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桃安終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扯著伊子堪的袖子讓他走慢點:“你究竟看沒看出來屈少爺的畫中有妖啊。”

伊子堪瞥了他一眼:“怎麽,你已經菜雞到這都看不出來了?”

“那你會抓那隻妖嗎?”

“不會。”

桃安很高興,他能感覺出來那隻妖和自己一樣不是什麽壞妖,屈少爺的精氣也沒有被她吸走。不過……

“那你為什麽和屈夫人那樣說?”

伊子堪垂下眼皮看著他:“你不想要五百兩了?”

“可是不抓那隻妖屈夫人會相信嗎?”

伊子堪卻看著他笑了:“不抓那隻妖,讓別的妖來假扮一下不就好了。”

桃安警鈴大作,斜眼看他:“你想幹什麽?”

“反正你們都是狐狸,屈夫人大概也不會起疑心。再說五百兩呢,你一點力氣都不出不太好吧?”

五百兩五百兩……桃安在心裏默念,金錢的力量是無限的,為了頓頓吃上肉還不用看摳門的天師的臉色:“好吧,那你說怎麽幹我就怎麽幹。”

是夜,月如銀盤高掛深邃的天空,銀光灑在大地上,也灑在不太安靜的屈家少爺的院落中。

一位身穿玄色錦衣的男人輕盈的從院牆翻下落在地上,一恍神的功夫就隱匿在了茂盛的樹木花叢中。

他的手一鬆,一隻通身雪白唯耳朵處有白色斑紋的狐狸從他懷裏跳了下來,落在地上化為一位皮膚白皙的青年。

桃安變為人身靠近他藏在樹叢中:“為什麽我們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偷看人家?”

伊子堪感受著桃安硬擠過來的身體,妖可隨時隱匿蹤影,普通人難以看到。也不知道這一位慌裏慌張的同他擠什麽呢。

傳聞這位赫赫有名的花海戰神有重度潔癖,旁人連他的花都碰不得,更何況是他的身體。桃安對這種看似事不關己的傳聞卻從不上心。

伊子堪把自己的胳膊拽出來給桃安騰點地方繼續說:“既然是妖,總是擁有人普通人難以達到的力量,現在不會害人以後卻難說,我要看看她的靈根。”

桃安點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書房打開的窗子,屈入司正伏在案邊擺弄著一隻精巧的木偶。在對麵的牆上,桃安也第一次見到了屈入司如此寶貝的畫卷展開的樣子,畫中的女子慵懶溫柔,倒像是位未出閣的良家少女。

不隻是哪一次眨眼沒有跟上,隻是瞬間,畫中的女子竟就那樣走了出來,落地便是正常女子般高挑。身姿婀娜的走向屈入司。

麵對此情此景,屈入司看起來並不吃驚,溫柔的捋順女子被風吹亂的發絲,去角落裏搬來了一直存在在那裏的高凳,看樣子是早就為女子準備的。

而後女子隻是默默的坐在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屈入司擺弄著機關木偶,時不時提出幾個問題,屈入司也興奮的為她講解著。

看著兩人的互動,伊子堪點點頭,右手輕輕抬起在桃安的脊背上點了一下。桃安卻不知發生什麽,隻覺得忽然之間花草樹木都變得清晰,這夜晚的風聲都變得大了些。

他不知道原因沒有關係,書房內上一瞬還在看著機關木偶的女子忽然抬起頭來,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的方向,眼睛裏沒了常有的溫柔,卻帶著一股殺氣。

“她……是不是在看我?”桃安抓住了伊子堪的胳膊。

“是的。”

桃安猛地抬頭看著他:“她發現我了?”

“你現在這個道行,發現你還不是輕而易舉。剛剛若不是我替你掩護,進院子的一瞬間就被發現了。”

“你怎麽不接著替我掩護,現在怎麽辦?”桃安慫的慢慢藏在伊子堪身後,隔絕女子的視線。

然而這一切似乎都隻是無用功,女子低頭和屈入司說了什麽,隻低頭片刻,竟消失在了原地。

桃安探出一個腦袋:“她人呢?”

“身後!”

一道淩厲的風聲響起,近在咫尺。桃安反應迅速就地一滾躲到一旁,伊子堪大手一揮,空手打散了狐妖的攻擊。女狐妖瞳色呈不尋常的碧綠色,見一擊未中,探出爪子向伊子堪攻擊過去,而伊子堪總擁有四兩撥千斤的能力,既不還手,也能讓狐妖絲毫不能近身。

桃安在旁邊咋舌,還有些心疼這姑娘,那可是齊朝第一戰神,不要再自不量力了啊!

然而他剛剛心疼完女狐妖,一爪子就伸到了他麵前。桃安慌忙抵擋,也隻是堪堪抗住這出其不意的一擊而已。

久近不得伊子堪身的女狐妖忽然找到了軟柿子,自然開始什麽招都往桃安身上招呼。而桃安別說還擊了,借助院中高大的樹木繞來繞去躲開了最開始的幾擊,女狐妖迅雷一般的爪子直朝桃安的麵中而來,為了不破相,桃安化為自己的狐狸本體,跌落在了草叢之中。

見到了桃安的狐狸本體,女狐妖不由得愣住了。桃安借助狐狸本體蹦跳了幾步跳進了伊子堪的懷裏,爬上了他的肩頭。

“他也是狐妖?”女狐妖看上去冷靜了幾分,眼睛還是直勾勾盯著伊子堪:“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麽還要針對我們?”

伊子堪撣撣桃安爪子上的土,懶懶散散的:“如果我們要針對你,今天第一次見麵我就能把你從畫裏逼出來。”

女狐妖皺起眉頭:“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麽?”

“想知道你如何出現在這裏,靠近屈入司有什麽目的。”

女狐妖瞳中的碧綠散去:“目的?你們人類為什麽一定要把妖族往壞處想。我的父母族人大多死於天橋之上,我藏身於畫卷之中,幾經輾轉見過太多人類。可屈少爺卻與那些爭名奪利的人類不一樣,他安靜而心無雜念,堅持心中熱愛,我隻不過想要一個安定的生活罷了。”

“他為我起名春風,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希望我能像春風一般,雖然無拘無束隨處飄**,但也能給他帶來希望。”

桃安拱拱伊子堪的頭發,點點頭表明自己也很認同她說的。

伊子堪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讓他安分點,把他拍的“唔”了一聲。

桃安跳下來化為人身,抬起拳頭照量著他的頭想要還回去,卻被伊子堪一把握住了手腕:“既然春風姑娘是這麽想的,不知屈少爺如何做想呢?”

伊子堪回過頭去,兩位狐妖這才發現屈入司早就藏在書房門口的大樹下偷看很久了。

被發現卻是鬆了一口氣,整理了衣衫走了出來:“天師大人,我不怕妖,我……我喜歡春風。”

純情少年的表白最為致命,春風羞紅了兩個臉頰,低下了頭。

伊子堪沒有像尋常天師一樣說教人妖之戀不能持久之類的廢話,他看上去很平靜,似乎對人類愛上妖族已經司空見慣。

伊子堪捏了捏桃安的手,輕輕的放下:“你去陪陪這位春風姑娘,我有些話要和屈少爺說。”

桃安撇了他一眼,說實在的他不太喜歡和女孩子打交道,不過他也明白,伊子堪這是想讓他試探一下春風的性子。

伊子堪拉著屈入司回了書房,而桃安責找了個回廊的欄杆處躺下。剛剛一通亂竄實在是太消耗體力了。

春風注視著半倚再柱子旁的桃安,她見過很多妖,包括以前自己的族人,可從未見過像桃安這樣無憂無慮卻總是帶著驕傲的美人。更令她好奇的是,為什麽他一隻妖會跟在一個天師身旁。

桃安自然也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拍了拍身邊的欄杆:“過來坐啊。”

也許是同為妖族,也許是桃安太過於放浪不羈又具備吸引人的能力,春風放下心裏的防備走了過去。

休息的差不多了,桃安一隻手撐著腦袋,看著心事重重的春風。此時他也有一件心事:“春風姐姐,你說你的父母族人都被當朝國師的天橋害死了,那你恨這位國師嗎?”

春風的眼神轉向別處:“恨也不恨。”

“此話怎講?”

靜謐的夜裏,春風的語氣倒真像春風一般悠長:“我族與傳統狐妖一樣,族人大多為女子,靠吸食人族男子精氣修煉,功力增長迅速,若不是天橋事發之時我還未成年,恐怕也難逃這般命運。”

“空中出現天橋之時,族人如同中邪一般失去意識,隻知道目標就是橋上,紛紛赴死,那一夜是我的噩夢。不過族裏並不隻有我一人活了下來,開始我以為是我的功力太弱,在人類眼裏不足為懼。不過後來我發現活下來的大多是孩子和男子,雖然男子也可吸食人族男子精氣,但心中不免有所芥蒂,活下來的那些人,就是因為不願與人族**而功力停滯的妖。”

春風長舒一口氣:“害人者終害己,他們因為害了人族而最終走向死亡。我並非善惡不分之輩,又怎麽對國師恨得起來呢。”

桃安聽著聽著垂下眼皮思考,的確,傳聞中花海戰神見妖殺妖凶名遠揚,這不乏有朝廷添油加醋想要達到震懾妖族的目的。正如他自己所說,所天橋真的是無差別殺戮,為什麽世間還有這麽多像自己一樣的大妖呢。

唯一讓他想不通的一點就是,這人為什麽這麽鄙視自己從不利用人類精氣修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