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官府到來的時間是無聊的,桃安坐在大堂中,廚師全部中了妖術倒下了,已經過了午時,肚子餓的咕咕叫。

“我們不是還有點心嗎?”伊子堪問。

“可我想留著路上吃。”桃安是個精致的守財奴。

“我也餓了!”熒宣叫嚷著:“要不我們自己搞點吃的吧!”

伊子堪沒理會他站起身來對桃安說:“後院有雞,我去給你殺兩隻煮了吃,再忍一會兒。”

認識了這麽久桃安從來沒吃過伊子堪親手做的東西,不過他總是給人踏實穩重的感覺,倒是讓桃安期待了。“好,要幫忙嗎?”

“不用,別添亂。”伊子堪就給他一個背影。

熒宣好奇的湊過來:“唉,原來他對你也這麽凶啊?你們倆是好朋友嗎?”

凶嗎?桃安並不覺得,伊子堪隻是時時刻刻都想著揶揄自己而已,甚至還有點和自己互罵的小癖好,可能小時候沒有童年,便成了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頑童。

“他不凶,隻是沒有興致應付陌生人。”桃安為他辯解。

“陌生人?萍水相逢便是緣,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說嗎?”熒宣這個上躥下跳的家夥怕是永遠都不會懂了。

桃安好心提醒他:“你不去廚房給自己弄點吃的?他可不會給除我二人之外的做飯。”

熒宣大驚失色:“他這人怎麽這樣,一起困在這裏能不能友好一點!”

和伊子堪說友好無異於對牛彈琴,熒宣拿著兩個熱好的餅子出來正撞上端著一整鍋雞湯出來的伊子堪。

伊子堪將雞湯放在桌子上,裏麵滿滿的是大塊的燉的糜爛的雞肉,令桃安眼前一亮的是雞肉全部去掉了骨頭,也不知短短一柱香的時間內伊子堪是如何做到這麽多工序的。香菇四散在雞肉周圍做點綴,香氣直衝眉心。雞湯的水不多不少剛剛好,濃鬱的湯汁還冒著熱氣泡。

桃安吸溜一下口水,同時還聽到背後熒宣的吸溜聲,隻不過可憐的他實在是沒有口福了。

“吃吧。”伊子堪擦擦手就對雞湯毫無興趣的坐在一邊,仿佛自己做出來的是毫無吸引力的一鍋饅頭一樣。

桃安迫不及待的去廚房拿了一雙筷子和一個小碗,對準肉眼可見最大的那塊雞肉下筷,吹涼後咬了一口,雞肉滑進嘴裏,鮮嫩的汁水在口中溢出來。桃安敢打包票,這是他三百年來吃過的最好吃的雞肉。

“不錯,對於你的手藝,本公子給出心中最高的地位。”桃安老神在在的點著頭,滑稽的樣子讓伊子堪彎彎嘴角笑了出來。

桃安夾了一塊肉遞了過去:“這麽好吃的雞肉你真的不嚐嚐嗎?”

自己做的東西自己怎會不知道什麽滋味,辟穀多年的身體按理說早已沒了對食物的欲望,可每次桃安遞過來,他都想嚐嚐這個東西對眼前這個貪吃的小狐狸來說到底有多好吃。

於是在一旁流口水的熒宣就看到一臉凶相的伊子堪張嘴輕輕咬住那塊雞肉,不等到桃安鬆筷子自己也不動,直到桃安把筷子收走才吞入口中。

“確實不錯。”以往沒什麽味道的東西,此刻確實有點好吃。

桃安白他一眼:“你是皇帝嗎?每次都要喂你吃。”

伊子堪輕笑:“皇帝可沒人喂,他還不如我呢。”

說完這句話,正咬著燒餅的熒宣動作一頓,又馬上恢複了正常。

山莊建在山裏,最近的官府趕過來也需要幾個時辰。

等桃安吃飽喝足想要回房間躺一會兒的時候,穿著道袍的天師才領著一眾官兵姍姍來遲。

熒宣等的快要睡著了,激動的上前迎接:“天師大人您可算來了,小民可不敢輕舉妄動啊!”

這天師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一副慈祥的長者樣貌,讓人心生好感。

“的確不能輕舉妄動,你做的很好,那邊二位是?”天師望向伊子堪和桃安那處。

伊子堪單薄的眼皮上抬,冰冷的眼神凝視著中年天師,後者不禁打了個寒戰。

“那個……咳……所有人搜查各個角落,也要搜身,找出那個妖族!”

搜身?桃安看向伊子堪,“要搜我們的身嗎?”

“哦?”伊子堪壓下眼皮看向這些天師和官兵,像看一群死人:“我的花……還在身上呢。”

桃安心下一驚,他總是忘記伊子堪花海戰神的名號,花海戰神的花,便是閻羅王催命的符咒。

經過了一個時辰的搜索,前去查看各個房間住客的天師重新聚集在大堂中,看樣子檢查完畢,應該不打算搜兩人的身。桃安在心中默默給大家點了根蠟燭,這次算他們沒有觸戰神大人的黴頭。

“府呈大人,根據山莊的名單,該住在這裏的住客一個不少,剛剛已經搜身完畢,隻在一個房間了發現了這個,查驗後是屬於出廚房紅衣女子的。”一個資曆尚淺的小天師給中年天師遞上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封書信,展開書信是清秀但有力的字跡,中年天師一眼認出來,那是隻有王室才允許使用的齊運體。

中年天師皺緊了眉頭,信上所說要山莊老板趁天下名醫聚集之時在食物中灑下煉金粉,從而阻止名醫進皇城。

煉金粉相傳乃是國師伊子堪煉丹必備金屬粉末,無色無味也不可藥用,隻有天師才知道使用的方法,即使是神醫也不能察覺。不過那都是口口相傳的傳說罷了,究竟是不是伊子堪所創,還是隻想借他的名給毒藥填點神秘色彩,也就無從考究了。

信一定會被上交,至於信的主人究竟是誰,下場會是如何,就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天師府呈能夠左右的了。

“你說信的主人會是誰啊?”熒宣又湊了上來。

他不敢他伊子堪說話,隻能讓桃安來解解悶了。隻不過桃安一隻狐妖也不知無從搭話罷了。

“我覺得是太子那邊的人。”熒宣自說自話。

“怎麽說?”桃安問。

“你想啊,三皇子召天下能人異士為當今聖上看病,如果聖上的病真的被治好,第一功臣自然就是三皇子,太子徒有一個東宮的地位又有什麽用呢?更何況,聖上若早日挺不過去,他還是儲君之位。”熒宣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分析的頭頭是道,讓桃安不禁好笑。

“照你這麽說,太子難道是傻的,連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都能看出來,他又為何要費這麽多心思呢?”

“這……”這倒是難住熒宣了。

桃安終於明白伊子堪不願與人廢話的心境了,此時他也覺得心累。

“此地應該用不到我們了,不如早點上路,還可以早些去下一個地方買些吃食。”桃安詢問伊子堪。

伊子堪點點頭:“去到哪裏你也都隻想著吃了。”

“你!”桃安恨自己沒本事和他對罵。

伊子堪已經走向前去:“天師大人,若是沒什麽事,我二人便繼續趕路了,我們有緣再見。”

從伊子堪口中聽見的天師大人四個字,桃安隻聽出了明晃晃的挑釁。

中年天師正愁著如何和上麵報告書信,也就無心與一個不太麵善的人打交道,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我們走吧。”伊子堪領著桃安向門外的馬車走去,仿佛山莊裏遇見的人發生的事隻是路上一個小小的浮萍。

吃飽了睡的桃安一上馬車便沉沉睡去,晌午出發,再次醒來太陽已經半遮半掩透著紅光,美滋滋的伸個懶腰撩開窗簾看向外麵。

隻見外麵是一望無際接天碧綠的玉米田,長杆上的玉米須已經變成深色,三兩個農人在地裏勞作,空氣中彌漫著豐收的喜悅。

泥土路兩旁是不知名的小花,紅的藍的星星點點,隻是這路實在不太好走,顛的桃安坐在裏麵像做小孩子的搖搖馬。

掀開門簾,伊子堪半倚在馬車的欄杆上,像個驅車遊玩的貴公子。

看見桃安出來坐直身子:“被顛醒了?這路不好走。”

“這是到了哪裏了?” 桃安問他。

“這裏是淮川以北的靖蓮縣,我們需要在前麵過河。”

淮川以北……桃安皺眉:“馬車走的並不快,怎麽不過一日半就到了淮川了?”

伊子堪拍拍馬尾:“我們抄近路走,一路都是荒郊野嶺連個歇腳的地兒都沒有。我想讓它快一點,自然就能到淮川。你不是想來江南玩兒嗎?西北的景色我也早已看膩了。”

好吧……您厲害您任性。

“唉你看那邊!”桃安指著前方:“那裏是不是有個客棧。”

一片平坦的農田當中,當真有個掛著旌旗的高大建築若隱若現在傍晚的霧氣當中。

伊子堪眼神考究的看向那裏,嘴裏嘀咕著:“農田裏的客棧嗎……”似乎有幾分興致,勒馬的繩子轉了個方向:“走,我們去湊湊熱鬧。”

馬車朝著那個方向疾馳而去,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向身後走去。然而那掛著酒旗的客棧雖然看著一點點近了,卻讓伊子堪的馬車直接走到了天黑。

“好不對勁。”這下桃安也看出問題了,天黑下來,隱匿在霧氣中的建築就變得造型詭異非常,像一隻等待食物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