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衍朝太子
天色大亮，大衍的艦船陸續駛回了港口碼頭，此戰大捷，擊沉對方幾乎全部的艦船，活捉俘虜近千人，包括番邦人的最高長官普蘭德，己方傷亡人數不足兩百人，可謂大獲全勝。
祝雲?陪著祝雲?一直在碼頭上等著，賀懷翎神色凝重地從船上下來，稟報與祝雲?：“臣已經派人在那一片海域搜索了快兩個時辰，並未見到蕭少將軍，……能撈的屍首也都撈了上來，也沒有他。”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當時海上風浪大，若是梁禎的屍首隨海浪飄走了，也是極有可能的。這一句，賀懷翎話到嘴邊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即便他不說，祝雲?想必也是知道的。
祝雲?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放空，沒有焦距的目光望向前方依舊波濤湧動的海麵，許久，才平靜地翕動了動羽睫，啞聲下令：“繼續派人去搜。”
回到總兵府再處理完後續的事情轉眼便又入了夜，祝雲?去到後院，?兒正和銘兒在院子裏玩，見到一整日沒見的爹爹，小孩兒立刻飛奔了過來，高興地喊他：“爹爹，我剛才捉到了一隻蝴蝶，給你看。”
蝴蝶裝在玻璃製的瓶子裏，顏色十分的豔麗，正上下翻飛著試圖飛出來，小孩兒從一旁的小廝手中接過瓶子，獻寶一般捧到祝雲?麵前：“好看嗎？”
祝雲?蹲下身，沒有去看瓶中的蝴蝶，隻不錯眼地盯著麵前笑眼彎彎格外天真的孩子，想要從他的眉目間看出些那個人依稀的影子，強撐了一整日的鎮定在這一刻終於瀕臨崩潰，用力將孩子攬進了懷中。
?兒手中的玻璃瓶落了地，撲騰了許久的蝴蝶終於重獲自由，在他們身前盤旋了一圈，快速飛走了，小孩兒怔怔望著，小聲道：“蝴蝶飛走了，我再去給爹爹捉，爹爹不要傷心……”
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隱約覺察出祝雲?情緒中的低落，試圖用自己的方式稚氣地安慰爹爹，祝雲?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哽咽：“你乖。”
祝雲?站在他們身後，見狀許多勸慰的話到嘴邊都說不出口了，停了片刻，他走上前去，輕拍了拍祝雲?的肩膀，提醒他：“先去用晚膳吧，孩子們該餓了。”
坐上了飯桌祝雲?依舊神不守舍，隻把?兒抱到腿上，一勺一勺地喂給他吃，自己卻沒用幾口。祝雲?眼神示意站在祝雲?身後的高安，高安上前一步，給祝雲?布菜，低聲勸他：“陛下，龍體要緊，您多少吃一些吧。”
祝雲?微蹙起眉，片刻過後又緩緩舒展開，什麽都沒說，低了頭繼續給兒子喂飯。
?兒捏著自己的小勺子，舀了一勺蛋羹送到他嘴邊：“爹爹也吃。”
祝雲?微怔，嘴角淺淺地上揚了些許，摸了摸孩子的腦袋：“乖寶寶。”
用完晚膳，祝雲?讓祝雲?將?兒帶走：“我還有事要處理，明早又得早起，就別讓他跟著我了。”
祝雲?不讚同地皺了皺眉：“昨夜一整夜都沒睡，你還打算繼續熬著？”
“無事……”
祝雲?將?兒塞回他懷中，輕拍了拍小孩兒的背：“陪你爹爹睡覺去。”
?兒乖乖摟著祝雲?的脖子，亮晶晶的雙眼怔怔看著他，祝雲?心中一軟，抱緊了孩子。
祝雲?輕歎道：“我知道你現在難過，但再難過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也想想?兒吧。”
祝雲?沒再說什麽，抱著?兒回了住處去。
夜裏，?兒躺在祝雲?懷中，沒有像往常一樣鬧騰他，隻很小聲地問他：“爹爹，你為什麽不高興呀？”
祝雲?親了親他的額頭，微微紅了眼眶：“爹爹沒有不高興。”
“爹爹騙我，”小孩兒篤定道，“爹爹就是不高興了。”
想了想，他又問祝雲?：“父親呢？父親為什麽還沒有回來？”
祝雲?怔忪須臾，啞聲呢喃：“你父親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
轉眼三日過去，梁禎依舊音訊全無，爪哇島那邊派人送來了和談書，要求放回俘虜，被大衍朝廷拒絕，稱隻接受投降不和談。至於捉回來的海賊該審的都審問過了，依舊沒有問出他們藏身島嶼的具體位置，不過經此一役，這些海賊幾乎全軍覆沒，隻最後關頭在混亂中逃回去了唯一的一艘船，如今他們島上就隻剩下些老弱婦孺，船也沒了，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們自己就能困死在島上，已再對大衍邊境構不成任何威脅。
“據那些海寇交代，他們底層兵丁確實自己也不清楚是如何進出島上的，隻有幾個地位高些的語焉不詳說了是與時辰和風向有關，隻有在特地的時候他們才能順著潮汐出入島上，和我們之前猜測的一致，但是更具體的他們也說不清楚，真正懂這個的隻有極少數的一些人，很不湊巧，要麽死了，要麽逃了。”
賀懷翎沉聲稟報著審問來的情況，祝雲?心不在焉地聽著，賀懷翎說完停下等了半晌，見祝雲?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一旁的內閣官員低咳了一聲，提醒他：“陛下……”
祝雲?回神，點了點頭，吩咐賀懷翎：“繼續審問吧，……海上的搜找也不要停。”
賀懷翎無奈應下：“臣領旨。”
那內閣官員躊躇問道：“陛下，海戰已經結束，如今隻剩下些收尾之事，交給閩粵水師去做就是了，禦駕離京已有快四個月，是否該啟程回去了？”
祝雲?黯下了目光，靜默片刻後，沉聲下令：“將所有隨行的朝臣都傳來吧，有一事，朕現在就要同你們說。”
此次他來南邊，隨行的內閣和各部官員都有不少，皇帝一傳召，很快便都到齊了，祝雲?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平靜說道：“朕登基迄今已有六載，先前你們一直催著朕立後，怕朕的江山後繼無人，如今朕已經有了繼承人，回京之後朕便會祭祀天地太廟，正式冊封太子。”
話音落下，堂下安靜了一瞬，接著便像是炸開了鍋一般，眾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一臉驚疑不定。
有人試探著問祝雲?：“不知小殿下現在何處？”
祝雲?淡聲吩咐高安：“傳太子。”
“傳太子！”高安朗聲重複。
?兒被嬤嬤帶到了門外，小小的孩子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自己邁過了那幾乎有他半人高的門檻，一顛一顛地走向了祝雲?。
他步子小走得又慢，一邊走還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對上那些朝臣打量的目光，雖有些怯怯卻也很乖巧地衝著眾人回以微笑，一步一步走到了祝雲?跟前，喊他：“爹爹！”
祝雲?將人抱到腿上，小孩兒仰頭問他：“爹爹，這裏怎麽有這麽多伯伯啊？”
祝雲?摸了摸他的臉：“你乖。”
一眾朝臣看著那一大一小極其相似的兩張臉，又驚又駭，愈發懵了，這個孩子明明是定國公的小兒子，這段時日一直被陛下帶在身邊，怎麽會成了陛下的兒子？！
雖然吧，他們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時也都很驚訝，但那位定國公夫人是起死回生了的前廢太子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他的兒子長得像陛下那也說得過去，可……
賀懷翎大概早知會被無端揣測，先前就以要辦差為名告退了出去，這會兒旁的人就算想問他都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