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怯弱之態

祝雲?連著三日都未上朝,曾淮特地求見,看到他麵色蒼白眉宇間都是鬱色,分外擔憂。

祝雲?擺了擺手,不在意道:“朕無事。”

曾淮一肚子想勸慰他的話硬生生地被堵了回去,猶豫再三到底沒說什麽,隻將吏部和兵部新提的京南大營副總兵的人選呈給了他。

名單之中多是兩京大營的參將,祝雲?的目光一一掃過,在看到某個名字時頓了住,問曾淮:“這些提名,昭王他知道嗎?”

“聽吏部和兵部的意思,是征求過他的意見的。”

“那便就如此吧。”祝雲?輕籲了一口氣,提筆在那個名字上畫了個圈。

曾淮走後高安上前來,誠惶誠恐地與祝雲?稟報:“昭王方才派人來,說是請陛下明日去他的莊子上踏青。”

祝雲?冷了神色,半晌之後閉了閉眼睛,吩咐道:“你著人去準備吧。”

梁禎的別莊也是先帝賜下的,在京城的西北邊,與別的達官貴人的莊子並不在一處,是個位置優越、風景獨好,卻又十分清靜的地方。春日裏花木扶疏、翠綠遍野,正是踏青賞景的好去處。

祝雲?是微服出行,出宮門後便上了昭王府派來接的車子,出了城行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地方,梁禎早已在莊外等候多時。

祝雲?被高安扶著從馬車上下來,隻著了一件輕薄的絲綢春衫,身形似又消瘦了一些,梁禎上前,接過一旁太監手裏的鬥篷給他披上:“天還沒熱,陛下大病初愈,還是得多穿些。”

祝雲?垂著眸不出聲,眉宇間帶著隱約的倨傲與疏離,梁禎笑了笑:“走吧,臣帶陛下去四處逛逛先。”

梁禎的這個莊子很大,前靠水後靠山,沿著湖邊往前走,一路過去春花爭豔、嫩柳含青,湖麵上接天蔽日的荷葉層層疊疊,含苞的花朵正在等待著夏日到來時的盛放。梁禎嘴角噙著笑,與祝雲?道:“再過兩個月,等到蓮子熟了,臣便叫人采了送進宮去給陛下嚐鮮。”

祝雲?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梁禎也不在意,又問他:“陛下想遊船嗎?”

祝雲?不置可否,梁禎便當他是答應了。船就停在岸邊,上船時梁禎朝著祝雲?伸出手,祝雲?神色微頓,將手搭了上去。

船身蕩開悠悠碧水,劃向煙波浩渺的湖心深處。

船艙裏,祝雲?坐在窗邊,不錯眼地望著外頭的春日湖景,眼中卻並無多少欣賞喜悅之色,梁禎將熱茶遞到他麵前:“陛下今日怎心事重重的?”

祝雲?收回目光,抬眸望了他一眼,淡道:“沒有,隻是沒想到昭王這莊子上的景致這般不錯,確實是個賞景踏青的好地方。”

梁禎低笑:“陛下若是喜歡,常來就是了。”

祝雲?不再接話,捧著茶,視線又落回了遠處。

一時無言,梁禎輕眯起雙眸,目光停在祝雲?的側臉上,那日祝雲?在他身下婉轉低吟、含淚啜泣的模樣依舊曆曆在目,小皇帝越是屈從,他心頭躁動著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便越是沸騰不止,極度渴求著宣泄。

“陛下身子可好些了嗎?”

梁禎語帶關切地問候,祝雲?微怔,聲音平靜地回答他:“已經好了,有勞昭王掛心。”

梁禎忽而抬手,從身後擁住了他,祝雲?的睫毛輕顫了顫就要閉上眼睛,梁禎沒做別的,隻在他的麵頰上印上了一個輕吻,低聲呢喃:“陛下今日怎這般聽話?”

祝雲?淡漠道:“朕若不從,你就會收手嗎?”

梁禎不言,更攬緊了他的腰,祝雲?向後倒進了他的懷裏,空洞的雙眼依舊望著窗外的方向,梁禎微微蹙眉,心中沒來由地一緊,抬起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輕輕顫動的羽睫毛掃過他的手掌心,片刻之後,覺察到略微的濕意,梁禎心中一歎,便聽祝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哽咽問他:“為什麽是我?”

“陛下……”

“你想要什麽人,或男或女,天下的美人我都能給你,為什麽偏偏是我?”

梁禎撤開手,低頭,嘴唇擦過他濕潤的麵龐:“陛下……”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祝雲?紅著眼睛質問他,目光裏竟帶上了絲絲懇求,梁禎無言以對,半晌,才無奈道:“你為什麽就是不信,我是真心喜歡你?”

祝雲?哭著搖頭:“……不行。”

“為何不行?因為你以為你我是親兄弟?”

祝雲?太難過了,便沒有聽出他這話中的弦外之音,隻是哭,梁禎歎道:“你這樣軟的性子,如何能坐得穩這個皇帝的位置?沒了我,怕是怎麽被那些豺狼虎豹抽筋扒皮的都不知道。”

祝雲?的眼中不斷冒出水來,怔怔望著他:“豺狼虎豹?你不就是嗎?”

梁禎的唇角彎起了一小道弧度:“我是嗎?”

祝雲?無意識地眨了幾下眼睛,嘴唇顫動,說不出多的話來,梁禎的手指在他的唇瓣上輕輕摩挲著:“陛下,臣在您心裏就當真一點分量都沒有嗎?您肯這樣遷就臣,是忌憚那道密旨,還是為了前廢太子?若是撇開這些,臣就真的一點都入不了您的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