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在山崖下方的岔口處,地麵上的砂石被吹開了些,露出一道狹長的靈礦。
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晶瑩奪目的亮光。
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在那透亮的靈礦深處,卻泛著深不見底的幽暗。
黑霧如水中遊魚一般,在靈礦內部悠**飄搖。
一白一黑,一凝實一虛浮。
像是...
像是下一秒便會破開鎮壓,肆虐橫行。
“難道…剛剛我們碰到的那些黑霧海獸,都是來自於這裏?” 有人愣愣出聲。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一名弟子左右環視了一圈,“怎麽越看越詭異?”
眾人麵麵相覷,皆在彼此眼神裏看到了費解茫然之色。
突然間。
靈礦下方。
“啪!”
一張慘白浮腫的臉猝然從下方黑霧裏浮了上來,直接硬生生撞上了晶壁。
兩眼微凸,眼神驚恐,似乎正與眾人遙遙對視。
……
眾人寒毛乍起。
四周安靜得有些瘮人。
好半晌,才有人繃著嗓子出聲問道:
“這下麵…到底有什麽?”
沒有人回答。
這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大師兄,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林子矜臉色有些發白。
他們此行的任務是調查玄霜派和碧淩閣的滅門之案。
而現如今,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這些黑霧。
海域上無窮無盡的黑霧海獸…
疑似被黑霧海獸圍殺致死的兩派修士…
再加上靈礦下方這蹊蹺異象…
似乎隱隱有一隻手,在推著他們往前走。
“所有人加強防禦靈罩。” 陸懷辭沉吟片刻,當機立斷道:“我們先一同下去查看,如有任何異常,立馬退離。”
任務再怎麽重要,也比不過師弟師妹們的性命。
更何況...
陸懷辭快速掃了一眼晶壁下方翻湧的黑霧。
如果真的是魔界作祟…
那就不是他們這些金丹元嬰修士能做得了主的了。
見眾人已經準備妥當,陸懷辭一馬當先,禦空緩緩朝崖底逼近。
其他人緊隨其後。
一寸一寸下降。
周圍的氣溫也再度下跌。
在令人不安的寂靜中,眾人雙腳終於觸及到了地麵。
鞋履摩擦在砂石上,發出呲啦呲啦的聲響。
刹那間。
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猛地襲來,江崎心髒狠狠跳動了一下。
她有些焦躁地攥緊了寒鴉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這時。
陸懷辭、周豫安等幾名元嬰期修士已經快要走到裸|露的晶壁處。
江崎跟在林子矜身後。
餘光裏,她看見旁邊的弟子抹了一把汗。
陸懷辭右腳踏上晶壁。
慘白浮腫的人臉就在他的腳邊。
“大師兄。” 周豫安站在旁邊,突然開口:“你覺不覺得…這人長得有點奇怪?”
“長得奇怪?”
“嗯。” 周豫安遲疑了一下,才說:“他的太陽穴,好像特別鼓。”
陸懷辭仔細看了幾眼。
確實…
這人的左右太陽穴都鼓著一塊小包,像是有什麽東西還沒有長出來似的。
不過…
陸懷辭一言難盡地看了自己這個師弟一眼。
——同門師妹認不出來,但觀察陌生人的臉部細節倒是很敏銳。
周豫安沒有注意到自家大師兄的隱晦吐槽,繼續盯著晶壁下的人臉看。
“大師兄。” 林子矜也帶著剩下的金丹期修士走了過來,“有什麽發現嗎?”
“暫時沒有。” 陸懷辭搖頭:“我們人手不夠,又無高階修士坐鎮,這黑霧如此詭異,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難道咱們就這麽白折騰了?” 林子矜有些不甘心。
“不是白折騰。” 陸懷辭沉聲道:“至少我們也算是和這黑霧海獸打了幾次交道。”
作為大師兄,他身上的擔子要比其他所有人都重些。
如果隻有他一人,也許他還會去仔細探查一番。
但眼下,師弟師妹們修為尚淺。
若是因為他一時氣盛而招致災禍,即使他能脫身,也無法保證師弟師妹們的安全。
他正想到這裏…
“大…大師兄…” 周豫安的聲音裏透著驚慌。
“怎麽了?” 陸懷辭心中頓時一緊。
周豫安的聲音像是劈了叉,結結巴巴道:“這個人…剛剛…好像對我笑了一下。”
*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死寂。
良久,才有人囁囁嚅嚅地說:“現在…什麽情況?”
“他…他不見了。” 周豫安的聲音更抖了:“突然一下就…不見了。”
陸懷辭心中登時警鈴大作。
這不對勁!
他迅速祭出飛行法器:“我們立馬離開這裏!”
眾人皆是臉色一變,紛紛飛身上船。
可是,就在眾人剛剛站好,飛行法器還沒來得及遁離時。
妖風突襲,猶如鬼哭狼嚎。
飛沙走石間,眾人不得不加強防禦靈罩才得以勉強穩住身形。
在地麵上,飛行法器的影子慢慢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濃稠宛如實質一般的黑暗。
江崎寒毛直豎。
她略有些僵硬地抬起頭。
隻見——
數以百計的海獸黑壓壓一片將他們團團圍住,身上黑霧囂張地衝天而起,形成遮天蔽日之勢。
“怎麽會…”
有弟子下意識喃喃道:“…每一次黑霧海獸的數量不是會和我們相仿嗎?”
看著近在咫尺的黑霧海獸,陸懷辭臉色鐵青。
——他早該想到的。
離綦山越近,黑霧海獸出現的頻率就越高。
當出現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越來越趨於“零”時…
那它們就會…同時出現。
“大家保持來時一樣的陣型。” 陸懷辭飛身立於船頭,往飛行法器的靈石槽裏塞進一塊風係極品靈石,“我們衝出去!”
“衝!!!”
眾人知道這是生死存亡之際,也不再保留力量,紛紛展露自己最為犀利的攻擊。
霎時間,各色法寶威力震天,靈力衝騰。
在眾人的努力下,飛行法器成功向前推進。
像是一隻奮力脫離蝶蛹的蝴蝶。
……
可是,黑霧海獸卻像是不生不死一般,殺掉一隻,立馬會有新的海獸撲過來。
眾人費盡全力破開的包圍圈,又慢慢被縮小至原來的大小。
江崎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麽玄霜派眾人會如此集中地死在一起了。
她們現在所經曆的,也許就是玄霜派當時的情景。
靈力總會枯竭,力氣總會耗盡。
連求生的意誌都會在這樣無休無止的戰鬥中慢慢消泯。
已經有弟子支撐不住了。
其餘還能繼續戰鬥的弟子,會把那些力竭的師兄弟們護在身後。
可這樣畢竟是治標不治本。
緩解得了一時,卻終究不是逃脫之法。
江崎也已經沒有力氣了。
為了不拖後腿,她強迫自己不可以停下來。
金丹期的黑霧海獸,她能殺一個是一個。
“嘶。”
江崎用力砍下一頭金丹期海獸的頭顱,血液飆射。
她反手一抹鼻子。手背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痕。
與此同時。
在她身後卻又冒出了一頭元嬰初期的黑霧海獸。
一陣腥風襲來。
江崎心髒重重一跳,危急之下,她用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堪堪避過那隻利爪。
可沒等她喘口氣,那海獸的另外一隻爪子卻像是夾擊一般,從另一個角度呼嘯而來。
她避無可避。
就在這時。
她一直貼身放在小荷包裏的那顆珍珠。
突然化成齏粉。
*
…
一息。
兩息。
三息。
江崎的眼睫動了動。
…好像…她還好好的?
她睜開眼睛。
一名穿著紅色長袍,麵容清麗的陌生女子正懸空擋在她麵前。
她一手抓住那黑霧海獸的爪子,然後極為暴力地將其橫甩到海麵。
血霧橫飛。
這人是誰…?
“誒。” 那人聲線軟軟的,說話的內容卻毫不客氣:“我不是跟你說過,碰到危險,這珍珠可以幫你抵一劫嗎?”
江崎愣愣的。
珍珠?
等等…
這聲音確實有點耳熟。
她曾經在哪裏聽過…
“嘖嘖,貴人多忘事。” 那人酸酸地嘖了一聲,反手一掌拍死兩頭金丹後期的海獸,然後用誇張的語氣嚷嚷道:“怎麽還沒想起本美女來?”
…美女?!
江崎的眼睛猛地瞪大。
“你是…那個女鬼?!”
當時在侍婢選拔的第三關,她被要求給鬼講笑話。
當時僥幸過了關,那名女鬼給了她一顆珍珠,說是之後如果碰上劫難,珍珠可以救她一命。
隻不過,後來沒多久她便和媽媽相認了。
所以一直也就沒用上。
哪想到…
重逢…居然會是在今天這種場合下?
而且…她的長相也變了,一點都不驚悚,似乎恢複了她生前的樣貌。
“你一直在珍珠裏?” 江崎反應過來。
“你才住在珍珠裏呢,你全…” 女鬼話說到一半,突然一頓,半晌才沒好氣地說:“不是,是仙尊讓我來的。”
江崎一愣。
她媽?
“哎呀呀,這個等會兒再說。” 女鬼脾氣又暴躁起來,一腳踹死了一頭元嬰初期的海獸,嘟囔道:“先把你們送出去再說。”
於是…
在昆侖眾弟子驚悚的眼神中…
女鬼的身形憑空暴漲百倍,懸空將飛行法器托舉在手裏。
下一秒,她單手呼開飛行法器前麵堆積如山的黑霧海獸,趁著前路空曠,將“畫舫”猛地往前一送:
“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