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明話落,葉浙安僵住了,遲遲沒有出聲。

氣氛僵持。

病房門吧嗒一聲打開,薛晨從裏麵走了出來,先看了一眼沈思明,然後對葉浙安笑了笑,“葉老師?”

葉浙安點了點頭,“是我。”聲音沙啞,他清了清嗓子,“我是葉浙安。”

“阿姨知道你來了,請你進去說話。”薛晨往邊上移了一步,示意他進門。

“謝謝。”葉浙安握了握拳,走進病房。

薛晨把門帶上,走到沈思明麵前,“有煙嗎?給我一根。”

沈思明沒動,“你會抽麽?”

薛晨淡漠又平靜道:“不會可以學,誰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的,給我一根。”

他上手翻沈思明的衣服口袋,被沈思明一把抓住手腕,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他拖進懷裏。

他們這間病房在走廊最深處,除非護士過來查房,否則沒人會過來,沈思明就這麽肆無忌憚地把薛晨抱在懷裏。

沈思明的懷抱寬厚又溫暖,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薛晨微微掙紮了一下,不動了。

“你聽到了?”沈思明問。

“嗯。”薛晨應道。

“生氣了?”

“沒有。”

“撒謊,”沈思明偏頭在他耳朵上親了親,“謊話精。”

薛晨偏頭躲開,“沒有撒謊,沒必要。”

“那還是生氣了。”沈思明歎了口氣,“你知道姓葉的是誰嗎?”

薛晨默然,過了一會兒才道:“羅大哥跟我說了。”

沈思明放開他,捧著他的臉,薛晨掙了一下沒掙動,被沈思明捧著搓揉,“別動。”

薛晨沒動,沈思明盯著他,湊過去用鼻尖在他鼻尖上碰了一下,“小家夥挺倔。”

薛晨一撇嘴,悶聲道:“我哪裏小了。”

沈思明笑起來,聽見病房內傳出腳步聲,忙拉起他往走廊另一頭走,一直走到吸煙區。

吸煙區沒人,他們在窗口站定,沈思明掏出煙點燃,用力吸了一口,剩下三分之二放到薛晨嘴邊,“隻準吸這麽多。”

薛晨沒在意,叼起煙學著沈思明的樣子猛吸一口,毫無意外,嗆到了。沈思明忙把煙從他嘴裏抽走,給他順背,“看來我還是高看你了。”

薛晨咳了好一會兒,眼睛都咳紅了,還不忘瞪他,沈思明好整以暇看著他,抬手在他額頭上一彈,“小朋友,想知道什麽可以直接問我,不要憋在心裏。”

薛晨拂開他的手,沈思明不理,繼續在他臉上沒皮沒臉地作妖,“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

薛晨偏了下頭,道:“你給我說說羅大哥和葉老師的事吧。”

沈思明把煙叼進嘴裏接連吸了好幾口,剩下一截長長的煙頭掐滅在煙槽裏,“我知道的也不多,當年羅源不跟我說,我也不好多問,隻知道他們兩個在一起兩年,羅源家裏出事就分開了,後來羅源騙他去美國,結果跑來了這邊,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沈思明沒說羅源和葉浙安之間的包養關係,也沒說自己當年為了羅源把葉浙安查了個底朝天,一來他不想破壞羅源在薛晨心裏的形象,二來,當年為羅源做過的事雖然他至今不後悔,但也不想再給薛晨心裏添堵,沒必要。

“你還喜歡羅大哥嗎?”薛晨突然問。

沈思明似乎早預料到他會這麽問,正想開口回答,突然玩心大起,起了捉弄的心思:“喜歡啊。”

薛晨一怔,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嘴唇囁嚅了幾下,沒說出話來。

他轉身看著窗外,從沈思明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他不斷滾動的喉結。沈思明驀地心上一疼,歎氣道:“多少年了?”

薛晨正撐著窗台努力調整呼吸,被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問懵了,“什麽?”

“咱倆認識多少年了薛晨?”沈思明看著他,“這麽多年了,我以為我足夠了解你,你也足夠了解我,看來不是我高估了你,是我高估了我自己。”

*

病房裏,羅媽媽半倚在床頭,右臂被打上了石膏,整個人懨懨的,醫生說是麻藥的後遺症。

葉浙安進來的時候,羅念念剛醒,羅源正抱著他哄。

看見葉浙安,小家夥揉揉眼睛,軟綿綿地叫了一聲:“葉叔叔。”

羅媽媽目光微動,指指旁邊的凳子,“葉老師,坐。源源,你先帶念念出去。”

“媽。”羅源有些著急地喊了一聲。

“出去。”羅媽媽鮮有的強勢。

羅源不願他媽生氣,隻好抱起羅念念走了出去。

房間裏頓時冷清下來,連溫度都降了幾度。

葉浙安走到床邊站定,並沒有坐,羅媽媽也沒有勉強他,直接道:“葉老師,你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葉浙安皺眉,又是這一句,就好像他找到羅源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葉浙安對羅源有愧疚,但他就真的罪無可恕嗎?

他不明白。

葉浙安站在原地,一遍遍地回想著那幾年發生的事情,除了他沒有回應羅源的感情,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羅家的變故,借走了羅家可能用來救命的錢,他想不出來別的。

葉浙安沉默著出神,病房裏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羅媽媽看著他,耐心地等著。

終於,葉浙安回神,把視線逐漸移回羅媽媽身上,“這些年我的確一直在找他,但這次遇到他是意外,是我們誰也沒想到的意外。”

羅媽媽長長地歎了口氣,“又是意外,源源這些年經曆過太多意外了,要不是命大,早就……”

不知想起了什麽,羅媽媽喉頭微微哽咽,“當初他一顆心都在你身上,我和他爸勸過他,他不願意,我們想著他從小到大沒真心實意喜歡過什麽東西,好不容易遇上了你,就由著他吧,誰想到……誰想到後來發生了那些個變故。”

“我也知道,那些事不能全怪你,說起來,你也不容易,好好的一個男人被我們源源拴在身邊那麽些時間,隻要是個正常人都不願意。”

“這些年他是怎麽挺過來的,我天天看著,我比誰都清楚,現在好不容易日子過安穩了,他爸那邊又傳來消息,說是表現好又立了功,減了二十個月的刑,這不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要回來了,所以葉老師啊……”

羅媽媽說了這麽多話,畢竟剛做完手術,已經有些喘了,但是葉浙安知道,後麵的話才是重點。

果然,羅媽媽的語氣開始放軟,甚至帶了點哀求的意味,“葉老師啊,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現在源源麵前,我不管你是後悔還是想怎麽樣,你放過他好不好?他已經夠苦了,再也經不起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