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大齊人們來說,這個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皇城裏雪下的連綿,絮國師不知去向,皇帝宣布伊子堪重新上任通天國師之位,隻是這位兩朝元老似乎有些小脾氣,久久不願上任。

不過無論怎麽說,自宮中妖患被伊子堪與神使平息以後,妖物聞風而蟄伏,少有出現妖物傷人的事情了,路上也漸漸有大著膽子出來購置年貨的行人,大街上掛上了大紅燈籠,年味就這樣從毫無頭緒的混亂氣氛裏鑽了出來。

百姓一心隻求朝廷不要再作妖,大家也能安安穩穩的過個好年。

前些日子打攪了伊子堪的好事,伊應星可謂是苦不堪言,修訂法條本來是伊子堪的活計,誰讓他沒有眼力見的被抓了壯丁。

“天樞院底下新添靈樞間,費用從哪裏出呢?”

伊子堪端坐在觀星台書案後,手中翻看著一本《大齊律》。

伊應星絞盡腦汁:“賦稅?”

伊子堪冷哼一聲:“小皇子還嫌大齊的賦稅不夠重,嫌百姓不夠由頭起兵造反嗎?”

“這……”伊應星實在想不出了。

“說起這個,小皇子可知大齊是如何征稅的?”

伊應星苦哈哈的笑著,他就是不想去想這些,才去望陽觀拜師學藝的。

“我以後又不當皇帝,知道這個幹什麽……”

伊子堪半闔著眼看向遠處:“你是沒有爭奪皇位的能力,可無論是十皇子,十王爺,望陽觀裏一個小小的天師,還是我手下的小徒弟,為君為修行者,首先要做到的,便是體會民生疾苦。”

望著高大奢華的觀星台,伊應星呢喃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常住在高門樓閣之中的確難以看見民生二字。”

修道先修心,他又何嚐不懂,隻是大齊的律法太難背了而已啊!

“你明白就好,把《大齊律》裏關於賦稅的篇章抄十遍。”

伊應星哀嚎著趴在桌子上,抬頭看見腰板挺直一身正氣的伊子堪,見過他的人都知道他雖然周身泛著冷氣,尤其是目光能直接死死人的程度,氣質裏卻透著讓人忍不住親近的善良。當然也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相貌,即使是麵對麵也不敢抬頭看他,命都沒了更別提打量他了。

世人都覺得他是殺神轉世,可正是這尊冷血無情的殺神,庇佑了大齊已有五十年之久了。

替伊子堪整理好卷宗已是傍晚,得到伊子堪的允許,伊應星告辭後轉身離去,忽然又轉過頭來:

“師父,今年宮裏的年夜飯,您可一定要來啊。”

伊子堪抬頭看著他,少年人的表情總是能一覽無餘。

“好。”

觀星台取觀星之名,恐怕是想要大齊的國師每晚在這裏觀測星辰,推測災害變化,保天下平安。

太陽剛一落山,大齊的國師伊子堪就鎖上門,撐起一把傘擋住稀稀落落的雪花往宮外走,路上,還碰到了一個老熟人。

“鄭大人,好久不見。”

大理寺卿鄭原和抄著手,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比伊子堪還要嚴肅。

“國師大人,天還沒黑,還沒到您的點卯時間,就往宮外走了?”

伊子堪背著手:“您不是修道之人不懂,其實伊某人夢裏與周公他老人家不恥下問,才劃算的多。”

“好吧。”鄭原和看起來就是一副您隨便編,我就聽聽。

“太子殿下一切都好吧?”

曆史上太子被禁足,哪個當爹的皇帝也隻是說說而已,也就當今聖上,還真叫了大理寺的大人日夜守著。

說起太子,鄭原和的臉色也不好看:“太子本分,每日就是讀書寫字,一切都好,國師大人盡可放心。”

要說這鄭原和的性格與伊子堪初次相見之時相比差的遠了,原先渾身上下就寫著老實清官四個大字,如今不知受了什麽摧殘,語氣冷冰冰的像個沒有感情的木偶。

他這話也很奇怪,什麽叫“國師大人盡可放心”,太子每日幹什麽關他什麽事,還是說……三皇子的手竟然已經伸到大理寺了。

兩人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宮門外,這裏有三輛馬車停著,國師府的、大理寺的,還有一輛見怪不怪是三皇子府的。

“就此別過。”鄭原和看起來是在筋疲力盡,連客套話也懶得和伊子堪說,便上了馬車。

伊子堪便也上了國師府的馬車,隻是一撩開簾子,熱氣裹挾著溫香軟玉撲麵入懷,頭也來不及抬就被人罩了起來。

“今日怎麽想起來接我了。”伊子堪揉了揉桃安埋在自己懷裏的腦袋,小心的將傘收好。

桃安在他懷裏猛吸了一口,但伊子堪從外麵進來帶著涼氣,把他冷了一個激靈。每個人身上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味道,伊子堪的味道讓桃安上癮,一天不聞腦子就不清醒了。

“妖原來還能這麽吸精氣,真沒見過。”伊子堪笑著拍拍他的腦袋,上車坐下。

桃安就著他的動作翻過身來懶懶的躺著:“雪化了大半又下了一場,今日走路回家格外的冷,賞你一輛馬車坐坐。”

“那就謝過神使大人照顧我這個凡人了。”伊子堪好笑的像伺候大爺一般把他的腦袋放到自己腿上,那起桌上溫著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暖手。

“對對對,您是凡人,大國師。”桃安躺在他懷裏抱著他的腿迷迷糊糊的要閉上眼睛,冬天裏一冷,他就格外的犯困。

伊子堪噤了聲,向車夫揮了揮手,馬車緩緩向國師府駛去。

“城西的牛奶餅很好吃,我們再去買一點吧。”桃安呢喃著,對於小妖來說,生活除了睡恐怕就是吃了。

“好。”伊子堪身子靠在一邊喝茶。

“好久沒吃過你親手做的雞湯了,什麽時候才能有口福呢?”

“今天。”

“晚上吃飯嗎?”

“對。”

桃安閉著眼睛笑起來:“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拒絕啊。”

“追了幾十年才追回來的,可不得慣著點。”

一說到這個桃安就心虛不已,自己沒有親自搞清楚狀況就逃避了幾十年,幾十年後天下聞名的通天國師伊子堪,卻還是如同當年的歡生一般對自己百依百順。

桃安睜開眼坐起身來看著他的眼睛,正經的問他:“你委屈嗎?”

伊子堪看他突然坐起來不明就裏。

“……不敢。”

“……”

桃安歎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態度緩和下來:“我說認真的,你找了我五十年,找到以後不能衝我發脾氣打我罵我泄憤也就算了,還得好吃好喝的供著我,當真就一點不委屈嗎?”

伊子堪沉默片刻,沒有立馬搭話。

“我明白了。”桃安說。

“你明白什麽?”伊子堪納悶了。

“你為什麽不說話。”

“那你說說為什麽。”

“你說為什麽。”

“為什麽?”

兩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

“我都不記得最開始的問題是什麽了。”桃安說。

“我為什麽不說話。”伊子堪回答他。

“……還要再來一遍嗎?”

“不用,”伊子堪認真的看著他:“我不說話,是因為我也在想,我到底為什麽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呢?”

桃安睜大眼睛看著他。

“連你都覺得我應該委屈,但不管你信不信,無論找到你之前我有多麽生氣,在見到你的那一刻全部煙消雲散,可能……早就被你欺負慣了吧。”想起以前自己被這人騙去喝酒,見得到吃不到的那些日子,伊子堪不禁無奈的笑了。

對於欺負人的那些日子,桃安一點也不覺得有愧:“好吧,不過五十年再見麵我卻成了妖,你有沒有被嚇一跳?”

伊子堪思考片刻,湊近他的耳邊:“可是,從小師父就誇我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十歲便能識妖捕妖了。”

桃安慢慢轉過頭來看著他得逞的笑。

“也就是說,我們第二次相遇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我是妖了?”

伊子堪抿起薄唇欠揍的笑起來。

桃安還沒來得及生氣,馬車忽然劇烈顛簸了一下,一個沒注意便撲了過去,唇對唇齒對齒跌坐在伊子堪懷裏。

“大人!前麵……”

車夫轉身告罪,剛掀開簾子就呆住了。

桃安瞪了他一眼:“看什麽看,自己沒老婆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車夫呆呆的又轉了回去。

隻是往馬車前麵看去,一個臉上溝壑縱橫的農村婦人背著行囊跪在大路中央,嘴裏嚷著要當麵謝過國師大人,馬車被她攔下,兩旁聚集了很多不明所以的路人。

“怎麽了?”伊子堪探出頭來問車夫。

車夫惶惶回過神來,下意識往裏麵看,簾子卻被伊子堪擋的嚴嚴實實。

“回大人,有一個老婦人,說是要當麵感謝您的。”

不用車夫多介紹,婦人已經開始念念有詞。

“民婦家住鞠遠縣,年前因妖患家破人亡,多虧當地天師降妖除惡保一方太平,深感天恩浩**,特來皇城拜謝國師!”

伊子堪隻覺得莫名其妙,都家破人亡了還除了妖患有什麽用,何況當地天師除的妖,又關他伊子堪什麽事,正想幾句話將她打發了,忘見了她的一隻手,又忽然覺得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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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飛的秋雁:

我不理解,為什麽我的作品輪空兩期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