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楚聽到沈暮辭這樣說,想了想,覺得確實有道理。畢竟他們倆怎麽看也不像是是夫妻關係,難不成啞巴配瘸子——天生一對嗎?這也未免太“合群”了些。

但是老伯似乎並不在意沈暮辭的話,依舊自顧自地說道:“姑娘,你看你未婚夫對你多好,還怕耽誤了你婚前的名節。不像我家裏那個孽障,媳婦兒還沒領進門就惹出了一大堆禍事。”

說著說著,似是想起來過去之事,老伯還歎了口氣。

但很快,這老伯便話鋒一轉,就像是窺破了年輕人之間的小心思一般,洋洋得意地說道,“隻不過老爺子我嘴嚴,自是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不易,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說完老伯還不忘朝著葉楚楚眨了眨眼。

葉楚楚對這位老伯有些無奈,但到底覺得這老伯心腸不壞,同時自己也確實口不能言無法辯解,因此也不敢看被老伯背著的男子,隻得低頭好好走路。

而沈暮辭則更不必說了,此刻他臉色陰沉地似乎要滴出水來。隻是因為身上的傷勢太重,他又發著高熱,腦袋暈暈的,似乎連發脾氣的力氣都沒有。

他剛想說幾句話辯駁,卻不想話沒出口反倒突然咳嗽起來,嚇得葉楚楚急忙給他順氣。

就這樣,一路上,沈暮辭斷斷續續地咳嗽著,而老伯時不時插幾句話,很快就到了葉楚楚的家。

待老伯將沈暮辭背到**臥好,葉楚楚道了聲謝,給了老伯些碎銀,老伯便離開了。

這老伯一走,屋子裏很快便安靜下來。沈暮辭此刻並不太想搭理葉楚楚,一直閉著眼睛躺在**。

葉楚楚此刻自己也尷尬得緊,腦子裏頻繁冒出那老伯在路上說的話。“你要照顧好你夫君啊”“小兩口以後一定要好好過日子啊”這樣的話一句一句地從腦海裏蹦出來,讓她在沈暮辭麵前越發局促起來。

但最後,葉楚楚還是搖了搖頭,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給沈暮辭處理傷口。

於是她便拿起一塊幹淨的帕子,走到沈暮辭麵前,將他的衣袖撩起,準備一點一點地為他清理受傷的地方。

“你這是做什麽?”沈暮辭感受到有人在撩他的衣擺,立即警惕性得睜開了眼睛。

葉楚楚將手中的帕子在沈暮辭麵前揮了揮,又指了指他的傷口,一雙眼睛無辜地望著眼前的男子,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沈暮辭過去從未被女子近身伺候過,哪怕知道眼前的這位女子並無非分之想,但依舊難以忍受她的靠近。

“你出去,我自己來。”

葉楚楚望著沈暮辭,嘴巴剛張開,似有顧慮,但望見沈暮辭堅決的眼神,還是將帕子遞給她,但她又想了想,立即在桌上的一張紙條上寫下一行字遞到他麵前:“我在門外守著,要是需要幫忙,就叫我。”

等到葉楚楚已經退出了房間,沈暮辭才慢慢地拿起幹淨的帕子,開始慢慢擦拭自己身上的傷口。

或許是因為傷得太重,在擦拭的過程中又撕扯到其他傷口,沈暮辭的額頭很快便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期間多次他因為疼痛倒吸一口氣,因為受不住想要叫葉楚楚,但最終還是忍了過去。

隻是當他要清理背部的傷口時,有些地方實在夠不著,恰好這時他不小心碰到了床邊的針線盒,緊接著便聽到“哐當”一聲,是鐵盒子落地的聲音。

葉楚楚一直關注著屋子裏麵的動靜,聽到傳來聲響,想到清晨沈暮辭在洞口趴著的景象,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關切,還是進到了屋子裏。

入眼便是沈暮辭□□著上身趴在**的景象。

葉楚楚自知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此時臉上也逐漸變得燥熱起來。

“不是說沒有我的允許不得擅自闖入嗎?”沈暮辭盯著葉楚楚,言語中帶著上位者的氣勢,不滿之意盡顯。

葉楚楚此刻有些尷尬,她聽到動靜以為屋內出了事,這才進來看看,而此刻,她自己又無法無法辯解。

但她此刻聽到沈暮辭帶著命令一般的言語也是有些惱意的。她本是好心進來查看情況,卻被這樣嗬斥,仿佛她葉楚楚是他的侍女一般。

罷了,自己的關心反而還被誤會,看來是她多管閑事了。

可葉楚楚又不知如何反抗,隻得有些羞惱地低著頭慢慢朝房門退去。

正當葉楚楚準備退出房門,卻又聽到沈暮辭一字一頓地說:“站住!”

這下子葉楚楚徹底懵了,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站在原地不動。

緊接著,葉楚楚便聽到**那位似乎在極力忍受著什麽,緩慢地說,“你、過來、幫我一下。”

似乎是不想承認自己需要被別人幫助的現狀,沈暮辭後麵那幾個字說得極快,但葉楚楚還是聽到了。

葉楚楚從沈暮辭手中接過帕子,她一頓,這才發現,沈暮辭原本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

葉楚楚此刻有些想笑,讓她退出去的是他,讓她幫忙的也是他。

沈暮辭的背部有許多被劃傷的地方,除此之外,還有許多舊傷,似是過去被鞭打而留下的。

葉楚楚看著這傷痕累累的脊背,不禁想起了過去她父親受傷時的場景,頓時就心疼起來。

就在她開始輕輕處理沈暮辭背上的傷口之時,這人又開口了:“把眼睛閉上!要是敢看一眼,挖了你的眼睛。”

突然被眼前之人所震懾到,葉楚楚覺得自己好像是拿了個燙手的山芋。

她心中還是有些害怕的,想起過去在縣太爺那裏受到的刑罰,葉楚楚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她將眼睛閉上,用手摸索著給這位“金尊玉貴的公子”處理起傷口來。

葉楚楚所不知道的是,這是沈暮辭第一次與女子如此近距離接觸。

就連沈暮辭自己,心中也十分訝異。

他從小,就十分抗拒和女子接近,卻不想,這些天他竟然三番兩次地在一個女子麵前一次次突破自己的底線。

此刻這女子正在為他處理他背上的傷口,她的手碰到他,感覺癢酥酥的。

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沈暮辭覺得自己的心也癢酥酥的,似乎有什麽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一般。

但沈暮辭並不喜歡這種感受,越發想要將這種感受壓製下去。

“快點!”沈暮辭煩躁地說道,“磨蹭些什麽!”

這話說出來,葉楚楚霎時間以為自己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急忙把手縮了回去。

她閉著眼睛,看不到,還怕碰到他的傷口,隻得慢慢摸索著為他處理。

隻是這人讓她閉著眼睛,卻又嫌棄她磨磨蹭蹭,葉楚楚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觸了他的黴頭,此刻覺得心中有些煎熬。

一時間,葉楚楚不動了。

“怎麽不繼續?”沈暮辭發現葉楚楚似乎沒有動了,有些訝異。

此刻葉楚楚很怕自己一睜眼待會兒就被挖了眼睛,但心中又不知如何給沈暮辭處理傷口,一時間委屈地緊,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就被訓斥,再者又想到了前幾天他差點要了她的性命,不知不覺間竟緊閉著眼睛抽噎起來。

“怎麽哭了?”沈暮辭抬眼一看,便看見葉楚楚閉著眼睛,此刻已是滿臉淚痕。

小姑娘臉紅撲撲的,哭泣的時候尤其惹人憐愛。

無人應答,因為葉楚楚不會說話。

“睜眼。”沈暮辭第一次麵對女子無故哭泣,頓時覺得女子異常難伺候,隻得說道,“寫字告訴我,所謂何事?”

葉楚楚一聽到這話,急忙將帕子放到桌上,很快便塞給沈暮辭一張小紙條:“我沒有睜眼,不要挖了我的眼睛。”

沈暮辭看到這張紙條,頓時哭笑不得,一時間原本躁怒的情緒也消散了不少。

被那老伯在路上叫嚷了一路,加之此刻還發著高熱,沈暮辭的心情十分糟糕,也就並未收斂自己的脾氣。

卻未想到,竟然嚇哭了一個小姑娘。

“剛才嚇唬你的。”沈暮辭說道,“算了,把衣服拿給我,你出去吧。”

葉楚楚去取來沈暮辭的衣服,但這才發現,這衣服經過昨夜的折騰,已經不能夠再穿了。

葉楚楚紅著眼睛,把衣服拿到沈暮辭麵前。

“你去給我找件衣服來。”在宮中命令人命令慣了,看著不能再穿的衣服,沈暮辭脫口而出道。

葉楚楚隻得從櫃子裏抱出一床很薄的被子,輕輕地蓋在了沈暮辭身上。

葉楚楚走出去擦了擦眼淚,又跑到井邊打水洗了個臉。

她的眼睛此刻濕漉漉的,就像是受到了欺負一般。她看著自己家的房門,一時間有些迷茫。

她是不是救錯人了?可當初她為他看診時,他並不像是個不明事理的人。雖然差點要了她的性命,但最後還是放了她,還給了她診金。

但是現在看來,葉楚楚覺得,他脾氣真的好差。

葉楚楚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覺得應該把那人直接趕出去,可一想到那人身上的傷,心又軟了。

她在井邊坐了許久,也沒想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待臉上的淚痕差不多散去,葉楚楚首先去用小爐子白子軒的藥煮著,隨後便帶著活蹦亂填的將軍跑到自己的小姐妹那裏去給沈暮辭找一套幹淨的衣服。

“楚楚,你今日怎的想起我來了?”燕蘭是一個裁縫,此刻正在屋子做著針線活,看到葉楚楚到來,很是意外,聽著語氣更是酸溜溜的。

想起自己已經好些日子沒來找自己的小姐妹了,葉楚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即從自己的籃子中拿出了一盒胭脂,遞給燕蘭。

燕蘭狐疑地看了葉楚楚一眼,“你需要我做什麽直說便是,搞這些彎彎繞繞做什麽。你我既已經拜了姐妹,何必談這點交易。”

話音剛落,燕蘭似乎明白了什麽,“我說楚楚,你該不會是在外麵惹了什麽禍事,勾引了什麽男人,要讓姐姐我來幫你隱瞞吧?”

葉楚楚一陣無語,她這個好姐妹話本子看了不少,成天就喜歡胡思亂想。

最終,燕蘭的猜想都被葉楚楚搖頭否定了。

葉楚楚也不打算和燕蘭打啞謎了,直接走到燕蘭過去縫製好的衣服麵前,從中拿出了一件月白色的男人穿的衣服。

這下子,燕蘭徹底傻眼了。

“我的好妹妹啊,你還說你沒有私藏男人,我看你......”燕蘭還沒說完,便被葉楚楚直接捂住了嘴。

葉楚楚眼神堅定地盯著燕蘭,緊接著拿出一張紙,寫到:“是我救了一個重傷的男子,你別多想。”

燕蘭看完葉楚楚寫的小紙條,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了起來,轉而嚴肅地說:“楚楚,你竟然隨便救一個素未蒙麵之人?更何況他還是一個男子!”

“楚楚,我知道你心善,可是眼下世道混亂不堪,這路邊的人豈是你隨便就能救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民間都在傳言當今聖上與太後之間水火不容,近些日子總有官員落馬。萬一你救回來的那個人是個朝廷重犯怎麽辦!”

“更何況,眼下你並沒有脫離縣太爺家裏的那混賬的糾纏,據說這些天他經常在街上轉悠,此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心生嫉妒轉來報複你怎麽辦?”

“他是一個男子,要是不領你的情,被你救回來反倒後麵還傷害你,這又怎麽辦?”

葉楚楚被燕蘭這一連串地質詢搞傻了,她不得不承認,在救沈暮辭的時候,確實沒有考慮那麽多。

或許是看著他一時傷重,確實起了憐憫之心,她才救下他。但是她卻沒有想到,她將沈暮辭帶回家養傷,外人對她的名節怎麽看,縣太爺家的那位公子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是否又會繼續逼迫和折磨她。

更何況,現在看來,被她救回來的那人脾氣委實不算好。

隻在那麽一瞬間,葉楚楚便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炸開了。

這樣想來,她又為什麽要救他呢?

但是他看著真的好可憐啊,一身重傷,站都站不起來......

就在葉楚楚發愣之燕蘭直接拉起葉楚楚的手,氣急敗壞地朝著葉楚楚家走去。

“我今天非要看看你救回來的那個男人到底如何!”

作者有話說:

不要在路邊隨便撿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