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之後, 他們先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陛下和皇後還都在這裏,像是專門等著他們似的。

“兒臣攜新婦給皇祖母請安,給父皇、母後請安。”

兩人齊齊拜下, 皇太後別提多高興,立即伸手, 要顯暘和相見坐到身邊。

老太太拉著二人的手, 交疊在一起:“好孩子,你們以後互相扶持著,好好過下去。顯暘要對王妃體貼一些, 她一個小姑娘,到了王府裏頭,許多事都沒經見過,有什麽事要與她商量著辦,可別隻圖自己高興。”

“相見,煜王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你別瞞著, 進宮告訴哀家,哀家給你撐腰!隻別像那不懂事的, 隻知道回娘家去哭訴,把王府的事帶到國公府裏去,惹得人家笑話。”太後一席話, 說得榮相見一愣。

原來國公府於她而言已經是別人家了。

這時皇後悠然道:“煜王妃,你可要常懷感恩之心。你的生母身份卑微, 太後原是想為煜王求一高門嫡女做正妃的。難得陛下感念英國公府忠誠,太後和殿下又如此寬厚, 破例抬舉你, 你可得盡心侍奉煜王, 孝順太後和陛下。”

此言一出,太後和煜王的臉色頓時不太好。

這話聽著是好話,目的還不是看不慣這祖孫和樂的樣子,叫煜王妃記得太後曾經嫌棄過她的出身?

煜王妃的笑容一絲未變,她緩緩站起身,朝皇後躬身行禮:“臣媳謹記母後教導,必一生盡心孝順太後、父皇和母後,用心侍奉煜王殿下。”

她這麽乖順懂事,絲毫不為冷言冷語所動,倒是讓皇後不知道再怎麽當著皇上嘲諷下去。

陛下看著相見是個有氣量的,頗為滿意。又瞧出她身上戴的一枚玉佩:“這個玉佩,是朕賞給顯瑤的。”

榮相見點頭稱是:“昭仁公主賜予臣媳作新婚賀禮,叫我戴著就像日日見了她一樣。”

“朕就顯瑤這麽一個女兒,還嫁去那麽遠的地方。倒是你和娉婷郡主,自小也是朕看著長大,也同女兒一般。如今做了皇家的兒媳,也算是圓滿。”

榮相見笑道:“六公主在信中說,我們三個情同姐妹。要我和孫家姑娘,替她在太後、父皇和母後身邊盡孝,便如替她盡孝了一般。”

“顯瑤這孩子,哪兒有代替盡孝的?她在北真國能一切安好,平安生下孩子,就當是盡孝咯!”

陛下話語間,全是慈父心腸,閑話一番就起身去崇政殿見大臣議事。

皇後跟著起身,離開前忽然說,各宮妃嬪正在承幹宮預備請安,煜王妃是在宮中長大,得眾多妃嬪照拂,昨日典禮上,眾妃不得在座受禮,今日該去見見。

皇帝點頭:“尤其該去給淑貴妃和惠妃請個安。”

相見道:“是。”

煜王給她使了個眼色,相見衝他笑笑,叫他別擔心。

帝後走後,太後抱歉地拉著顯暘的手:“是哀家考慮不周,原想給你重新定個親事,誰知被皇後拿來做了文章,惹得前朝後宮議論紛紛,連累你被你父皇忌憚,你別怪祖母。”

顯暘寬慰道:“皇祖母都是為了顯暘好,顯暘心中感激不已。”

“你做得很好。你父皇這幾日,一直誇你懂事,知足感恩,不居功自傲,無驕矜之氣。隻是,榮家姑娘心中難免對哀家有了芥蒂。”

顯暘心裏也是這樣想,可是嘴上隻能說:“王妃不會的。”

“她也是可憐見,剛才在皇後麵前禮節全都做足了,沒讓咱們有半點難堪。隻是心裏難免有隔閡。”

“日久見人心,孫兒好好待她,再有隔閡也都能抹平了。皇祖母不必為此事煩憂。”

見孫兒這樣懂事,皇太後便按下此事不再提。

承幹宮中,淑貴妃和惠妃見到相見自然是歡喜。倒是後妃中不乏賣力討好皇後的,此刻也不放過機會。

儀嬪就最積極地帶話風:“聽說,那日在東園馬球場,煜王妃力克自己嫡出的姐姐,在煜王麵前大展身手,英姿颯爽,難怪煜王為了你連尊卑嫡庶都不要了。”

惠妃不等榮相見說話就冷笑:“儀嬪,煜王妃出閣前是陛下親封的清河郡主。京中豪門貴女雖多,可都沒有郡主的尊榮。你說尊卑,是想說陛下親封的郡主,本宮的義女,卑微嗎?”

此言一出,皇後看了一眼儀嬪,她立即變色,起身朝皇後和惠妃行禮致歉:“嬪妾失言了,請娘娘恕罪。”

“你年輕,以後說話注意些分寸。”皇後不痛不癢地揭過。儀嬪是永安侯府送入宮中的人,一切與皇後一條心,大家也都見怪不怪。

淑貴妃知道,當初是為了防止煜王出頭惹惱陛下,才連累了相見上場相爭,過意不去,忙結圍:“煜王妃的馬球打得極好,可惜儀嬪你不在場沒看見。虧得顯曜請相見襄助,才有那日精彩絕倫的對戰,我可是好多年沒瞧過那麽精彩的比賽了。”

東園球場,自來隻有妃位以上才可以去觀球,儀嬪一聽隻當是她嘲諷自己位分低,麵色登時不好看。

嘉貴妃對那日情景印象深刻,也熱心地給沒去的妹妹們解說:“尤其是煜王和王妃一起躍馬飛騰的樣子,連陛下都沒口地誇,說頗有當年榮大將軍賢伉儷的風姿。我瞧著陛下對自己保的這個大媒,可真是滿意得很。”

“陛下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誰敢有疑呢?”惠妃此言一出,賢妃緊接道:“正是,我瞧著煜王妃傾城之貌,即便不會打馬球,煜王看她一眼也是非她不娶的。當年煜王妃的生母能讓英國公為她違抗尊長之命,迎她入府,想必煜王妃也是承襲了生母的絕色容貌。”

皇後笑道:“我想必定是有這個緣故,少年郎,誰不為美色所傾倒呢?”

“怪隻怪,臣妾的侄女容貌不入四殿下的眼罷了。”賢妃出自昭國公府,她的侄女日前也曾在馬球會上,被引薦給煜王。滿城貴眷被皇後擺布著,忙活了一圈,最後還是便宜了榮相見。

因此她們對雙方都頗有怨言,尤其是覺得榮相見手段了得,勾引煜王。

皇後假意安撫道:“你侄女是昭國公府嫡女,又是永樂侯的外孫女,何等尊貴?什麽樣的好人家找不著呢?”

你一言我一語,都是為了諷刺榮相見身份低微,以□□惑煜王。

相見雙手交握著,垂眼看著地麵,淡然處之,絲毫不為這些奚落的言語所動。上輩子,這種嘲諷她都聽爛了,這幫女子都沒點新花樣。可嘴長在人家身上,總不能給人割掉吧。

等她們都說盡了,榮相見才靦腆道:“娘娘們說笑了。煜王殿下至純至孝,婚事自然聽父皇安排。即便相見貌若無鹽,殿下也不會違背父皇的心意。娘娘們侍奉父皇多年,自然更清楚父皇的心意才是最要緊的。”

“是啊,陛下的心意最要緊。”淑貴妃幫腔道:“賢妃,原先我就跟太後提起你侄女,想把她說給顯暘。誰知去年昭國公夫人說,你侄女患了咳疾,隻怕去不了陽州那地界……沒想到今年竟大好了呢!陛下前日還感歎:昭國公家的姑娘,出身高貴,優雅端方,隻可惜‘病的’不是時候。還囑咐我務必給她挑個好人家。陛下的心意,昭國公府可要銘記呀。”

此言一出,賢妃大驚失色。原先,婉拒煜王婚事的京中貴女不少,律法尚且不責眾,何況隻是婚事?

沒想到她侄女竟然讓太後、陛下記著了。聽著淑貴妃的弦外之音,頗為記恨。心道不妙,得趕緊讓哥哥嫂嫂把婚事定下,不然還不知道侄女要被嫁去哪裏。心裏如此驚慌,臉上還得陪著笑:“多謝淑貴妃掛懷,昭國公府感激不盡。”

這一來一去,旁的妃嬪見淑貴妃與惠妃這麽護著煜王妃,都不好再發難。

這二位,一個生了陛下登基後的第一個皇子,一個生下了陛下最疼愛的公主,未來北真國的王後。她們又素來謹慎守禮,即便皇後也抓不著她們的錯處。

此刻,張皇後少不得更加憤恨:都怪餘氏那個賤人謀害自己腹中的骨肉,否則自己有親子傍身,哪裏輪得到這兩個出身平平的妃妾在宮裏各據一席之地。

想到這裏,便把榮相見又死死盯了一眼:那個賤人的孩子娶了妻,那個賤人就要有孫兒了!

這時,方嬤嬤從外頭進來,附在皇後身邊耳語幾句,皇後似有詫異,而後點點頭。方嬤嬤立即朝外間的宮人做了個進的手勢。

一個宮女捧著托盤,當眾呈上一塊潔白的喜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