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奔跑的奇行種男人不提, 暮靄這邊沒再遇到什麽意外，等到列車準點靠在A市南站後，她從容地提著行李下了車。

這一次, 來接她的人站在出站口，依舊是那個白衣紅裙的姑娘，捧著墓碑一樣的牌子, 這次她的臉上沒有笑意，而是一種陰森的表情。

“把照片刪了。”這是對方的第一句話，隨後第二句話才是, “歡迎來到A市，我是公司派出的接待員李紅, 你拿好東西跟我走, 先到公司報道，然後送你去宿舍。”

暮靄挑眉：“真的嗎？我不信, 你看那邊還一個接我的哎——”

說著話，暮靄抬手指向左側, 一個身穿灰色西服的男人站在那邊，手裏舉著同樣寫著【暮靄】字樣但正常許多的牌子, 正對著出站的客人揮舞, 看有沒有人會走過來跟他對接。

李紅看都不看那邊：“那是假的，我是真的，你跟我走。”

暮靄沒理她, 而是對那個男人招招手：“你好，你也是來接我的嗎？”

男人循聲看來，麵上露出一種“終於找到人”放鬆神情, 小跑著過來, 還摸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你好你好, 我叫李宏，是黑傘公司A市分公司人事部的，上麵讓我來接你，你行李都拿齊了嗎？咱們這就走吧。”

說著話，李宏就要上手幫暮靄拎背包，結果被她靈巧躲過，對方詫異地看過來，就見暮靄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那邊的小姐姐也說來接我，真巧，她也叫李紅。”暮靄離開出站口，繞到外麵站好，看看左邊的李紅，又看看右邊的李宏，慢悠悠說道，“隻有一個我，要跟你們誰走呢？”

手機上收到的短信，說對方接人的叫Li hong，暮靄現在明白為什麽是拚音了，如果是漢字的話，她分別問一下到底是哪個字就能分清，現在麽……還得看她自己。

從表象看，男人的態度更像是正經公司接出差員工的樣子，而紅裙女子從北站就開始接，接到南站，還那麽詭異，怎麽看都不像是好人。

理論上暮靄該跟男人走，然而這世上還存在“虛虛實實”的說法，她曾經就看過一個冷笑話，說的是天堂和地獄的對外廣告，天堂人們還得上班，地獄隻需尋歡作樂。

然後那個人選了地獄，下了油鍋之後才看到另外的提示【我們做了虛假廣告】，這時候想後悔已經來不及，就隻能繼續留在地獄。

“當然是要跟我走。”李宏似乎也沒經曆過這種接人也有競爭的事，急忙往外掏自己的工作卡，“你看，我帶員工證了，我是真的。”

李紅則陰測測冷哼一聲，硬邦邦開口：“我沒帶卡，但你要跟我走。”

兩相對比，李紅的嫌疑更大了，暮靄掃了眼李宏的員工卡，看著倒是像真的，隻是她也沒全信，而是不好意思地朝對方笑了笑。

“抱歉，稍等我問一下。”

暮靄掏出手機，當場給通訊錄裏的“柯經理”打電話，結果自然是打不通的，那邊永遠處於占線中。

“既然電話打不通，看來隻能我自己解決問題了。”暮靄聳肩，笑眯眯開口，“你們誰真誰假無所謂，反正我知道公司地址，自己打車過去就行。”

說完，暮靄背著背包快速繞開他們兩人，迅速往外跑，誰也沒規定公司接人就得跟著走吧？這年頭人販子那麽多，她弱小可憐又無助，真被拐跑了可沒地方說理去。

馬路上的車還是很多的，尤其是在火車站附近，總有一些懶怠到處跑而在這裏等客的出租車。

暮靄按順序找到車頭的那輛，卻沒急著上車，而是站定對後麵追過來的兩人招招手：“來啊，我帶你們一程，反正都是要回公司的——對了，這個錢是不是可以報銷啊？”

按照鬼怪們的邏輯走，哪怕再小心，終究會著了道，既然副本並沒有給出相關的必須遵守的規則，那就表示在某些地方過程是可以修改的，隻要最終的目的沒變就行。

不管是李紅還是李宏，他們的表麵意思都是接暮靄去公司，暮靄的任務也要求她去公司，既如此，那就去公司好了，隻是這個司機不能讓他們來當。

兩個Li hong站定在出租車外，暮靄趁他們走過來的功夫已經鑽進了副駕的位置，她不催促，司機也不著急，車內車外形成一種僵持的局麵。

1分鍾後，李紅輕笑一聲，抱著“墓碑”打開車門，一屁股坐在了後排的位置，反而是一直笑容滿麵的李宏臉色變得難看下來，惡狠狠地盯著暮靄和李紅，卻怎麽也不肯去碰車門。

“去新科技創業大廈。”

暮靄對司機說了地址，這是在報紙上看到的，新聞都圍繞著黑傘公司的商業泄露事件闡述，不少地方都提及了黑傘公司所在大廈的名稱。

司機朝著暮靄憨厚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們這裏有2個新科技創業大廈，你還有更詳細的地址嗎？沒有的話，這活兒我可拉不了。”

暮靄挑眉，想都沒想直接回答：“新都路138號那個。”

頭版頭條的新聞，自然有照片用來配圖，其中一張上拍下了大廈附近路段的路標，而另一張則拍下了新科技創業大廈的門牌號。

既然是查看信息，暮靄肯定不會漏掉這個，現在聽司機說這個大廈有2個，大概能猜到自己跟錯人後會被送到什麽地方。

“沒問題。”司機得到明確地址後，按下空車的牌子，點火發動汽車，載著暮靄和紅裙女子離開了火車站。

暮靄下火車的時候就已經5點多了，跟兩個Li hong在出站口掰扯半天，時間已經到了下班的晚高峰時段，昏暗陰霾的天空下，平整的道路上擠滿了各式車輛，再加上有人不停鳴笛，更是增添了一絲煩悶。

“這時候去公司，大家都下班了吧？你這出來接我，算加班嗎？”

暮靄抬頭從後視鏡看向紅裙女子，自從上車之後，她就一個字都沒說過，隻低頭抱著牌子坐在後座上，垂下的長發擋住了她的臉，讓人無法看清表情。

聽見暮靄問話，女子才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樣僵硬，而是變得柔軟鮮活，而且手裏的牌子也變了模樣，跟墓碑毫不相關，更像是那種追星族喜歡用的那種彩燈牌子。

“我們是下7點的，這裏離公司也不是很遠，就算堵車，我們6點也能到，剛好給你介紹同事。”

暮靄“哦”了一聲，裝作不經意地從書包裏拿出報紙，揚了揚問道：“我看這邊公司好像出事了……跟我說說唄，省得我一會把握不住再惹領導生氣，待會下班我請你喝奶茶呀？”

李紅倒是沒怎麽猶豫，這事都見報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歐陽海，就是報紙上那個商業間諜，他跟我都是5年前來的，不過他不怎麽愛說話，我們又是兩個部門，不怎麽熟。”

暮靄“嗯嗯”點頭，半側身回頭跟李紅說話，做足了一個好聽眾的樣子，特別會捧場。

“商業間諜的事我不太清楚，但我聽說歐陽海是沾染了賭博，欠了一大筆債，這才鋌而走險，倒也不是紅雨公司直接派來的……不過也說不好，我也不是很清楚，王經理不喜歡大家在公司議論這個，你最好不要問。”

“這樣啊，那我肯定不說，謝謝你哦。”暮靄表示自己聽進去了，還安慰，“放心吧，反正我就在這裏待7天，到時候就走，才不會給自己惹麻煩。”

聽暮靄這麽說，李紅露出鬆了口氣的樣子，顯然很高興能不提這個話題，隨後兩人說了點別的，大概就是探聽了一下公司上下班的時間，以及員工守則之類，在暮靄有意維護之下，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挺不錯的。

“到了。”司機將車停在路邊，指了指計價器，“35紫幣。”

暮靄剛想掏錢包，後麵李紅就主動將錢遞了過來，同時找司機要了可報銷用的□□，特別符合她在車上說的人設。

新科技創業大廈一共有33層，黑傘公司承租了30-33的所有房間，可說是財大氣粗，不愧是在A市鼎鼎有名、數一數二的企業。

暮靄已經不想吐槽這個名字了，她現在都懷疑歸澤城是不是就這麽一個公司，所以才可著這一個使勁兒薅羊毛……哦，不對，還一個買了商業機密的紅雨公司，名字也夠不走心的了。

在車上時，李紅交給暮靄一個小冊子，是黑傘公司的員工手冊，密密麻麻十好幾頁，大部分都是在介紹公司的創立、發展和業務部門，關於具體的員工規範則隻有1頁。

暮靄看了，並不難遵守，都是一些常見的關於遲到早退的規章，若說值得注意的，那就隻有一條——所有員工應當積極參與每周五晚上的團隊活動，如有事請假，需提前征得經理同意，否則與曠工等同，記大過。

這就很有意思了，到底是什麽團隊活動，比上班時要求的出勤還嚴格？前麵寫的病假事假隻需要跟主管報備就行，惟獨這個需要經理親自批條，嘖，要說這裏麵沒鬼，可能鬼都不信。

不管怎樣，今天周一，到周五晚上之前還有4天，怎麽也能探查出到底是什麽團隊活動了。

這樣想著，暮靄背著自己的背包，跟著李紅往大廈入口前進，她們的目的地是頂樓33層，黑傘公司A市總經理的辦公室就在那裏。

在即將踏上最後一階台階之前，暮靄突然心神一動，抬頭看向黑壓壓的天空下燈火通明的大廈，隻覺得33層的某個窗口處人影一閃。

隨後，黑色的重物從天而降，“啪嘰”一下摔在了距離暮靄不足半米的地方，溫熱的鮮血四處飛濺，她和李紅躲閃不及，被噴了滿臉滿身。

李紅跪坐在地，瘋狂捂臉尖叫。

暮靄則淡然地抬手擦去眼睛附近的血液，不知是不是血液糊住了眼睛，她竟覺得這天空和四周一片暗紅。

看著麵前死者爛泥一樣的身體，暮靄忍不住冷笑，嗬，真是好一個下馬威。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