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罵喪(1/3)
我趕緊就跟這四姨父說不用了,說我倆歇歇就走。
“你走啥走?這到家門口了哪有不管飯的?你倆就踏實歇著吧!看好孩子,我去去就回。”四姨父把我按回去,就匆匆出了門。
我是一陣著急啊,林淼倒是笑了笑,很是促狹的說,“不就是吃口姥姥門兒上的飯?我們小周不怕昂。”
我看她一副不著急不著慌的模樣,還有心情調侃我,頓時也冷靜了幾分,確實,這有啥好怕的,我都說了我是溫白,反正他們也認不出我,這會兒著急走,反而不好解釋。
可我這剛坐踏實了,覺得這飯可以吃,就聽那院兒裏傳來一陣打梆子的聲音,然後就聽個語調尖細的聲音數來寶似的,念著說,“豁子溝,薑門遊,白頭人來兒孫走,老爺子不服命,打了道爺,砸了卦,笑嘻嘻,樂哈哈,道爺登門再來看,你是進了棺材又撞煞……”
聽這聲兒沒好話,我便推門看了眼。
發現這院兒裏進來個三十多歲兒的小道士,這人穿著一身淡青色的破舊道袍,紮著黑帶束腰,手裏呱嗒著個小梆子,指著那靈堂裏的棺材就是一通數落。
這老鐵……怕不是來找抽的吧?
果然呐,這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小老道,進院兒就罵喪話,這院兒裏的人還能讓他指著棺材數落?
頓時一幫老少爺們兒就從靈堂裏竄出來了,後邊兒還緊跟著幾個臉色鐵青的婦女。
估摸著這是我那些姨媽姨父和表兄弟。
“小王八羔子,你說啥?你他娘又上門找揍是不是?”人群裏年紀最大的一個站出來,就罵了句。
聽旁邊兒那倆中年人跟這老頭兒叫大姐夫,可見,這人是我大姨父,那個小矮個兒是我二姨父,光頭的是三姨父。
“有本事你就揍,今天你敢動手,明個兒就有你求小爺的時候。”這小道士,掐著個腰,瞅著就跟個流氓痞子似的。
往那兒一站,用手裏的小木頭梆子,點指著眼前這些人,很是囂張的說,“一個兩個,小爺我可都記著呢,到時看你們咋求……”
那小道士的話還沒說完,我那光頭三姨父,上去一圈就懟在了這小道士的眼眶上,“我求你奶了個腿兒!”
那小道士身板兒偏瘦,這細腰細腿兒的哪禁得住這大拳頭,‘哎呦’一聲,就一屁股磕在了院門檻子上。
我這光頭三姨父可裝,又是正當年的年紀,似乎脾氣也很暴躁,上去就罵著街就又補了一腳,頓時,這
小道士剛坐在門檻子上,就讓他一腳給蹬了出去。
從門檻子上滾下去,小道士捂著眼眶,爬起來,就指著這光頭,罵道,“算你狠,有本事出了人命也別來求小爺!”
說完,看那光頭還往前竄,這小道士立刻捂著眼眶就跑了。
“媽了個巴子的,有本事你他娘別跑!”光頭還想追出去。
但被大姨父給拽了一把。
頓時這光頭就老實了,回頭氣呼呼的說,“媽的,這小癟三,是不是給咱爹下咒了?瞅著這小子就他娘晦氣。”
“你可改改這暴脾氣,把人打壞了,是要進派出所的。”大姨父很是操心的搖了搖頭。
可看他那副模樣,似乎也是恨得牙癢癢。
這時出去給我安排飯菜的四姨父從外邊兒回來,瞅門口這塊兒聚著一群人,就問光頭說,“三姐夫,那小子又讓你揍了?”
光頭削了四姨父一眼,悻悻道,“他自找的,再來,老子斷他一條腿兒,誰他娘讓他嘴欠!”
說完,這光頭又問四姨父幹啥去了,四姨父就把溫家來人吊唁的事兒說了。
他這一說,那大姨父小姨媽就都朝我這邊兒看了過來,緊接著圍上來就是一陣噓寒問暖。
從這些人口中,我得知,小舅當兵那幾年,似乎沒少受了溫亦儒的照顧,所以這老薑家才對‘溫白’如此熱情。
不過,我這話說的多了,那幾個舅媽也嘀咕說我跟薑山形容的不大一樣,瞅著還是蠻平易近人的。
聞聽這話,我這個冒牌兒貨也不敢瞎咧咧了,頂著溫白的身份,跟這些姨媽姨父稱兄道姐的扯了會兒閑話,這才打聽剛才那是出了啥事兒。
那個小道士是上門罵喪的,幹這事兒挨揍也不冤,但聽光頭三姨父剛才那意思,這人不是第一次來了。
這見過找揍的,還真沒見過找揍上癮的。
不過,這一問,我才知道,那人找上門也不是沒理由的。
聽四姨父說,半月前,這小道士路過豁子溝,進村兒來看事兒討飯吃,也不知是不是趕巧兒,偏就撞進了我姥姥家。
要說迷信,我姥爺那是比誰都迷信,之前經曆過我太爺爺活屍看病的事兒,家裏又供奉著黃仙,說他不迷信,也沒人信。
可因為我爸媽和小老舅那糟心事兒,我姥爺是明明迷信,還不想信這些,尤其是這種自己找上門的先生老道,總是能讓他想起‘缺德的周家’。
是的,我那些姨媽姨父就是這樣稱呼周家的,可見他
們確實不待見這姓周的。
第一次登門,這小道士為了討口飯吃,是拿著卦盤進院兒就先給我姥爺算了一卦,說這老爺子白發人送黑發人,是個斷子絕孫的命,而且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年輕時接了白頭鬼進家。
那小道士說的白頭鬼,可能是指我太爺爺。
我姥爺就生氣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拎著掃把就砸了這小道士的卦盤,把人給趕了出去。
那小道士走的時候就說我姥爺沒幾天活頭了,還不幹善事兒,一頓溫飽也不肯施舍,早晚不得好死。
當時發生這事兒的時候,這家裏隻有我姥爺和姥姥,這些姨父姨媽畢竟也有自己的家,但嫁的也都不遠,三天兩頭的就會回娘家看看這老兩口兒。
可自從這事兒之後,我姥爺就病倒了,是一病不起,半個月都不到,就咽了氣兒。
這小道士上門咒罵的事兒自然也早就被我這些姨媽姨父知道了,隻是這人不是本地的,走了之後再也沒來過,所以想給老爺子出氣也是沒找著門路。
可就在我姥爺死那天,這小道士就又找來了,大半夜的,是扒著牆頭子念剛才那套話兒。
那會兒我姥爺剛咽氣兒不久,壽衣棺木也都還沒準備,這一家子正傷心著,看這小道士露頭了,當時我那光頭三姨父就出去把這小子給揍了個烏眼兒青。
要不是大姨父和四姨父攔著,這小道士怕是當天就被揍死了。
這事兒過後,這一大家子都覺得心裏不得勁兒,可也算是給老爺子出了口惡氣,便忙著喪事兒也沒再多想。
三姨父和四姨父是連夜出去買了壽衣壽材,可等回來我那幾個姨媽給老爺子換完壽衣,這老頭兒突然就睜眼又活了過來。
我聽四姨父說到這兒,也是有些奇怪,就問他,“活了過來?能喘氣兒能說話的?”
我這幾個姨父都是一陣點頭,大姨媽抹了兩把眼淚,就說我姥爺醒了之後,就說餓啊,說他要吃飯。
當時這一家子就覺得這是回光返照,可也沒聽這人死了兩個鍾頭還有能活過來的。
但家裏也沒人懂這個,瞅老爺子說餓,就撿著我姥爺愛吃的,做了一桌飯菜。
這老爺子是一通胡吃海塞啊,酒足飯飽之後,往這炕頭兒上一坐,瞅瞅自個兒身上這壽衣,就罵開了街了,是指著我這些姨媽姨父,連我姥姥都算上了。
說他們這是在咒他死,沒良心,還說就算他是真死了,也會拉他們坐墊背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