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變故

“住手!”劉穩婆大叫,“你看這是什麽?”

劉穩婆一邊喊一邊掀起桶底,把桶裏的東西朝我們潑了過來。

我和冉家一夥距離很近,這一下誰也沒有躲開,被桶裏的東西劈頭蓋臉砸在臉上、身上、腿上。

“潑剌!”

一股散發著濃濃腥臭的**,黏糊糊的,似乎是……血。

“啊!”

平貴子一家忽然慘叫起來,我聽見平貴子驚恐的聲音:“黑、黑狗血……”

黑狗血?

我恍然大悟,原來劉穩婆桶裏裝的是黑狗血,這種東西可是專門克製邪物的,冉家一夥人沾染上這東西,肯定痛不欲生。

果然,在一片嘰嘰哇哇慘叫聲中,冉家一夥人蜷縮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而且身體上也冒起了陣陣白煙。

劉穩婆走過來,抓住了冉家老母的命門,讓她動彈不得,然後冷冷地開口道:“想殺我徒弟,也得先問問我這當師父的同不同意!”

“你、你竟然……”冉家老母艱難地開口道。

可是劉穩婆並沒有要聽下去的意思,另外一隻手迅速掏出一張黃符,對準了這老母的腦袋上拍了下去,而且還冷聲開口道:“我這就破了你老鬼的煞氣!”

緊接著,“啪”的一聲,那冉家老母就倒在地上。

我本來雙腿無力,這個時候卻恢複了不少力氣。

劉穩婆走過來,拉起我的手:“凡娃子,你沒事吧?”

絕處逢生,我差點撲到劉穩婆的懷裏哭了起來,搖了搖頭,問:“師父,你把那隻大黑狗殺了嗎?”

劉穩婆點點頭,還安慰道:“沒事啦,以後再養一隻。”

我心裏又感激,又過意不去,為了我,劉穩婆把自己唯一的黑狗殺了,那黑狗可是她唯一的伴兒啊。

安慰了我一下,劉穩婆說冉家一夥作惡多端,今晚上一定要把他們全收了,讓他們以後沒辦法再出來害人。

說話的同時,我們開始把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平貴子一家。

這黑狗血對於鬼怪來說,相當於人類中的硫酸一樣,潑到身上很快就可以腐蝕肉體。冉家老公、冉家老姐被潑得最多,現在身體融化了一半,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沒有了剛才一點兒威風。

可是當我們目光投向平貴子的時候,卻發現他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不僅如此,他還怨毒地看了我們一眼,冷不丁地說了一句:“我會報仇的!”

說完,不等我們有反應,撒腿就朝後山跑去。

劉穩婆見狀,大感驚訝,這黑狗可是吃死人肉長大的,血對惡鬼的克製力極強,可平貴子這個時候還能跑起來。

“追!”

劉穩婆反應過來,衝我喊了一聲。

說著,劉穩婆飛速地從衣兜裏取出兩張符,貼在冉家老公、老姐的額頭上,然後朝平貴子消失的方向追上去。

我跟在她後麵。這個時候夜已經深了,四周黑茫茫的,那平貴子一頭紮進黑夜中,便沒了影子。

我勸劉穩婆,說明天再來找不遲,可劉穩婆說不行,現在都走到這一步,斷然不能前功盡棄。

還說,雖然看不見平貴子人,但空氣裏殘留有黑狗血的味道,我們順著氣味可以追蹤他。

聽劉穩婆這樣開口,我沒有繼續說話,跟著她一起追上去。

大約追了十幾分鍾,我們來到了冉家墳,原來平貴子回老巢了。

剛到這裏,劉穩婆興奮地道:“我看你今天還望哪裏跑!”

說著,劉穩婆喘了一口氣,直接朝墳頭衝了過去。

可是剛到這裏,我們發現地上一片狼藉,冉家墳群全被掘開了。墳口上爛開了一個大窟窿,滿地的死耗子不說,挖出來的泥土上還滲透著血水。

就在我們萬分驚訝地打量周圍時,一具花花綠綠的紙人,卻忽然從冉家祖墳的窟窿裏鑽了出來。

這具紙人剛一出現,就扭過斑斕的花腦殼,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接著衝我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而他的懷裏麵則抱著一個黑色的骨灰盒。

紙人看了我們一眼後,轉身朝後山更深的野林子裏跑去。

這一幕實在是太詭異了,但想來應該和冉家老幺一樣,平貴子的魂魄附著在紙人身上。

上一次我用阿蘇的發簪紮死了冉家老幺,現在這紙人雖然詭異,但我並不害怕。

見到紙人想要逃跑,我想也沒想,就想追上去。

可這時,我卻被劉穩婆一把拽住,語氣異常嚴肅地告誡我:“別追!”

我被劉穩婆生生地拽住,很不理解,回頭焦急道:‘師父,再不追下去,平貴子可就逃了。”

劉穩婆聽我開口,神色卻忽然變得掙紮起來,看起來想追,但又有一絲猶豫,似乎在忌憚什麽。

她就這麽盯著不斷逃跑的白紙人,目光恍惚,身子卻動也不動。我看著白紙人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消逝,急得直跺腳:“師父!”

直到這時,劉穩婆才反應過來。

她的神色看起來頗為複雜,並沒有直接回應我,而是讓我去周邊折幾根柳樹枝來,說先消除了墳地裏的煞氣。

我看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要先去墳地裏的煞氣,心裏非常不解,但因為劉穩婆是我的師父,還三番五次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好違拗,她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於是跑到周邊的灌木叢折斷了幾根柳樹枝跑回來,回來後,卻意外發現劉穩婆站在冉家祖墳前,手裏拿著一張紅色的符文紙,嘴裏自言自語:“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我走到她麵前,問她出了什麽事嗎?

劉穩婆見我回來,迅速把手裏的紅符紙握成一團,揣進兜裏,好像不想讓我看見,神情頗為慌張地道:“沒啥!沒啥!”

我那時年紀小,也看得出來劉穩婆一定有什麽瞞著我,可是我繼續問,劉穩婆怎麽也不告訴我。

劉穩婆接過我手裏的柳樹枝,然後繞著冉家祖墳轉了一圈,一邊轉一邊嘴裏念念有詞地唱著什麽,每唱幾句,舉起柳樹枝對著空氣抽打一下,那模樣像用拍子打蒼蠅一樣。

接下來,劉穩婆左轉了三圈,右轉了三圈,才停了下來,然後把柳樹枝插在冉家祖墳的墳頭上,說等這柳枝活了,這地裏煞氣才會慢慢消退。

這一切弄完之後,平貴子早跑的沒有影子了,根本沒辦法再追,所以這個地方我們也不準備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回去。

一路上,我都很不解,問劉穩婆剛剛那白紙人是不是平貴子,平貴子是要逃到哪裏去,為什麽我們不追上去?

劉穩婆卻在這個時候很嚴肅地開口道:“小凡啊,我問你,你信不信任師父?”

我見劉穩婆鄭重其事的樣子,連忙重重地點了點頭,說相信。

劉穩婆見我回答,又對我道:“那好,那你聽師父一言,回去之後這事兒不要對任何人講起,哪怕是你奶奶大嬸都不可以,隻能永遠地爛在肚子裏!”

我納悶了,事情有這麽嚴重嗎?連我奶奶也不可以講。

可劉穩婆不願意給我解釋太多,隻是說平貴子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這事兒也算是過了。但這事兒如果讓外人知道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不但我們全家會遭殃,連阿蘇也會有危險……

說這些話的時候,劉穩婆的神情非常嚴肅,一點也沒有嚇唬我的意思。

雖然我不知道這些殺生之禍究竟從何而來,腦海裏還有許多疑惑,但一聽關係到我們全家的安危,我就點頭答應了。

大伯死了,這個家我必須頂起來。

劉穩婆見我答應了,連說好,拉著我一起回了村子。

接下來,是給我大伯辦喪事了。

在劉穩婆一手的操辦下,我們家做起了白事兒。

我大伯死的太慘了,被人害死,魂還被吞噬了,被鞭碎了。

我心裏痛苦的要命,出殯那天,跪在新修的墳前,淚水止不住流下來。

劉穩婆和奶奶都來寬慰我,說大伯的仇已經報了,沒必要太傷心,如果傷了自己的身子,大伯死不瞑目啊。

我一想也是這個理,但還是發了一場高燒,在**躺了好幾天。

至於阿蘇,我讓劉穩婆帶話,我不想見到她,無論怎樣,都是她親手抽碎了我大伯的魂魄,我沒辦法原諒。

況且,我和她的姻緣已經斷了,沒必要再續上。

劉穩婆則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我重病迷糊的那幾天,總感覺床頭坐著一個紅影子,一雙溫涼的手不停地撫摸我的額頭,但我一旦清醒過來,卻沒有人影。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阿蘇向我告別,說大伯的事她很內疚,沒有顏麵再來見我,從此她將要遠走天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還說希望我原諒她,可惜了咱們一場姻緣,隻是有緣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