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走回去輕聲勸相見:“那就是皇後的人。還是要給皇後娘娘麵子, 小心落個苛待宮人,怠慢中宮的名聲。”
榮相見笑道:“宮裏來的奴才就不是奴才了?宮裏的奴才就要踩到我們頭上去了不成?”
“老奴不敢。”那婦人嘴上恭敬,神色卻傲得很。
榮相見冷哼了一聲, 給衛媽媽使了個眼色。
衛媽媽是個老實和善的,強自鎮定地走到那群宮裏來的嬤嬤麵前:“殿下和王妃大婚入宮請安那日, 是誰偷偷進了臥房?誰把東西傳遞進了宮?說出來的便可活命, 否則一起打死!”
那群婦人從未想過煜王府敢動皇後的人,對著麵善的衛氏,有些將信將疑。
衛媽媽又高聲問了一遍, 見沒動靜,拿不定主意,回頭看榮相見的意思。
隻聽廳裏傳來王妃冷靜無波的聲音:“父皇說,背主告密的奴才,杖斃!”
眼見那些侍衛得令上來拿人,一個年輕婦人終於忍不住跪地道:“是李嬤嬤拿的,吳嬤嬤著人送進宮的!”
一個起了頭, 其他的跟著跪倒,異口同聲告發。那為首的吳嬤嬤驚詫過後, 狠狠拉著那個婦人廝打起來。
榮相見吩咐道:“把李和吳各打三十大板,飛雪,你去監看。餘下的全送回宮去, 就說這群奴才不好好當差,不服管教。殿下和我, 感激皇後娘娘美意,實在受不起‘貴奴’伺候, 隻能如數退還。”
那一群奴仆不敢相信, 都已經告發了自己人, 竟然還不放過,有人急了:“皇後娘娘的臉麵,王妃也不顧了?”
宋媽媽實在坐不住了,怕榮相見年輕氣盛鬧出事,周顯暘拉著她,示意不必擔心。
厲王露了餡,張皇後眼下隻怕撇不清跟煜王府的關係,哪裏還會管這事。
榮相見也是這樣想:“你們隻管回去跟皇後告狀,告我不敬中宮。瞧瞧到時候承幹宮是責罰煜王府怠慢,還是責罰你們辦事不力?”
這話倒是震懾力十足。她們到來之前,就被皇後宮中的嬤嬤提點,在王府裏留心一切動靜。
喜帕的事,因為那天太晚都睡下了,她們沒有及時察覺煜王不在府中,讓皇後在宮裏丟了臉,已經被狠狠斥責過。現在什麽事都沒辦成 ,就被送回去,這還不得被丟到冷宮或行宮裏去?
榮相見又讓剩下的這些奴仆當眾互相揭發,尤其是有過賭博卻敢當眾撒謊的,說對了有賞。
一時間又是熱鬧,院中人更少了。
後來,一個長相有些凶的中年女人站出來:“王妃娘娘,西院的吳管事前日瞧上了奴婢家的外甥女,非要娶作續弦。天可憐見,奴婢的外甥女才十七啊。
吳管事說他兒子是跟著殿下立了大功回來的。若敢不依,決不讓我們一家有好日子過。奴婢實在是求告無門,幸好今日見著王妃,求王妃救救奴婢的外甥女吧。”
這婦人說著便跪下磕頭。
榮相見聽聞此事牽涉煜王親隨,讓衛媽媽叫出那吳管事細問。
吳管事看起來都五六十的人了,狡辯道:“王妃可不要聽這婦人汙蔑老奴啊!”
衛媽媽麵對家奴從容多了:“吳管事,人家與你有什麽仇怨,好端端就要汙蔑你?不惜毀了自家姑娘的名聲來汙蔑?”
那吳管事便東拉西扯:“原是我與他家男人拌了幾句嘴,為此……”
榮相見好整以暇,靠在椅子上:“再撒一句謊,就多加十板子,你隻管扯。”
吳管事聽了立即改換口風:“他家收了老奴五十兩銀子!原本今日就要把人抬家去的。因王妃召集,娶親之事暫且延後,誰知他們收了錢不認人啊!”
那婦人立即答道:“那五十兩銀子,是他強扔給奴婢的姐姐姐夫,咱們絕不圖他這五十兩銀子。若王妃能做主保了奴婢外甥女一條命,奴婢立即叫他們把銀子拿過來還他!”
聽到這裏,榮相見也大約知道怎麽回事。
吳管事一聽婚事可能被攪和,立即跺著腳,不顧臉麵高聲哭訴:“我兒在西秦為煜王拚過命啊……王妃不能聽了這婆娘幾句話,就糟踐老奴啊……花了銀子的媳婦都能跑,我這還有什麽臉麵呐?”說著竟然不管不顧地嚎起來。
牽扯到煜王親信,榮相見不好自作主張,正猶豫間,煜王已經走到了議事廳的門口。
眾人這才發現原來煜王也在,忙忙跪倒一地。周顯暘示意眾人起來,問:“吳風在哪裏?”
一個侍衛道:“他剛押著那幫宮裏的人走了。”
“你去替他,把他叫來。”
“是。”
衛媽媽已經著人抬來張椅子。
周顯暘並沒有坐,在廊簷下緩緩踱著步,對那吳管事說:“西秦軍匪彪悍,常常侵擾邊地百姓,強搶民女。吳風曾救過一個當地女子,人家要以身相許,他說自己身在軍中,朝不保夕,不敢耽誤人家終身。你這個老東西,一味好色,怎麽生出這麽個像樣的兒子?”
“啊?”吳管事從未聽過這樣的事,被當眾責罵,羞愧得無言以對。
不一會兒,煜王府一等侍衛長吳風就來了,聽說了府裏發生的事,到了廳前立即跪下。
“殿下,卑職父親犯錯,卑職願領責罰。”
榮相見在一旁冷眼看著,知道這些人都是跟著煜王出生入死的,若處置不當,隻怕使得親信離心。若過於寬待,又怕放縱家人仗勢欺人,不知他要如何處置。
隻見煜王問:“吳管事強娶人家姑娘的事,你可知情?”
吳風言辭懇切:“卑職父親年紀大了,原隻想著有個人照顧,並不知人家不願意!若知道父親是打著卑職的旗號強娶民女,絕不會任之不理。”
“現在你知道了,怎麽說?”
“若在軍中,是要罰四十軍棍。請殿下看在卑職父親年事已高的份上,準許我代領責罰。”
周顯暘這才滿意:“本就是要罰你的。你父親幹出這樣的事,都是你約束家人不力的緣故。”
“卑職明白。”
周顯暘又對府中的親兵道:“你們好些人都是跟著我從陽州打出來的,吃了不少苦。如今日子好過了,該格外珍惜才是。別聽人家吹捧幾句,就被人當槍使了!
要知道你們的父母兄弟,若幹了什麽不義之事,外頭隻會說你們,說煜王府的不是。他們的一切過錯全都成了我們的過錯。我們拿命掙來的好日子沒過幾天,毀在那些沒王法的人手裏,不值得。”
眾王府親兵立即回道:“多謝煜王提點,卑職謹遵教誨。”
煜王指了兩個人出來:“吳管事強娶民女,敗壞王府聲譽,賞二十軍棍。吳風約束親眷不力,也賞二十。”
於是,父子二人立即被押到無人的偏僻院落被打了,而且是軍棍,比家中下人挨的板子重得多。
那吳管事哀嚎不已,吳風卻一聲不吭,生受下來。
行刑完畢,吳管事隻剩半條命被抬回來。吳風卻在同伴的攙扶下,起身回來謝罪。
周顯暘吩咐小北:“把咱們的藥拿一瓶,送他們回去,給敷了。”
吳風謝過,隻覺顏麵盡失,羞憤不已,隻想速速離去。
周顯暘卻叫住他:“灰鷹來信,說在陽州找到那個姑娘,人家還惦記著你,一直沒嫁人。你若有意,我讓他給你保媒,把人接到京城來,你們成婚。”
“啊?”吳風不敢相信似的,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跪下謝恩,“多謝殿下,卑職感激不盡,必定恪盡職守,約束家人,為殿下盡忠。”
周顯暘這才笑了,囑咐親兵們:“你們都準備好隨禮,到時候去他家喝酒啊。老吳……你兒子要娶親了。眼看做爺爺的人,以後老老實實照看孫輩吧。再讓本王知道你幹這些仗勢欺人的事,就不是一頓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