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料理完畢, 太後與皇帝離去,福寧宮宮人們忙進來給皇貴妃、惠貴妃和煜王妃道喜。

兩位貴妃都有些不好意思,拉著榮相見說:“都是你受的委屈, 才有這晉封之喜,真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榮相見道:“娘娘們最是寬厚慈愛, 今後治理後宮, 相見進宮不必提心吊膽了。”

“你這孩子,機靈著呢。”皇貴妃笑著,又後怕, “幸虧那個小丫頭跑了出去,讓宮中侍衛發現,通報了段飛,否則今日你真遭了難,顯暘該多傷心啊。”

“侍衛?”榮相見有些詫異,她方才聽飛雲說,跑出去的時候隻見到了三姑娘, 便問:“不是我三姐報的信嗎?”

“沒有啊……”惠貴妃奇怪,“長公主還命她兒媳出去尋你來著, 但她回來什麽也沒說。”

榮相見尷尬地笑:“哦,幸虧是有侍衛遇見了……他會因此被中宮遷怒嗎?”

“你放心吧,”雖說還未正式冊封, 皇貴妃已經有了權柄在握的底氣,“宮中侍衛屬於禁軍, 後宮是無權懲處的。永安侯府一直不滿足於九門巡捕營之職,還想接管禁軍, 跟段飛從來都不對付, 段飛不會讓自己人吃張家的虧。”

聽她這樣說, 榮相見才鬆了口氣。等皇貴妃離去,她尋機感謝了一番惠娘娘今日的幫助,順便說了迷情酒的事。

“娘娘,我知道您為我好,希望我在煜王府地位穩固,但是以後請不要再把手伸進煜王府裏。幸好煜王跟公主兄妹情深,這次願意息事寧人,不然您這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嗎?”

惠貴妃驟然晉封,心情正好,聽她這樣說,隻是麵上訕訕的,跟她保證絕不會再如此。

相見坐了一會兒,帶著太醫配好的藥回家去。

……

英國公府收到給楚姨娘追授一品誥命的恩典時,滿府都不敢相信。國朝有史以來,有誥命傍身的妾室,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四姑娘不過進宮給太後賀了個壽,就有了這樣的體麵?不知內情者,頗為納罕,都說是煜王妃深得太後陛下喜愛。

有了一品誥命的頭銜,英國公終於能夠名正言順地通知族中耆老,為楚姨娘於家廟祠堂中懸畫像、立牌位,更刻碑紀念她犧牲性命,勇救煜王妃的事跡。

看他忙前忙後,英國公夫人一肚子氣不好發作。好不容易等這一日國公爺不在家,劉氏在屋子裏大發了一通脾氣。

“一個馴馬的奴婢,如今跟我一樣的一品誥命了,年節還要給她磕頭!死了這麽多年,還陰魂不散呢!真是沒看出來啊,四丫頭這麽有算計,嫁到皇家沒幾個月就辦了這麽大的事,都沒跟我們說一聲!”

習媽媽安慰道:“夫人不必這樣大氣,跟一個死人置氣做什麽?聽前頭四喜說,遷墳的時候楚姨娘棺材都爛了,人早就變成一攤泥,一堆白骨。一品誥命又如何?這大福她沒命享!不像夫人,您才是天生英國公一品誥命的命。”

在習媽媽好一陣勸慰之下,劉氏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可是沒多久,吉祥又給她帶來了一個噩耗:“郎中今天來給鍾姨娘請脈,說……姨娘有喜了。”

劉氏氣急反笑:“好好好!咱們英國公府真是喜事一樁接一樁啊!習家的,打點一些補品送去。”

吉祥如今也機靈了,眼瞅著劉氏麵上喜笑顏開,眼神卻極為凶狠,不禁打了個寒噤,帶著補品過去給鍾姨娘報信。

劉氏握著習媽媽的手,問她:“鍾姨娘是禦前的人,陛下親賞的貴妾。要是生了個兒子,也跟四丫頭這麽爭氣,以後還不要踩到我頭上去了?”

習媽媽笑道:“國公爺隻有大榮哥一個兒子,她若能給國公爺添個兒子也是她的福氣。生幾個不都是管您叫母親嗎?橫豎,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劉氏冷笑:“是啊,生下來再說。走……咱們去給姨娘道喜去。”

……

榮相見回府後,就稱病誰也不見。得知鍾姨娘有了身孕,也隻是差衛媽媽送了禮去。

她的娘親身前沒有留下任何畫像,更沒有機會穿上一品誥命的品服。相見隻能憑著自己模糊的記憶,為她畫了一幅像,著人送去榮家祠堂懸掛。

日子很快過去,煜王的來信又至,原來那飛鴿傳書隻能帶簡短的字條,一封信最好不超過十個字。但同時,他給她寫了一封長信,隔了幾天快馬加鞭送到了。

信上記錄了一路的見聞,有好看的風景,有災民的淒涼,還有與官員的虛與委蛇。

信的末尾,他說:“京中一切可還安好?盼速速回信。”

榮相見想了想,提筆給他寫了允王大婚和太後聖壽的盛大場麵,叫他不要牽掛家裏,保重身體。

轉眼二十多天過去,下頜和手掌的傷口恢複得很快,眼看結痂脫落後,隻是顏色有些不一樣,敷上粉已經看不出不妥了。

琳琅盯著她傷口細看,忍不住羨慕:“姑娘的皮膚可真是老天恩賜的。從小摔馬受傷流血,也從來沒見過落下一個明顯的疤,這回也一樣。”

榮相見照著鏡子:“不然,我也不敢劃這一下。咱們自小在宮裏,還沒看清陛下對皇後有多偏心麽,不見點血,她怎麽可能會丟掉後宮的權柄?”

飛雪笑道:“這下好了!惠娘娘做貴妃!姨娘有了一品誥命的頭銜,家廟裏有了牌位,能享官祭香火。以後,看誰敢在姑娘麵前詆毀姨娘的身份?”

榮相見在鏡子裏看她比自己還要揚眉吐氣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又看見飛雲正在擺弄一個瓶子,忙提醒她:“飛雲,你別忙了,手養好了再幹活!”

知道她的指甲被掀掉了,相見很是心疼。偏偏飛雲閑不住:“我不過掉了一個指甲蓋罷了,能幹的活還有很多呢。我可不想新人頂上來,姑娘把我拋在腦後了。”

相見好笑,這丫頭從小吃苦太多,危機感真是強,便問:“要什麽賞賜,還沒想好?”

“姑娘已經賞了我們半年的月錢了,還要什麽賞賜?隻要能跟著姑娘一輩子,就很好了。”飛雲被賣後,與父親兄弟都沒了聯係,也如飄萍一般。隻有在相見身邊,才能安心。

相見笑道:“不急,等你出嫁的時候,我給你備一份厚厚的嫁妝。”

“姑娘!”一提這個話,飛雲就害羞得扔下東西跑出去,飛雪跟在後麵還要打趣她。

相見笑著起身去找小南,跟她學防身的招式。這次是多虧飛雲和琳琅,自己才逃過一劫,下回未必能這麽幸運。

……

自那日回宮後,相見常常睡得不安穩,總是發噩夢。這一日,好不容易睡意漸濃,隱約卻聽見開門聲,心裏告訴自己:有刺客,快快醒來,快快醒來!

猛然一睜眼,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床邊。

揉了揉眼睛,才發現真的是煜王,她忙要坐起來。周顯暘一把按住她:“別起,接著睡,還早。”

相見拉著他:“上來睡會兒。”

周顯暘反握住她手:“一會兒要進宮複命,睡不了。這是偷偷回來看你一眼。”

相見心裏一暖:“連夜趕路累壞了吧。”

“不妨,習慣了。”周顯暘把她手放回毯子裏,無意間碰到自己離開前換下的寢衣。相見一把攥住塞了回去,做賊心虛一樣。

周顯暘會意,笑著俯下身親了一下她額頭,低沉的聲音吹進她耳中:“抱著衣裳睡有什麽趣?回來抱著人睡才好。”

相見把頭偏到裏頭,不想聽他說這些不正經的話。他拍了拍她的手:“我帶了一箱子江州的風俗特產放在廊下了,有喜歡的就留著玩,其餘的賞人吧。”

見她不搭理,他起身:“走了!中午想吃酸辣牛腱和清蒸鱸魚。”

“知道了。”榮相見掀開帷帳,“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