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相見笑道:“你替厲王夫婦幹這種事,不會以為自己還能活著走出東園馬球場吧?”

雷石又是一驚,東園球場歸九門巡捕營管轄,巡捕營統領就是永安侯次子張傾,他的主人。他得到的吩咐是毀掉煜王未婚妻的清白,會有人掩護他離開,落個死無對證。這種涉及皇家的事,自然是替厲王辦的。

榮相見趁機挑撥:“你不知道皇上來了嗎?現在外頭羽林衛已經加倍。若一時鬧起來,你猜張家是保你,還是趕在羽林衛前頭,先封你的口?我固然是沒臉,但比你沒命的下場,倒是好很多呢。”

那人眼珠子轉了幾圈,反應過來榮相見是想靠一張巧嘴脫身,怪笑起來:“難道我今日讓你走了,能有什麽好下場不成?不如,牡丹花下死,做個風流鬼。”

“多你一個風流鬼倒也罷了,可勞煩你住在小河弄的妻兒老小一家五口給我陪葬,是不是太隆重了點?”

此話一出,雷石徹底懵了。

上一世,厲王心中已經猜到雷石是受誰指使,卻顧及張家,不敢追究內情,隻是賞賜珠寶安撫榮相見,息事寧人。

還是榮相望拿到了雷家人的證詞,割了雷石的腦袋,扔到厲王夫婦麵前,警告他們:“再敢害我姐姐,下次割的就是你們的腦袋!”

當然,眼前的雷石對這些全然不知,一時晃神:“你是誰?怎麽知道我家的事?”

榮相見悠然道:“我還知道你們很多事呢。張家給你多少銀子?五百兩?我給你一千兩,讓你辦了張嬈,你肯不肯?”

“你是妖怪!”雷石見她連銀子數目都說得一分不差,惶恐之心已經藏不住。

進退不得之時,一隻纖細的手,像是鬼一樣,捂住了雷石的眼睛,轉眼一條紅色鞭子繞上了他的脖子,利索地將他掀翻扣死在地。雷石像隻離了水的魚,張著嘴,卻出不了聲,身體無力地打挺,然後慢慢昏死過去。

是那個給煜王牽馬的侍女,這麽嬌小的一個姑娘,頃刻間把人製服了。

飛雲驚魂未定,問:“你是誰?”

“別管我是誰。有人讓我給姑娘送藥來。今晚回去記得擦在左手膀子和手肘處,不然明日胳膊抬不起來。”

說話間,她把一個小瓶子拋了過來,飛雪眼疾手快接住了。

“快走,不然待會兒來人,就不好辦了。這事別對任何人說。”

榮相見會意:“多謝姑娘仗義搭救。”

說罷,她速速離了更衣屋,沿著小路走進花園。

皇上駕到之後,這裏的人都去了前頭,是以特別安靜。九門巡捕營的人,自然是要故意漏個空子,讓匪徒來去,到時候都說什麽都沒看見。

在花園入口,她碰到了厲王夫婦。他們似乎是等著匪徒得手離開,再使喚人進去發現狀況,毀掉她的名聲。

不料匪徒沒見到,卻見榮相見行色匆匆。他們很詫異地叫住她,關心道:“榮家姑娘,你沒事吧?”

榮相見穩住陣腳,隻覺齒寒。

上輩子的賬還沒算,想著人死事消,這輩子毫無瓜葛地過下去也就罷了,沒想到還要來惹她?

她得替那小丫頭拖點時間,好處理那麽大的塊頭,於是,她捂著心口,一副受驚的表情:“可嚇死我了,還好殿下和王妃在這裏。”

“怎麽了?”

榮相見說:“今天也不知是走了什麽黴運,先是被瘋馬給驚了,剛才又被不知哪裏來的毒蛇給嚇了一跳。這眼看著開春,還好蛇剛從冬眠裏緩過來,行動不快,不然我指定要被咬上一口。殿下王妃還是快回望月台吧,別去園子裏逛了,尤其是避開那牆根底下的草叢,若要被咬上一口,不是鬧著玩的!”

她說得煞有介事,拉著厲王妃就往回走,那厲王夫婦一時竟然相信了,跟著她到了望月台。

榮相見這才鬆了口氣,朝厲王夫婦行了禮:“勞煩二位關心,惠娘娘生了大氣,我趕著去賠罪呢!失陪了。”

看見他們疑惑的樣子,榮相見轉過身冷笑。

這一世,周顯晗也非善類。她不答應做厲王側妃,居然就得罪了他,要害她到這個地步。他們和張皇後一個鼻孔出氣,一心攪亂煜王府和國公府的婚事,讓榮家和四殿下沒臉。

她按下不悅,回去跟明悅陪著惠妃坐了一會兒。

不多久,便看到那小丫頭背著手,一蹦一跳地從更衣屋截然不同的方向過來,輕快地走到煜王身邊,耳語了幾句。

是在說她的事嗎?煜王會怎麽想她?

她看見煜王端起茶盅,不動聲色地喝了口茶,眼神自然地落在她身上。

榮相見心有戚戚,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臉。

煜王放下茶盞,臉上絲毫不見情緒變化,又拿起一盤糕點,那小姑娘當著眾人就直接拿起吃了起來。引得周遭親貴們側目。

大家對煜王的山野做派,這段時間都心知肚明了。

煜王又跟身旁另一個青年交代了幾句,青年立即離開,不知道做什麽去。

想著允王與煜王交好,榮相見旁敲側擊地問孫明悅:“煜王身邊,是不是有個很機靈的小侍女?”

“怎麽?還未過門,你就吃起醋了?”

榮相見隻好厚著臉皮:“我白打聽一下嘛,我瞧著她挺受器重的。”

“她不是侍女,是殿下的親隨,領著王府一等侍衛的月錢呢。”

“侍衛?”

“對啊。我聽允王說,煜王沒有侍女,身邊那兩個親隨,是他在陽州邊地收留的孤兒,跟著他出生入死的。”

“那……那個小姑娘也殺過人?”

“不知道,應該殺過吧。”

榮相見擔心鬧出人命來。哪怕不鬧出人命,抓住刺客的消息總會走漏吧,而她在那裏更衣的消息少不得也會被提及。到時候,如何解釋呢?

可一直到馬球會結束,都沒有任何不尋常的消息,好像雷石人間蒸發了。

散場的時候,因為貴賓太多,馬車一個個地走,竟然堵了起來。

榮相見跟著家人慢慢沿著球場外的步道往外,忽然發現煜王不知何時從對麵的步道過來正好與他們匯合。

這絕不是巧合。

眾人客氣道別之後,煜王丟下兩個字“沒事”,隨即快步離開。

“沒頭沒腦的,說什麽呢?”榮相聞在一旁嘀咕,飛雪她們對視了一眼,都鬆了口氣。

沒事了。

回去的馬車裏,榮相知還在為輸球的事生氣,母女獨處,國公夫人毫無顧忌,安慰女兒:“四丫頭贏了球賽,婚事必然受累。”

榮相知不解,劉氏笑道:“她呀,太年輕!一味爭強好勝,不懂男人,以為在場上出盡風頭就能獲得青睞。哪個男人喜歡能勝過自己的女人?何況那煜王是何等人物,大庭廣眾之下,輸給四丫頭和二殿下,難道臉上好看嗎?”

榮相知恍然,立即將挫敗丟到腦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