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斯楞伏在草地裏, 鷹一樣銳利的眼睛,遠遠注視著湖邊的場景。

他和同在護衛隊中的哈文奉護衛長之命,監視剛剛加入的牧仁, 查看他在下值之後的動向。這是護衛隊,每一位新成員加入時, 必要經受的考驗。

下午的決鬥他也看到了, 對這位新來的同僚本來很是欣賞。

等到夜深,牧仁帶著妻子和弟弟妹妹悄悄策馬遠離營帳,他才咂摸出一些不尋常的地方。難道他們是其他部落派進來的奸細?

這如果被他揪出來, 那就是大功一件,升任副護衛長指日可待!

他與哈文立即騎馬遠遠跟著,到了這片地勢較高的地方,未免暴露,便下了馬,借著夜色悄悄低身步行跟在那幾個人身後,反正目標明顯, 不會跟丟。

沒想到走了這麽久,他們四個, 居然是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洗澡。

烏斯楞心內翻了個白眼,隻覺得今晚是白幹了。

等牧仁的一雙弟妹離開以後,烏斯楞發現他遲遲沒有從湖裏上來, 難道是搞什麽鬼?便悄悄做了個手勢,和哈文兩個又在草叢中靜靜匍匐前行了幾丈遠。

忽又見牧仁光著身體從湖中起來, 而後俯下身親了他坐在湖邊的妻子,月華流水一般, 勾勒出兩人相擁的剪影, 還真是般配。

“這……”話音未落, 那月光下的一對男女摟抱著一起倒進了草叢深處。

看不清是做什麽,但能聽見湖邊傳來的動靜,女子的婉轉嚶嚀,聽得烏斯楞下腹緊繃,口幹舌燥。

“牧仁這小子,真是走運!”一旁的哈文揪了一把草,塞進嘴裏嚼著。

“好好立功,回去求王爺把王妃身邊的侍女賞給你做妻子,你也可以帶姑娘來這裏一起泡澡,睡覺。”

“牧仁又不是奸細,這回是立不了功咯。”

兩人自知這趟監視沒什麽收獲,但又都被那男女歡好的聲音給攝住一般,鬼使神差都沒挪動沒離開。

兩個剛長大的青瓜蛋子本就是懵懵懂懂,一腔熱血,一身欲望無處施放,正是對此事好奇又躍躍欲試的年紀,因而都帶著一絲隱秘的窺探之念,借著任務的借口,堂而皇之留在這裏。

過了一會兒,隻見牧仁從草叢中坐起,上半身被青草掩映著,隻能看見他沉沉喘著氣,一麵動著,一麵對著身下的人笑。

那嬌弱的聲音越發急促了,烏斯楞正麵紅心跳,忽然背上一股大力,踩得他幾乎心肺俱裂,他大咳了一聲,湖邊立即響起女子的尖叫。

“誰在那裏?”

牧仁很快穿上衣褲,急步往這邊走。

烏斯楞回過神來,立即將手上的兵器反手向背後砍去。孰料對方也帶著兵器,哐當一聲,將他的兵器砍落。

周顯暘走過去時,隻見夜風習習,小南小北一人踩著一個偷窺者,手中皆持彎刀,抵著他們的脖間。

“牧仁!我是王爺身邊護衛,奉命來監視你,快叫你弟弟妹妹把我們放了!”

周顯暘哼了一聲:“偷看我妻子洗澡,偷看我們睡覺,還敢說是奉命而來。我要挖了你的眼睛!”

“牧仁!”哈文求饒道:“我們什麽都沒看見,求你別挖眼睛,我們什麽都不會說的!以後多多幫你幹活當值,發了薪餉都給你,選你當副護衛長!”

牧仁才不信這種絕境中亂編的話的話,他快速走到自己的馬匹邊,從行囊裏掏出麻繩,把兩個人捆起來,繩子長長的,牽在手裏,這才衝湖邊喊了一聲。

“阿如娜,衣服穿好了嗎?別怕,我們要回去了。”

榮相見躺在草地裏,盯著滿天的星星,一閃一閃的,跟自己的心跳一樣快。

剛才周顯暘把她撲倒在草地裏,說他們要弄出點動靜來,好讓監視他們的人放鬆戒備,讓小南小北更好地控製他們。

她開始還不知道怎麽弄出動靜,說:“幹巴巴地叫?這也太尷尬了。這荒郊野外又有人盯著管,怪難為情的。”

周顯暘輕笑一聲:“那就別幹叫了?”

然後他就開始上手了,湖水裏泡得冰涼的手指,伸進她衣服裏,肆意捉弄。

她本來就怕癢,哪裏經得起他這樣又是揉又是捏的。

本來說好是裝的,後來被他撩起火來,竟成真了。

興許是頭一回在這種野曠天低的環境中做,兩個人特別興奮。隻是他們沒想到小南小北的行動這麽快……

周顯暘這廝也真是個無情的,說走就走。

她正磨磨唧唧的,就聽周顯暘的聲音再次傳來:“騎著馬,拖著他們慢慢走回去。我跟阿如娜晚點策馬來找你們。正好天亮到部落營帳,把他們交出去。”

小南小北兢兢業業地扮演小啞巴,也沒答話。

而後,那熟悉的腳步聲又近了。

很快,周顯暘已經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的姑娘。

她靜靜躺在那裏,衣衫淩亂,星眼比天上的星子還亮,頭發如草原上的野草,被風吹得如活了一樣,要肆意生長。

他頭一次在相見身上看到如此野性的一麵。

不自覺單膝跪在她身邊:“沒人了。”

相見一隻手肘支撐著微坐起身,一手拽住周顯暘的衣領,把他拉得更低,湊到他唇邊:“還算有點人性。”

周顯暘輕笑:“難怪你一直沒動靜,原來是在心裏罵我。”

說罷,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精致的下頜,深深覆上一個吻。

自從進入草原以來,他們沒有單獨的營帳,都是按照男女分開集體居住,又因為要隱藏身份,想辦法接近桑顏,都沒心思想這歡好之事。

如今陡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以天為蓋地為席,青草清風為媒,兩人總算是暢快淋漓了一次。

相見抱著火熱的男人,小腿緊緊繃著,被青草輕柔撫過,些微的癢。

她迷離地遙望著滿天不知多遠的星辰,不知道上麵有沒有住著什麽人,會不會看到他們如此放浪不羈的樣子。若要看到,又當如何想?如此行為真是為人不恥吧!

那又怎樣,此刻天地之間,隻餘他們二人而已。萬事萬物都已模糊。朝堂紛爭、家國亂局、萬千星辰全拋腦後。

她輕笑著,毫不掩飾自己的快樂,用一種極盡纏綿的聲調,呼喚著牧仁。

周顯暘忽然抬起頭,抵在她唇邊,糾纏著:“牧仁是誰?”

“阿如娜最心愛的勇士。”

周顯暘對這個回答很滿意,輕輕含住她粉嫩的舌尖,品嚐了一番,才道:“阿如娜是牧仁唯一心愛的妻子。”

……

榮相見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去的。

隻知道醒來的時候,天邊的晨曦溫暖包裹著她。她靠在周顯暘懷裏,與他共乘一騎,回到了部落聚地。

她連下馬的力氣都沒有,被周顯暘抱著,抱進了她們女眷的帳篷。

此刻,與她同住的都已經起身離開了帳篷,開始活動或勞作。周顯暘把她放在床鋪上,蓋好毯子,於她額前印下一個吻:“好好睡會兒。”

她懶得回答,眼皮沉得很,隻嘴角勾出一個笑,算是送客。

周顯暘輕笑著,走出帳篷,對小南道:“你也好好陪著她休息吧。”

他從小北手中接過繩子,拉著那兩個倒黴蛋,去到部落中心靠近桑顏的營帳,那是護衛長的所在。

沿途的人看到這幅光景,既好奇又有些對他的畏懼。想問怎麽回事也不敢問。

護衛長聽到外頭的聲音,忙把他們叫進去:“怎麽回事?”

“這兩個家夥,昨晚跟蹤我們,偷看我妻子和妹妹洗澡,把她們都嚇哭了。我要把他們的眼珠子摳出來,但他們是給王爺效命的人,所以來問護衛長。”

“……”護衛長是知道什麽情況的,不得不解釋道:“牧仁,這是對你的考驗!恭喜你通過了。”

“考驗?”

“沒錯,所有加入護衛隊的人都會經曆監視期。既是考驗信任度,也是考驗反監視能力。你兩項都通過了考驗,現在是合格的護衛隊成員了!”

“可是他們偷看我妻子和妹妹洗澡!”周顯暘繼續胡攪蠻纏,烏斯楞隻得大喊冤枉:“當時太黑了,根本什麽都看不到。牧仁,我隻是在執行任務,以後再有新的成員加入,你也得執行這樣的任務。難道你跟蹤的人在洗澡,你就不服從命令了嗎?”

護衛長也幫著說了半天好話,周顯暘這才不情不願解開繩子,接受道歉。

這事被護衛長當成工作也當成玩笑傳達給了桑顏。

桑顏聽了笑道:“牧仁做的沒錯,讓他們去監視,沒讓他們偷窺。既然知道是姑娘在洗澡就應該回避。換做是我,也要挖了他們的眼睛。”

嘴上這麽說著,又給阿如娜與妹妹放了幾天假,叫她們好好休息,不要傷心,就算是安撫下去此事。

於是,榮相見又輕輕鬆鬆混了好幾天日子。倒是周顯暘,得到了桑顏的信任與器重,已經開始貼身保護他,越來越忙。

一日天不亮,帳篷外就響起號角和開拔的聲音,周顯暘出去一問,說是北真國主不行了,必須得加快進度。

雖然在計劃之中,看著周遭匆忙收拾輜重的人群,榮相見還是頓生緊張之感,她從未參與過戰爭。

周顯暘倒是淡定,拉著她走到人群之外,去看曠野盡頭,點點星子明滅,如鋪天蓋地。宇宙浩瀚無窮,能在此刻相見相守,當真是命定的緣分。

“難怪顯瑤這麽喜歡草原。”榮相見突然想,如果這次解決了桑顏,顯瑤應該也不會想回金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