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茂知道我們是未婚夫妻,所以,你要跟我回去扮演好這一角色。”

白子軒絲毫不顧及周圍之人,平靜地將這話說出,葉楚楚眼睛都瞪圓了。

她雙目正視著白子軒,水靈靈的眼眸中暗含隱隱怒意。

他這是在說什麽胡話!

“啪”的一聲,因為太過震驚且憤怒,葉楚楚手中原本拿著的路引便落在了地上。

白子軒朝著葉楚楚笑了笑,隨即躬身,準備幫著葉楚楚去撿掉落在地上的路引,卻不想,被葉楚楚推了一把。

“流氓!”就在葉楚楚推著他不讓他撿起時,沈暮辭聽見了葉楚楚心中的怒吼。

並且葉楚楚的這句心聲比平日裏所聽到的聲音還要大上不少,可以說是在咆哮了。

隻是葉楚楚過去才罵過他色胚,現在又罵他流氓,這些在沈暮辭看來都不重要了。

隻要她留在他身邊就好。

燕蘭這才從白子軒所說的話中回過神來,但並不打算提起葉楚楚是其未婚妻一事,隻是問道:“既然文書是假的,難道你就不怕驛長發現後來治我們的罪?”

其實葉楚楚心中也有同樣的懷疑,隻是她方才重點注意到白子軒後麵那話,現下燕蘭一提,這才意識到了偽造文書乃是大罪,其罪狀比他們沒有文書私自離開更甚。

白子軒似乎早就料到她們會說這話,回道:“你且將文書打開,看其間是否有董縣令的印章。”

果真,待葉楚楚與燕蘭將其展開,隻看到其上有文字,卻不見紅色的印章。

沒有印章,則表明文書無效。

燕蘭立即抬首,“如此大的疏漏,為何驛長昨夜並未發現?”

“不是沒發現,是視而不見。”沈暮辭衣袍輕撩,找了個極為舒適的位置坐下,幽幽出口。

“為何?”

“因為我過去認識他。”沈暮辭嘴角微勾,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因此,一旦你們用這個文書去了其他驛站,或者到了另一關口,那麽,便會將你們捉拿下獄。”

葉楚楚與燕蘭對視,兩人都沒想到,陰差陽錯下,白子軒竟然以私人關係救了她們。

這也難怪,她們見到路引那一刻也是好奇,因為白子軒這一普通的商賈之人怎會有她們的路引?

憶起驛長對白子軒那般尊敬,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緊接著,便聽白子軒緩緩說道:“現在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旦這事傳了出去,我們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葉楚楚和燕蘭覺得似她們就像是海裏的魚,而白子軒手中有一張大網,現在他正在不知不覺中收起。

縱使知道此事已無回旋的餘地,但燕蘭為了順下心中的那口氣,有些話還是要罵出來:“你這人怎的好生無恥。”

沈暮辭嗤笑一聲,“哪裏哪裏,不比你那前未婚夫,明麵上一副君子做派,卻不想背地裏隻會幹一些齷齪之事。”

“你!”白子軒這話無外乎就是向燕蘭心底插刀子,燕蘭心中一痛,便轉過身去,不再理會。

裴宇就這麽全程看著自家主子胡編亂造,將葉楚楚和燕蘭騙得團團轉,如今見又惹得燕蘭生氣,心中難免有些不忍,急忙打圓場。

“燕姑娘,公子雖這麽說,但到底還是關心你的。你將養的那段時間,公子也給你送了不少補品。”但裴宇隻字未提這些補品都是看在葉姑娘的麵子上才送的。

葉楚楚和燕蘭對視,最終隻得灰頭土臉地跟著白子軒回到了梧桐鎮。

*****

沈暮辭並未立即回到住所,而是先去了寒山寺。

他心底依然對他能夠聽見葉楚楚的心聲而感到疑惑無比。

沈暮辭到的時候,清心大師正在菩提樹下打坐。

“你來了。”清心大師手中摩挲著念珠,緩緩睜開眼睛,“坐吧。”

沈暮辭並未在意清心大師的無禮,隨意坐在了大師旁邊的一塊巨石之上。

“大師,我有一惑,忘您能解答。”沈暮辭有些猶豫是否應當將自己這玄妙的經曆直接描述出來,“不是世間可真有讀心術一說?”

“佛家有六通: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漏盡通。”大師笑道,“他心通即能洞見眾生所想。”(1)

沈暮辭想了想,搖頭道:“我雖不能洞見眾生之想,但卻在突然之間能夠洞見一女子之所想,不知這是為何?”

清心大師慈眉善目,眼神清澈,他抬眼望向沈暮辭,道:“萬物一切皆因果。一切所見相,皆心中所思,你既得能聽見,那便是你想要去聽。”

聽到這話,沈暮辭一愣。

他想要感知到葉楚楚的心聲嗎?

沈暮辭知道,和葉楚楚相處許久,他大多時間都是不明白小姑娘心中所想的。他不知道,為何他會將她無故惹哭,為何會將她突然惹怒,為何會讓她突然不告而別。

初時他並不在意,可後來他卻發現,他越來越在意葉楚楚的喜怒哀樂。

見到她對自己笑,他會暗自歡喜;見到她躲著自己,他會感到落寞。

她的一顰一笑,在不知不覺中牽動起了他的情緒。

從小到大,從未有過人真心待他。幼時,曹皇後與蘇妃害怕他爭奪皇位,對他多有忌憚;長大之後,哪怕他登上了至尊之位,但他也明白,周圍的人接近他,無非都是為了權勢而已。

從未有人真正關心過他。

他身居高處,卻也知道寒冷。

他孤寂了太久。

而葉楚楚,在他最黑暗之時偶然闖入他的生活,她會在他受傷時為他上藥,會因為害怕他不敵董家的權勢而擔心他。

她總是笑著的,就像一個溫暖的小太陽一般,逐漸將他冰封的心融化了。

因此,在得知葉楚楚不告而別時,他會著急,會憤怒,最後會奮不顧身地去找她。

或許,就是在那一刻,他意識到,葉楚楚之於他,到底是與常人不同的。

暖風輕起,樹上有枝葉落下。

可沈暮辭已毫無感知,在這一刻,他用手撫上自己心口的位置,感受著自己迅速有力的心跳。

他的內心是灼熱的。

沈暮辭知道,有許多事情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

葉楚楚與燕蘭下車之時便被裴宇告知說白子軒去去便回,讓她們四處轉轉。

葉楚楚上一次到這裏,還是她家中走水之時,那時她覺得天都快要塌陷了下來,前路無光;而現在,葉楚楚心中卻平靜了許多。

寒山寺雖然香客眾多,但佛門聖地,也未曾有人大聲喧嘩。

寺內有一個小池塘,裏麵有幾隻可愛的小金魚正在戲水。

葉楚楚和燕蘭在從寺內僧人哪裏接過稀碎的幹餌,在池塘旁邊撒落,金魚很快便朝她們遊過來。

“葉楚楚,你果真沒死?”一道尖細的女聲想起,池塘中的金魚似乎也受到了驚嚇,頓時向四處遊去。

葉楚楚一驚,便看見了一個嫵媚且熟悉的麵孔。

這女子敷了一層厚厚的妝粉,臉頰上也塗抹了一層胭脂,唇脂的顏色更加濃鬱。她的一雙黛眉緊緊皺起,在其上方貼著的花鈿也好似變了個模樣。

來人正是蘇婉,葉楚楚曾在乞巧節那天夜裏見過。

葉楚楚知道蘇婉脾性不佳,天性善妒,不想與其有過多言語,隻是粗淺行了一禮,便準備拉著燕蘭離開。

“站住!”蘇婉走上前來,她發釵上懸掛著的金珠發出清脆的聲響,言語間充滿了嫉妒,咬牙切齒地說道,“葉楚楚,你怎的這般陰魂不散?”

燕蘭一聽蘇婉如此惡毒的言語,心中頓時不滿,回道:“什麽叫陰魂不散?我妹妹好著呢!”

聽到燕蘭的聲音,蘇婉這才發現燕蘭正挽著葉楚楚的手臂,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

“燕蘭,你怎會和葉楚楚這個**.婦一起?”

“董夫人,口下留德,我們從來都坐得端行得正,你莫要冤枉了好人。”燕蘭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今日就告訴你,我們不僅是好姐妹,而且還要好好生活繼續惡心你。”

“你!”蘇婉目眥盡裂,顯然是被氣得不輕,“燕蘭,我勸你別多管閑事,你先照顧好你自己吧,你的舊情人可是轉頭就有了新歡。”

燕蘭被戳到傷痛處,脾氣自然就上來了,葉楚楚見燕蘭有要吵架的架勢,輕輕拉了拉燕蘭的衣袖。

這裏是寺院,她並不想將事情鬧大。

更何況,與蘇婉一同爭吵,若是之後她轉頭報複她們,這可就不好了。

雖說現在她已經將董家得罪了個徹底,但也並不想再加深這之間的仇恨。

“來人,將她們攔住!”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出來幾個小廝,將葉楚楚和燕蘭圍住了,並很快便將她們兩人的手困住,不讓其動彈絲毫。

蘇婉緩緩朝著她們走來,並且還從發間取下了一支極為名貴的簪子。

“葉楚楚,你這張臉,長得實在勾人。”蘇婉看著葉楚楚,又看著手中的簪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戾,“也不知你這狐媚子給我夫君下了什麽迷魂藥,竟然讓他對你迷戀至此。”

“今日,我便親自毀了你這張臉,我看你以後還怎麽去勾人。”

燕蘭見蘇婉朝著葉楚楚走去,極力想要掙脫,“蘇婉,你這個蛇蠍女人,你住手!”

“你欺負一個不會說話的弱女子算什麽東西?楚楚她何時勾引過你夫君,還不是你夫君好美色!”

燕蘭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你這樣會遭到報應的!”

燕蘭說完,便被堵住了嘴,還直接被壓到了地上。

她看著蘇婉朝著葉楚楚一步步走去,看著葉楚楚被壓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樣子,急得哭了起來。

因著才下了暴雨,葉楚楚的臉和衣裙上沾滿了泥漿。

她看著蘇婉朝著她緩緩走來,有那麽一瞬,她竟然想到了白子軒。

但葉楚楚搖了搖頭,白子軒此刻還不知在哪呢。

蘇婉居高臨下地看著葉楚楚,就在她其傾下身來就要將簪子劃上葉楚楚清麗的臉頰時,突然被人朝後狠狠一推,她手中的簪子滑落,自己也立即摔倒在一灘泥漿中。

泥漿飛濺,落了蘇婉一身,蘇婉霎時尖叫了起來。

不知何時,她身邊的那些小廝竟都已被治服,而葉楚楚正被一個玄衣男子慢慢扶起。

“來,當心。”這男子長得俊逸非凡,對葉楚楚說話之時也極盡溫柔。

待這男子回頭,他便用如鷹隼一般的眼眸冰冷地盯著蘇婉,說話時的溫柔也不複存在,吐出的每個字都重若千鈞:

“我看你是活膩了。”

作者有話說:

如果要比後台,沒人有楚楚後台大。蘇婉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為她點一支蠟。

我來更新了!今天把稿子放進存稿箱,才發現,我居然請假請錯了時間(搞到明天去了QAQ),其實是今天繼續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