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大殿,紅色喜幔飄動,大紅雙喜上的描金熠熠生輝。

本該是喜氣洋洋的大殿上鴉雀無聲,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暫停,所有人臉上的驚愕掩都掩不住,整個大殿上蔓延著讓人透不過氣的壓抑。

她站在大殿上,穿著一身喜服,茫然地看著殿下滿身狼狽的傳令官。

“大寧軍隊已攻破長平關,皇子時叛出王庭......”

“不可能!”她聽見自己嘶吼的聲音,尖銳到破了音,“你胡說!他不可能這麽對我!你胡說!你胡說……”

顫抖的聲音在拚命的否認,仿佛這樣,就能否定這噩夢一般的事實。

可城牆外,響徹雲霄的廝殺聲,滿地的鮮血……無一不在嘲諷她的妄想。

她的少年,拋棄了她!帶著異國的大軍攻破了她的國。

就在她們成親的那一天……

……

“殿下!公主殿下!”

烏蘭落的聲音打破了支離破碎的夢,靜笙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依舊還在馬車中,隻是車外喧嘩,似是很熱鬧的樣子。

“殿下,咱們到長安了。”烏蘭落輕聲說道,聲音裏初到異族的惶恐還沒有來得及掩飾好。

靜笙應了一聲,伸手掀開了車窗上的窗簾,入眼的,便是不同於北狄的熱鬧繁華。

太子還朝的車隊行駛在朱雀大街上,由羽林衛開路,一路浩浩****。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來圍觀太子還朝的,雖被訓練有素的衛兵擋在兩旁,但擋不住他們的議論紛紛,尤其是發現靜笙掀開車簾後。

“那便是北狄的公主嗎?”

“她長得真好看!”

“能不好看嗎?這可是引得太子殿下兩兄弟爭奪的美人啊!”

“紅顏禍水,果然名不虛傳。”

……

靜笙默然聽著那些詆毀。“紅顏禍水”四個字,這些天,她已經聽了太多,多到已經麻木了。

雖然……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過!

馬蹄聲至身旁,一道騎影出現在馬車旁邊,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將車簾掩上。

靜笙看到那隻手,尾指上那一條長長的傷痕,明明是炎炎暑夏卻冷得渾身的血都要凍僵一般。

那道傷,是年少時她帶著他爬樹,從樹上摔下來時,他護著她被地上尖銳的石子劃破的。

君時……

“從北狄到長安一千四百裏,隻要你能讓君時帶你走,此婚約,孤便作廢。”

大寧太子當日的話言猶在耳!

可是……

她的少年,還是義無反顧地將她送到長安,送給了別人!

“公主……你別哭啊……”

烏蘭落的聲音傳來,靜笙才發現,自己臉上全是淚水。

~~~~~~

太子還朝,是要先去含元殿麵君的,而內眷則被先行送回東宮。

車馬行至九仙門,便不得再往前。

靜笙下了馬車,看著麵前雄偉的朱漆宮門,心裏有一種想逃的衝動。

君門一入無由出,唯有宮鶯得見人。

邁入這道門,她就再也出不來了!

“公主殿下,請上攆轎。”

宮人的聲音拉回了靜笙出逃的思緒,她回過神來,看見宮門後麵早已候著一隊宮人。

宮人中間,停著一頂四抬攆轎,轎身木質塗金,看得出是有品級才能使用的器物。

似是看出了靜笙的不解,宮人開口解釋道,“知道公主路途勞頓,太子妃殿下吩咐攆轎候在此等公主。”

太子妃?

大寧太子曾經說過,太子妃品性柔善,是最好相處的。

可君時卻告誡她,要提防東宮的那群女人,尤其是太子妃。

那是個真真殺人不見血的主!

當年太子大婚,一同入東宮的,還有兩位九黎族頂尖世家的貴女側妃。

而現在,那兩位側妃都死了,連她們的家族都分崩離析!

一個漢家貴女,能在大寧九黎族的天下穩立東宮,那雙手怎麽可能是幹淨的!

同一個人,在兩個人嘴裏卻是兩個極端。

“九仙門後,便是東宮內庭,我……隻能送能到這裏了。”原本清冷的聲音此時有些暗啞,似乎是在壓抑著什麽。

靜笙抬眸,看著這個差點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忍不住嘲諷地說道:“我是不是該道一句謝?謝五殿下不遠千裏將我送到這裏?”

“笙笙……”君時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麽,最後隻道了一聲“保重。”

聞言,靜笙自嘲一笑,然後,義無反顧地踏進那道高高的宮門。

“從今往後,五殿下該改口稱一聲“皇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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攆轎行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兩旁是高高的宮牆,高得像要聳入天際一般。

中原以東為尊,因“東”時屬春,色屬“青”,故又稱“春、宮”、“青宮”;國儲所居,故又稱“儲宮”。

靜笙曾看過東宮的輿圖,東宮很大,三座主宮,五座大殿,一千多個房間。東宮也很小,以它的四方宮牆,牢牢圈死一方天地。

而另一邊,東宮三座主宮之一的長信宮,鳳棲閣中,早已聚集了東宮的各位貴人們。

都是來看傳聞中的北狄公主。

“姐姐還派了攆轎給她,未免也太抬舉她了。”左邊一位貴人說道,“就該讓她走著進來。”

“妾可聽說,這蠕蠕人茹毛飲血,也不知道多野蠻啊!”右邊一位貴人一臉驚惶,“她不會咬人吧?”

“蠕蠕”是當年太祖皇帝對北狄的藐稱,諷刺他們是不會思考的蟲子。

這話就很侮辱人了,偏偏座下的貴人們還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

“鬱久閭公主是東宮的良娣,“蠕蠕”這個詞,以後莫再說。”首座之上的人輕輕道了一句,明明是輕輕柔柔的聲音,卻自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儀,座下之人隻能喏喏應是。

靜笙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進了鳳棲閣。

閣中美人很多,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但她第一眼就看見了首座之上的那個人。

大寧太子妃!

她真美!

光風霽月,像極了克灑雅湖上那一輪皎皎明月。

而太子妃同樣看著這位來自北狄的美人。

不同於中原女子的柔美,她的五官更加深邃精致,卻又不像一般胡姬的生硬。像是濃墨重彩的西域織錦上繪了柔美的山水圖。

太子妃淺淺一笑。

倒是比記憶中的那株菟絲花還要美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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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架空,所有宮殿名純屬胡扯,考據黨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