐身子金貴,豈是你說撞就撞的?還有你這隻狗,依我看......”

“好了,繁霜,我沒事。”這女子說話嗓音輕淺,平和而溫柔,一聽便知她教養極好。

“小姐,你身子可還要緊?”繁霜看著自家小姐額上生出些許薄汗,神色焦急了起來,將其扶穩後,又拿出一張白淨的手絹為她擦拭細密的汗珠。

葉楚楚聽到這熟悉的嗓音,心中驚訝,這女子便是方才她偷躲在竹林之中發現的與那位神秘公子互訴衷腸之人。

這讓葉楚楚不禁再一次打量起眼前這位正被婢女攙扶著的女子來。

隻見這女子身著淺粉色的齊胸襦裙,衣衫上還繡著大朵大朵綻放的梅花,其裙擺仿若流水傾斜而下,加之她梳著典雅的淩虛髻,其上插著一根精致的紅梅朱釵。

她的打扮看似簡潔但無不透露著奢華。

再觀這女子的麵容,秀麗的蛾眉淺淺蹙著,雙目猶似一泓清水,朱唇微微抿起,臉色蒼白如紙,顯得十分虛弱,這不禁讓葉楚楚想起了“病西施”。

“姑娘可是身子不適?”葉楚楚憑借醫者的本能,脫口而出道。

“我家小姐身子如何不用你管!”繁霜依然咄咄逼人,但此時她見自家小姐這般,急得都快要哭了出來,“小姐,奴婢扶你去醫館看看。”

“姑娘且慢!”葉楚楚追了上去,想了想說,“我略通醫術,若姑娘信得過我,我可為姑娘看診。”

“就憑你?”繁霜扶著自家小姐停下,語氣輕視,“我家小姐金尊玉貴,自小便被我家老爺和老夫人當眼珠子疼,若是出了事,你擔得起這個責任?”

“可是這附近並沒有醫館,與其將時間浪費在找郎中上,不如讓我一試,還能讓你家小姐好受些。”葉楚楚記憶極好,商陸和蟬衣帶著她和燕蘭到這戲院之時,她便四處留意了一番。

繁霜本還想再說什麽,但很快便被自家弱柳扶風的小姐打斷了:“繁霜,讓這位姑娘試試吧。”

繁霜將自家小姐扶進了一間廂房,葉楚楚領著將軍緊隨其後,彼時戲曲已然開始,但是葉楚楚卻並沒有要再去看的意思。

因此她停下拍了拍將軍的頭,然後將軍便“領命”而去,瞬間便消失在了眼前。

待繁霜將自家小姐扶到榻上歇好,這女子便開口問道:“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她纖纖柔柔的,此時語氣也有些虛浮,“敝姓薑,名芸蕙,姑娘喚我阿蕙便可。”

“我姓葉,名楚楚。”葉楚楚一邊給薑芸蕙把脈,一邊說著。

在葉楚楚給薑芸蕙把脈之時,繁霜一直關注著葉楚楚的神情,見其神色未有絲毫改變,驚呼出聲:“你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葉楚楚有些奇怪,不明所以。

“薑家乃是......”還未等繁霜說完,便被薑芸蕙打斷了。

“楚楚不必在意,繁霜她口無遮攔慣了,如今說話有些衝撞。”薑芸蕙確是一個有心之人,她直接喚“楚楚”而非“葉姑娘”,頓時讓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了不少。

可葉楚楚對薑芸蕙依然帶著一點疏離,平靜問道:“薑姑娘平日裏可是經常四肢冰涼,極易疲勞,夜裏多夢?”

“正是。”

“那便是體寒之症了。加之你現下正處月事期,思慮過重,勞神過多,因此才會出現如此症狀。”

薑芸蕙和繁霜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有訝異,薑家顯貴,而薑芸蕙自幼時起身子便不好,平日裏沒少請名醫為她看病。如今葉楚楚的診斷,與過去那些名醫的診斷竟然差得八九不離十,這讓薑芸蕙對葉楚楚更為信服。

“不知可有治療之法?”繁霜欣喜地問道。

“有,但還需從長計議。隻不過現下我可為薑姑娘紮上幾針,來緩解現下的不適之感。”

薑芸蕙按照葉楚楚的指示將她白皙纖細的手腕伸出,“這病症困擾了我多年,若楚楚能夠幫我將其根除,日後定有重謝。”

葉楚楚笑了笑,“不用不用,我隻是盡了我的職責而已。”

“汪汪汪”,恰逢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犬吠,緊接著便聽到有人在叫喊。

仔細一聽,便能聽清“楚楚”二字。

葉楚楚一驚,知道是將軍帶著燕蘭她們來尋她了,她朝著大門的方向望了望,薑芸蕙很快會意,對繁霜道:“把門打開,將候在外麵的人迎進來。”

待到燕蘭、蟬衣和商陸一進房門,便聽到商陸焦急地說道:“葉姑娘,原來你在這裏,剛才嚇死我了,你要是走失了,我們怎麽向公子交代。”

而燕蘭此刻,也一臉不善地盯著葉楚楚。

葉楚楚自覺理虧,一邊給薑芸蕙施針,一邊含糊道:“我不是讓將軍傳信了嘛。”

“是我對不住楚楚,若非我身子不適,楚楚為我看病,也不會耽誤她。”薑芸蕙坦誠地說道,語氣中還帶著歉意。

眾人這才看到靠坐在榻上的女子。

商陸和蟬衣對視一眼,她們過去作為暗衛,自然是知道薑家小姐的——薑芸蕙乃薑太傅唯一的孫女,身份尊貴。

葉楚楚是一個善於察言觀色之人,她立即察覺到這幾人進入廂房後態度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對勁,為緩解有些尷尬的氣氛,隻得讓眾人各自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楚楚,這是你的狗嗎?它真的好可愛。”薑芸蕙是個知曉人情世故的女子,此時她提起葉楚楚的狗,就是為了讓眾人的注意力分散開來。

隻是在聽到薑芸蕙親昵地叫“楚楚”時,燕蘭的臉色不禁陰沉了幾分。

“它名喚將軍。”燕蘭搶先開口,還故意瞪了葉楚楚一眼。

葉楚楚有些不明所以。

薑芸蕙聽到“將軍”後有些吃驚,她望了葉楚楚一眼,還是極力掩飾住了自己訝異的神色,隻道:“這是一個好名字。”

“那時自然,楚楚取的名字,自然是好名字。”燕蘭繼續道。

此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

葉楚楚給薑芸蕙施針極慢,眾人等在這裏又不免冷場,最後實在是繃不住了,隻得你一言我一句地說起來,縱使最初心中不太爽利,但熟識之後,卻發現彼此之間竟然有頗多相似的興趣愛好。

比如喜好甜食、熱衷於看話本、養小狗等等。

也正是因此,幾個姑娘家聊得越發投機。

“你也看過這個話本?”在談到《霸道皇帝和他的小逃妃》時,葉楚楚瞪大了眼睛。

“對呀,雖然我祖父不讓我看這些,總是讓我讀《女誡》,但是我經常在我枕頭下麵藏一些話本。”薑芸蕙眨了眨眼睛,整個人也靈動了些。

“聽聞你們這些高門貴女以後都是要進宮的,是真的嗎?”燕蘭問道。

“雖然現在確實有不少世家想要將女兒送進宮裏,但那也要陛下點頭才行。”薑芸蕙說道,“這話本裏不就是個實際的例子嗎?皇帝最後還不是為了蓉娘廢除了後宮。”

“再說了,我父親每次被陛下召進宮議事,歸家時都像丟了半條命一般,所謂伴君如伴虎,陛下不一定是個好相與之人。”

“嫁人還是要嫁自己心悅之人才是。”薑芸蕙似乎想到了什麽,不自覺間臉紅了起來。

“薑小姐,妄議天子乃是大罪,慎言。”商陸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

隻是另外三人都未注意到商陸和蟬衣的異樣,依舊討論得熱火朝天。

薑芸蕙雖然看起來是端莊的名門淑女,但是熟識後整個人很快便放鬆下來,她頻繁地被葉楚楚和燕蘭逗得哈哈大笑,就連繁霜也一臉詫異地看著自家孫小姐。

她從未見過薑芸蕙如此開懷地笑過。

等到葉楚楚施針完畢,薑芸蕙覺得自己身子舒服了許多,為表示感謝,主動提出帶著葉楚楚一行人在京都轉轉。

薑芸蕙熱情至極,眾人皆不好推辭。

這一逛,便到了夜間,又轉瞬到了分手道別的時候。

“楚楚,阿蘭,再見!”薑芸蕙登車時依依不舍地與葉楚楚和燕蘭揮手道別,“有空一定要到我家裏來!記得把將軍也帶上!”

待放下車簾,繁霜這才道:“雖說今日蘇家那人將小姐約出來讓小姐吃了點苦,但好在遇到了葉姑娘和燕姑娘,我好些日子都未見小姐如此高興了。”

“和她們在一起,我覺得好輕鬆啊,繁霜。我有時候覺得,成天麵對宴會中的那些繁文縟節、假惺惺地問候實在是累人。”薑芸蕙原本還喜悅著,但突然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她還不知道回去後要怎麽向祖父解釋一番自己在外麵待了這麽久。

“哎,對了,小姐,今日你有沒覺得葉姑娘似曾相識?”

薑芸蕙搖了搖頭,想著心中之事,並沒在意,“我不記得在哪裏見過她呀。”

*****

這廂,葉楚楚和燕蘭也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商陸,你們公子回府了沒?”葉楚楚這時才想起白子軒,她憶起自己昨日明明答應了他早點回去,結果現下卻已月上枝頭了。

她有些心虛。

商陸與蟬衣對視了一眼,然後遞給了葉楚楚一個自行品味的眼神。

葉楚楚:......

“停車!”葉楚楚突然叫道。

“楚楚,你不會因為怕白子軒找你麻煩你就不回去了吧?”燕蘭見葉楚楚下車,急忙問道。

“我去買點東西,一會兒就好!”

待葉楚楚回到馬車裏,燕蘭便看到她手中拿著一包小酥餅。

“他待會兒要說我,那我隻能用小酥餅來堵住他的嘴啦。”葉楚楚在燕蘭耳邊低聲說道,還不忘記自己先吃一塊。

商陸和蟬衣乃是習武之人,哪怕她們二人距離葉楚楚很遠,但依然聽清了她所言之語,頓時眼皮子一跳。

不得不說,這葉姑娘也真是大膽,能夠讓陛下閉嘴的,她還是第一人。

馬車很快從側門駛入府中,此時院落內寂然無聲。

葉楚楚下馬車後便和燕蘭她們分開了,各回各的房間。

隻不過葉楚楚並沒有留意到分別時商陸和蟬衣眼中的同情。

彼時葉楚楚走在長廊上,東望望西望望,將軍本想要叫幾聲,卻被葉楚楚蹲下捂住了嘴巴。

她帶著將軍躡手躡腳地摸回自己的房間,這一路,都未碰見白子軒。

這不禁讓葉楚楚鬆了一口氣。

白子軒恐怕已經休息了吧?

就在她剛打開自己的房門,突然有一道黑影從其中竄了出來。

“啊!”葉楚楚一陣尖叫,被嚇得徑直後退。

然而,隨著來人將蠟燭點燃,整個房間也亮堂了起來。

白子軒穿著一件玄色的衣服站在她的麵前,他身材比她高大許多,臉色陰沉,朝著她步步緊逼。

隻聽白子軒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

“葉楚楚,樂不思蜀了,嗯?”

作者有話說:

獨守空房的小沈表示:我真的好委屈。

第47章 結尾修改了一點點,不影響整體劇情,大致改成楚楚是為了追回將軍而來到竹林結果碰見了薑芸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