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子堪沒有反抗,任由他們將自己用縛妖鎖五花大綁,大齊人對神力的崇拜就在於也不管縛妖鎖對天師有沒有用,總之圖個心理安慰。

“將他押入天牢,暫由大理寺看管。”

大理寺卿領命出列:“是!”

大理寺卿鄭原和伊子堪並不了解,也不知他是太子黨還是三皇子一行,隻是從麵相上看為人忠厚剛正,應該是個不錯的好官。

“天師大人,請吧。”鄭原和走到伊子堪麵前,看著他目光炯炯。

伊子堪如同看了一出好戲似的回過神來:“那就麻煩鄭大人了。”

這樣一場鬧劇最終就這樣草草收尾,伊子堪被兩人押送著走在前麵,鄭原和在後麵盯著他,加上錦衣衛十幾人往天牢而去。

“為什麽?”

一直在心裏擔心妖神劍的伊子堪忽然聽見後麵傳來這麽一句,沒太聽清他說了什麽:“嗯?”

鄭原和語氣聽上去沒什麽情感:“為什麽,勾結蠻荒惑亂大齊,對你來說有什麽好處?”

伊子堪無奈的笑了兩聲:“是啊,連大齊最聰明的大理寺卿都想不明白,皇上還真編的出來。”

“你說陛下冤枉你,有何證據,陛下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伊子堪抬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自古伴君如伴虎,陛下要做什麽事,哪用得上和我們交代,可惜我一生想要遠離朝堂,到現在都不能得償所願。”

這些都不重要,隻是又要挨一頓某些得理不饒人的小東西的打罵了。

鄭原和並沒有被他說動:“大理寺講究證據說話,我會想辦法查明此事,無論是否能夠改變總要問個清楚。”

還不等他說完,前麵傳來爽朗的笑聲:“我冠上通天國師的名號逼我下位尚且如此簡單,而你不過區區大理寺卿,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鄭原和心中一動,沒有說話。

忽然,身後剛剛走出的大理寺後庭傳來嘈雜與大聲嗬斥的聲音,錦衣衛們停下腳步,在思索究竟要不要掉頭回去。

“裏麵有的是錦衣衛和天師,你們幾個回去也隻是擅離職守,大理寺卿隻管查案,我們還是繼續往前走為妙。”伊子堪自顧自的往前走,這狗皇帝的死活關他什麽事,他現在隻想找個清淨的地方思考點事情。

鄭原和思考片刻,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繼續向天牢行進。

桃安猛然睜開眼眺望皇城的方向,沒有任何預兆功力循環忽然停止,心慌的不停跳動著,腦海中下意識便浮現出伊子堪的身影。

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好想馬上見到他。

“小公子,你在想什麽呢?”一個清甜的女聲忽然從後麵傳來。

桃安回過頭去看,那是一個帶著小兔子耳朵的精靈,眼睛大大的忽閃忽閃,藏在樹後麵探頭探腦,帶著不染凡塵的活潑可愛,他從沒有在這秘境裏見到除畢秋華以外如此像人的生靈。

“你好。”桃安此刻正心悸著想伊子堪,沒空搭理她。

身前的草叢發出響動,又從裏麵鑽出一個小兔子妖:“小公子有什麽煩心事,說出來我們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前一隻小兔子妖附和:“對呀對呀!”

雖然和她們說不著,但桃安此刻也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漣漪:“我在想我的相愛之人,分開許久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如果是相愛之人,即使是為了不讓你擔心他也會照顧好自己的吧!”小兔子妖托著腮天真可愛。

“也許是這樣吧……”桃安搖搖頭,伊子堪那樣神通廣大,一定不會讓自己有危險,自己在這瞎擔心什麽呢,不如早點練成彤月弓早點去見他。

桃安拿出彤月放在腿上撫摸上麵已完全透徹的花紋,看著和桃安發絲瞳孔顏色同樣透紅的彤月神弓,小兔妖被嚇了一跳捂住嘴巴:“這是法器?你……你是天師!”

“什麽!”身後的小兔子妖聽見同伴這樣說也嚇了一跳,探頭去看桃安身前的彤月弓,與此同時,深林中冒出好多可愛的小動物成精,貓妖、仙鶴妖、杜鵑妖等等,他們的眼中都是驚訝與害怕,非議著自己與彤月弓。

“你能等等!我不會傷害你們的!”桃安想要起身與他們解釋,而就在這時腦中忽然一陣眩暈讓他跌坐回湖麵當中。

彤月弓不安的躁動起來,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在告訴他麵前的所有東西都是妖,通通該殺。而他的意識又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也是妖而不是真正的天師,即使是天師,像伊子堪與畢秋華這樣正派思想,沒有做過惡的妖也不該殺。

“你們快走!”桃安按下蠢蠢欲動的彤月弓,體內也開始像被弓傳染一般燥熱難熬,腦中不切實際的想著,隻要殺了眼前的妖就能安撫燥熱。

一切的一切都告訴他,擁有了法器便是天師,天師的職業便是殺妖!

似乎沒有人聽見桃安說的話,這些小妖還在自顧自談論著自己的故事,全然沒看到桃安有多麽難受。

“快走啊!”

在桃安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發絲鮮豔的要滴下鮮血,從額頭開始爬滿鳳凰尾巴一般鮮豔的紋路一直延伸到瞳孔中央,而下一刻他便因為胸腔中如烈火焚燒而緊緊閉上雙眼忍耐,筋脈如同流進岩漿燙的疼痛難忍,而理智也在一步一步的被吞噬。

難道法器練成的最後一步就是要拿妖族的鮮血祭奠嗎?桃安不服氣也不服輸,可是手卻一點一點抬高彤月,像被縫在了自己手心上,怎麽也甩不掉,右手緊握成拳,隻能用最後一點意誌遏製住它成箭。

周圍的談論聲戛然而止,所有小妖如木匠手中的木偶一般靜止不動望向桃安盤坐在的湖心,天色接近傍晚的昏暗,精致的麵龐變得模糊,矗立在隱隱綽綽的樹林中,像難以醒來的噩夢。

“這是什麽?我一定是在做夢……想要逼我屈服嗎?在夢裏也別想——”

沉沉呼出一口氣放鬆自己的身體,此時,從出生以來最原始的思想偷偷跑出來透風,沒有功力,沒有妖氣,腳下的結成可供一人盤坐的冰忽然化開,桃安手瞬間垂下來,整個人跌入了冰涼的湖水中。

感受水從四麵八方湧入耳朵與鼻子中,身體極度放鬆,嘴巴微微張開,下沉一個呼吸間已不知道喝了多少水。都說弱水三千,他馬上就要被這三千弱水淹死了。

涼……好涼……為什麽在夢裏也能這樣清晰的感覺到冰冷刺骨……快要喘不過氣了……

不知下沉了多久,窒息感消失,被冰涼水流包裹著感覺也消失殆盡,身體輕飄飄的像躺在雲彩上,感覺已經到了極樂世界。

“別睡了醒醒!”

桃安被人一把從水裏撈出來,身上全被水浸泡濕透,被扔在岸上清醒過來便開始劇烈咳嗽。

“咳咳!前輩……咳!我…見到好多奇怪的小妖……一定要讓我殺了他們,差點把我害死了!”

畢秋華在旁邊轉轉眼珠,看上去並不驚訝:“那你動手了嗎?”

“怎麽可能動手!他們又沒做過什麽壞事,不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桃安揉著太陽穴,這一切完全就是一場夢嗎?

“法器認主時偶爾會有考驗,顯然你就是那幸運的偶爾。”

“偶爾…考驗?”桃安回想自己剛剛的表現,“彤月一直想讓我殺而我卻沒有殺,是不是…沒有通過考驗。”

畢秋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他:“那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選擇殺了他們嗎?”

桃安沒有思考:“當然不會,無論是人還是妖,隻有做過壞事才會受到懲罰,而我沒有親眼目睹過他們做壞事,沒有權利決定他們的生死。”

畢秋華總不搭理他,看向天邊出神了許久,隻有這個時候旁人看他才會透過年輕的相貌看見歲月的長河並不平靜。

“道即是天,都說天命無常,時運難辨,可是上天規定的命運就一定是真正的命運嗎?”

桃安和他一起看天邊,可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天師:“前輩,我即使是人,也是一個俗人,聽不懂多麽深奧的道理,不過在望陽觀經常聽師父們說天師是上天派下來維持人間秩序的,可是人間的秩序哪裏輪得到天上來管,是非對錯無愧於心就好。”

畢秋華看著他如釋重負一般鬆了口氣:“想來彤月弓也是這樣想的,法器已經完全認主,你將來想要扔掉它都難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的個性倒真是和伊子堪像的很,雖然我隻見過他幾麵卻受益匪淺。”

提起伊子堪,桃安又想起自己胸口心跳的異樣,轉頭望向皇城的方向:“前輩,我剛剛一直在夢中嗎?可我總覺得伊子堪那裏出了什麽變故,該怎麽才能知道他是否平安呢?”

畢秋華對他時不時想著神通廣大的伊子堪的安危很傷腦筋,那樣厲害的人怎麽會出事呢?不過看他實在容易擾亂修煉,妥協道:“你好好修煉,我派人去皇城打探打探,往返不過三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