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的皇帝坐在龍椅上大氣不敢出,他的皇子公主們分站兩側,被王公大臣環繞之中是一個包裹嚴密的黑衣人,正是幫助皇帝將伊子堪拉下神壇的伊絮。

那日大理寺卿將伊子堪押送去天牢,剛剛走院落出沒幾步,院中皇帝對天師們使了個眼色,早就布置好的天師們同時揮起拂塵,纏繞在跪著的伊絮身上,拂塵之下一張結實的縛妖鎖纏繞而上。

“絮先生,您的確神通廣大,連伊子堪這樣的人也能拿下,不過我大齊實在不需要再有一位國師了,您覺得呢?”

皇帝拿出一把渾身被黑氣纏繞看不清劍身的長劍,劍柄用黃色的符紙緊緊包裹,雖不用神,卻恐懼神。

這就是出自伊子堪之手,一劍能斬三千妖的——妖神劍。

“陛下,大齊國師被您親自打入天牢,您想好如何與天下人交代,如何穩固邊疆戰事了嗎?”

即使身處如此窘迫之境,伊絮的聲音仍然冰冷還帶著皇帝從未聽過的挑釁。

“哦?國師大人不是被小人設計謀害,被妖氣浸入靈魂再不能通天了嗎?至於國事戰事,就不是你能夠拿來威脅我的了!”

皇帝站起身,手持妖神劍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將妖神劍尖抵在他的胸口上:“伊子堪雖然做錯了事情,但他留下的法器無錯,照樣能夠流傳千古。妖神劍的力量,朕今日便要好好見識見識!”

“白日做夢!”伊絮忽然在他麵前站起身來,身上的拂塵與縛妖鎖如同割韭菜一般奇奇斷裂成幾段飛出,皇帝並不是習武之人,隻覺得眼前眼花繚亂,再回過神來便已經被伊絮擄到懷裏,本來在自己手裏的妖神劍也被拿了去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錦衣衛與天師府反應過來劍指著伊絮,卻礙於皇帝在他手裏不能攻擊。

“你、你要造反嗎?”皇帝這病秧子身體還不是任他拿捏。

伊絮咽下口中因強行撐破縛妖鎖傷了內裏而湧出的鮮血:“陛下,大齊能與我有一戰之力的不過隻有伊子堪而已,如今你把他關起來了,別說這院中院外區區幾百人,就是大齊所有百姓性命也隻在我翻手覆手之間。伊子堪看不上這幾萬萬人的命,我可不一樣,沒想到你這麽不聽話。”

皇帝大驚失色:“你想幹什麽!”

伊絮舞了舞手中的妖神劍把皇帝嚇得心驚膽顫:“陛下,你最好聽我的話,否則,這世上有因為殺妖成名的花海戰神,便同樣會有因為殺人成名的血海妖人,你明白嗎?”

金鑾殿上,今日朝會沒有任何大臣上奏,昨夜驚天地的翻雲弄雨凡是在皇城的大臣無一幸免從夢中驚醒,然而皇帝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沒人知道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直到朝會之上才得到伊子堪被抓的消息。

年紀大一點的大臣或是兩朝元老都覺得皇帝一定是瘋了,伊子堪比他活的都要久,要謀反大齊還需要等到現在?又來了一個不知底細的絮先生,真是嫌日子太逍遙了。

皇帝坐在上麵兩股戰戰,同樣不安的還有太子伊寧遠,原本以為這會是自己拿捏伊子堪和皇帝的棋子,可現在看來這棋子並不在掌控之中,反而要毀了自己的前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伊寧遠出列打破僵局:“父皇,天師伊子堪因罪為大理寺收押,如今國師職位空缺,大齊必不能缺上天保佑,而絮先生救駕有功,依兒臣之見,不如請先生代替伊子堪之位成為新的通天國師。”

皇帝抹了抹額上細密的汗珠,原來送走了伊子堪也不能穩居高位,這位絮先生恐怕更加不好拿捏。

伊絮比伊子堪還要不羈,雙腿跨立也沒有什麽不能直視聖顏的規矩,心情似乎是極好的:“看來陛下還是有什麽憂慮。”

比伊子堪還要輕狂的人站在底下,皇帝哪裏敢有什麽憂慮。

“絮先生的確可當大任,擇日便舉行祭天儀式,煩請絮先生佑我大齊。”

伊絮敷衍作揖一拜:“絮之所幸也。”

伊長歸冷眼旁觀這一切,這一切不在他掌控之中的意外讓他心煩意亂。

他實在不能理解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為什麽會如此蠢笨,大手大腳的做這些有關家國社稷的事情,伴君如伴虎,不僅脾氣像老虎,腦子也愚笨的像個畜牲,再這樣下去,大齊也要二世而亡了。

令所有人心驚膽戰的朝堂散去,皇帝才想起自己的女兒昨夜受傷昏迷,不知怎麽樣了。

“二錢,公主醒了嗎?”吹吹外麵的風感覺心情好多了。

“回陛下的話,公主昨夜就已經醒了。”二錢公公抬頭看了看皇帝的臉色,發自內心的說了些不該說的:“陛下,聽宮裏的人說,昨夜雖然驚險,但多虧有伊子堪對公主舍命相救,這才讓公主撿回一條命來,看伊子堪的樣子是受了重傷,不然怕是縛妖鎖也鎖不住他。”

二錢原以為說這個皇帝會生氣,然而皇帝眼神放空:“伊子堪,他的確是個善良之人,可惜朝堂之上,善良能當得什麽呢……”

二錢低下頭不說話,善良不算什麽,那現在的國師伊絮就得體的多嗎?

“父皇!”經過風憶一夜的陪護,伊棠溪已經沒什麽大事了,見到皇帝便像個小孩子一般撲了過來。

對於這個天真可愛的女兒,皇帝可謂是疼愛有加,伊棠溪的生母本來是個不入眼的妃子,因為伊棠溪母憑子貴一下連升兩個位份。

伊棠溪臉上沒什麽氣色,眼淚汪汪的:“父皇,聽宮裏的人說,您把伊子堪關起來了,他真的犯了這麽多罪,不可饒恕嗎?”

皇帝拍拍她的後背:“父皇還會騙你嗎。”

“可是他救了兒臣的命,若是沒有他您就已經見不到兒臣了,這也算是一功吧,可以給他留個活路嗎?”

伊棠溪緊緊的抓住皇帝的胳膊,情竇初開的小姑娘最是衝動。

皇帝苦笑,他倒是想殺了他,可是一來伊子堪的確比伊絮善良的多,除了身邊有妖的事情是事實,其他罪名都不真實。二來,若真有辦法能殺了他,最想要他死的伊絮怎麽會不動手呢。

見皇帝沉默了,伊棠溪便以為他不同意,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來,“撲通”一聲跪下:“父皇,就當兒臣求求您了行嗎!”

皇帝嚇了一跳,連忙去攙扶她:“不至於如此,父皇答應你就是了。”

隻是他好歹活了五十多年,小姑娘的心思他怎麽會不明白呢。

下朝以後,伊長歸風風火火的出了宮門,帶著火氣撩起門簾進了馬車,把車內的風憶嚇了一跳。

“你吃藥渣了?這麽大脾氣。”

伊長歸上車、坐下、倚在他身上一氣嗬成,惡狠狠的說:“比吃了藥渣還惡心。”

見他表情凝重,風憶也無心鬧他:“出什麽事了?”

伊長歸嘲諷的冷“哼”一聲:“昨夜伊子堪被抓起來了,皇帝被這什麽妖人伊絮拿捏的死死地,眼巴巴的奉他為新的國師,我看大齊也離滅亡不遠了。”

風憶緊鎖眉頭:“伊子堪為了救二公主身受重傷,而公主就是被妖人扔過去的,還能奉妖人為國師,這皇帝老兒是瘋了嗎?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伊長歸揉揉眉心:“以後別說本王是他的種,他的腦子也就隻會到處撒種了。”

“我們的計劃要提前嗎?”風憶伏在他耳邊悄悄說。

“不著急,算起來,本王與大理寺卿也有一陣子沒走動了。”臨到陣前,伊長歸也隻能強壓下不安的心緒。

伊子堪盤腿坐在地上,纏在他雙手雙腳的鐵鏈他一拽就斷,他的手中也確實在不停翻舞著結印,卻不是在處理這掩人耳目的鐵鏈,仔細看過去指尖跳動著純金色的光芒。

等他平息一切慢慢放下手,口中又湧出一股鮮血,天雷之傷實在難忍,可他又有實在緊急的事情要做,來不及修養片刻。

從昨夜到此時才算有時間打坐恢複。

可是天不遂人願,剛剛閉上眼睛,一陣腳步聲就從拐角處傳來。

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向來人,驚訝的一挑眉:“太子殿下,真是稀客。”

伊絮久居在太子府上他怎會不知,伊絮剛剛得勢這太子也太沉不住氣,現在就來和他叫板炫耀也太早了點吧。

“國師大人。”伊寧遠看上去並沒有伊子堪想象的那麽開心。

“殿下這稱呼實在是折煞我了,如今您的門客才是真正的國師大人,我隻不過是一介罪臣,多謝殿下前來看望。”嘴裏說著罪臣多謝,也沒有站起來行禮或是下跪的架勢。

“那麽便稱呼您為道長,伊道長深處困境,似乎仍然氣定神閑,完全不慌?”

“我慌什麽?無官一身輕,將來若真有什麽變故,天下人、天上神,都怪不到我頭上來,人活在世,最了不得不就是一死。”

伊子堪說得輕巧,卻句句都紮在伊寧遠心窩子裏,天橋渡妖、花海戰神,如今被困在天牢之中,世人都知道是被自己帶出來的國師拉下神壇,若伊絮有半點差池,牽連的必將是自己。

“道長,此事還有和解的餘地,父皇老了,有些事情的確看不明白,可若你能隱於幕後協助與我,後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伊子堪捏捏耳垂,鐵鎖鏈嘩啦啦響:“幕後?我不用黑布纏身,做事情還是要光明正大才對得起人類的身份,您覺得呢?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