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薛素商猛地抬頭一看,卻見一人半立於虛空中,衣袂翩翩……

不正是那雲上仙尊?

可雲上仙尊卻絲毫沒有方才那般落魄虛弱的樣子…

一襲平整白衣華光流轉,端著一絲不苟的發髻,如今,正雲淡風輕地居高臨下地瞧著他。

像是在看一隻卑微的螻蟻。

怎…怎會如此!

薛素商脫口而出:“你不是在虛弱期嗎?!”

“虛弱期…” 雲上仙尊意味深長地頓了頓。

其實,薛素商並沒有說錯。

由於神魂分裂的原因,往常她每年這幾日都會有虛弱期。但如今,由於最後一世的本源神魂提前回歸,她的神魂早已圓滿,也就自然不會再有虛弱期了。這一回,不過是演給薛素商看的戲罷了。

見雲上仙尊這個反應,薛素商再遲鈍,也反應過來自己上了當。

頓時,他目眥欲裂,猛地掙脫起來。

無奈,縛靈索卻是遇強則強、遇弱即弱。

薛素商越是反抗得厲害,那縛靈索便越是將他勒得越緊,似乎已經破開皮膚,隱隱快要嵌進他的肉裏。

“勸你莫再白費力氣。” 雲上仙尊無悲無喜,“上古蛟龍筋,淬以九轉聖毒,不是你能掙脫得了的。”

令人吃驚的是,聽到這話,薛素商竟真的不再反抗,緩緩停了下來。

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才臉色陰寒,抬頭問道:“你剛剛說女兒?你女兒是誰?”

雲上仙尊一勾嘴角:“我還以為你會先問,我是如何破了你這蠱毒的。”

“這蠱蟲,是大乘後期傾力所製。” 薛素商緊緊咬了咬後槽牙,“若不是修為比他還高,絕對無計可施。”

頓了頓,薛素商抬頭盯住雲上仙尊:“你不是大乘中期。你的修為早已至大乘後期。”

雲上仙尊淡淡地:“倒也不是太蠢。”

那日,她通過視戒得知了薛素商的計劃,也知道了他便是給女兒種下蠱蟲的罪魁禍首。

敵人既在暗處,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以獵物的形式示弱與他,待他放下戒心,自能引蛇出洞。

為了讓這出戲更加逼真,她便去找道玄,用一塊極品萬年玄晶換了一具傀儡。

極品萬年玄晶是異常珍貴的煉器材料,隻需極少量,便可讓兵器甚至是傀儡更上一個品質。道玄真人苦尋多年無果,如今看到這足有拳頭大小的萬年玄晶,自然是喜上眉梢,美滋滋地在大典前趕製出了一副和雲上仙尊樣貌一致的傀儡。

這種傀儡,隻需一滴精血、一絲神識,就可以完成原主給出的指令,真假難辨。

方才,雲上仙尊便是將蠱蟲放置進這具人型傀儡裏成功地騙過了薛素商,甚至還套出了一些情報。

……

雖然心裏已有猜測,但聽到雲上仙尊親口承認,薛素商還是感受到了一絲難以置信…

…怎麽會這麽快?!

兩千餘歲便已修煉至大乘後期…這是什麽變態的修煉速度?

後知後覺地,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悔恨的情緒。

大乘後期,即使和大乘中期隻有一階之隔,但對於他們這些高階修士而言已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畢竟,大乘後期,那便已經是半步成仙之人,修為神通遠非普通大乘可及。

若是早知道她的真實修為…那他絕不會現在就貿然出手。

薛素商臉色灰敗。

以雲上仙尊睚眥必報的性格,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他。

難不成,今天真的要命喪於此?

等等…

薛素商腦海慢慢清明起來。

“裴柒…”

“不對,不對。” 薛素商卻又喃喃自語道:當年裴之淺撿到她時,她明明就隻是個在狼群裏被養大的女嬰,既無靈根,又無任何防身寶物,絕不會是修仙之人的後代。”

可是…

若不是裴柒,那剛剛雲上說的“女兒”是誰?

百年前,雲上仙尊是因受人所托才劈了他一掌,這也就說明在那以前與他並無仇怨。

可在那之後,薛素商大半時間都在魔界,且已經鮮少下蠱。

這麽算起來,他唯一下過蠱的女子,似乎就隻有裴之淺和裴柒兩人。

想到這裏,薛素商突然開口,語氣隱隱透著一絲強行抑製住的激動:“你女兒是裴之淺?”

……

雲上仙尊眨了眨眼:“裴之淺是誰?”

薛素商卻以為雲上仙尊在故弄玄虛。

像是絕望之人努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近乎癲狂地大笑道:“你不能殺我!裴之淺的命在我手裏!你若殺了我,她也會死!”

雲上仙尊:“……”

這人真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

看夠了戲,雲上仙尊倒是覺出了幾分無趣來。

薛素商不過是被推出來的明槍,背後主使另有其人。

此時,不僅事關她自己,似乎還與仙魔兩界有關。

想到這裏,雲上仙尊臉色沉了沉。

她冷漠地掃了一眼薛素商,袖中靈光一閃,後者頓時痛苦地大叫出聲,額頭上青筋暴起,皮膚下隱隱約約有活物移動,場麵詭異猙獰至極。

“咦…” 雲上仙尊蹙眉。

此人神識似乎是被大能之士下了防搜魂的禁錮之術。

看來,搜魂之術也許是不會有什麽發現了。

既然沒有任何價值。

雲上仙尊體內清亮一聲劍鳴。

瞬間,金光一閃,滔天澎湃的靈力噴湧而出,以無堅不摧的氣勢猛地斬下。

威勢震天。

薛素商頓時方寸大亂。

慌亂之下,他一股腦地亮出乾坤袋中的眾多防禦武器,層層疊疊地將其護在身下。

見狀,雲上仙尊毫無波瀾地動了動嘴角。

果然。

在雲上仙尊這一擊下,薛素商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看似強勁的防禦頓如摧枯拉朽一般,被瞬間瓦解殆盡。

淩厲的劍影瞬間將他的身體分成數塊,軀首分離,零落散在一地鮮血上。

那顆頭顱上一雙眼睛仍舊瞪著。

死不瞑目,似乎能感受到此人臨死之前的恐懼。

雲上仙尊漠然地朝薛素商的屍體扔了一團火焰。

不一會兒,那屍體就變成如焦炭一般的黑色粉末,隨風而去,再不留一絲痕跡了。

雲上仙尊環顧四周,將那具人形傀儡收進乾坤袋後,不再耽擱。

再下一秒,她便瞬移出了十裏開外。在那裏,一艘隱形飛梭正懸浮空中。

她的女兒江崎就在這裏。

事實上。

從她將薛素商用縛靈索捆起來時,她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女兒轉移到了這處地方。

當時,薛素商心神大亂,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否則,若是她和薛素商確有一戰,任何一點靈氣外溢便有可能讓女兒受傷。

“媽…”

這聲音…

怎麽如此虛弱?!

雲上仙尊臉色一變,立馬瞬移到飛梭裏——

江崎麵色蒼白,滿頭虛汗,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看上去似乎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怎麽回事?” 雲上仙尊把手放在江崎的丹田處,一驚:“…魔氣怎會逸散至此?”

薛素商身死,原本一直以蠱蟲的身體存在的魔氣失去蠱主,便立馬像是衝破了牢籠的猛獸,凶猛地在江崎體內亂竄。

雲上仙尊臉色有些難看。

這一點倒是她疏忽了。

她本以為,薛素商的蠱蟲和其他蠱蟲一樣:一旦蠱主身亡,蠱蟲自然也會跟著死亡。

可沒想到…

眼下倒是麻煩了。

若是在修仙者的身體裏,她倒是有很多辦法可以解決這縷魔氣。

可女兒現在是凡人,身體經脈素質皆十分脆弱,根本無法施展開神通。

若繼續這樣下去…

雲上仙尊看著女兒近乎暈厥的蒼白臉色…

難道,隻能提前那個計劃了嗎?

自從她和女兒相認的那一天起,她便決定要讓女兒也踏上修仙之道。

憑借她的實力修為,自有無數方法可以讓女兒輕輕鬆鬆邁過金丹元嬰化神煉虛,成為和她一樣可以享有長久壽元的修仙者。

可讓凡胎轉為靈根之體,並不是什麽簡單之事。

——反而,這其實是逆天而行之。

她翻遍古籍,才終於在一卷上古奇書中讀到了相關記載。

若想要達成此事,有兩個方法。

其一,是借用五行之力極為純粹的器物,將其放入丹田,以器凝結靈根。

其二,是納入大量天地五行靈氣,以物質凝靈根。

第二種方法,看似簡單,實則十分困難。

先不提大量天地五行靈氣極難同時獲取,就說若是想將這麽多靈氣灌注人體,這也需要耗費諸多修為。即使是像雲上仙尊這樣的大乘後期修士,保守估計也需要耗費近百年的修為,才能做到此事。

所以一開始,她便決定選擇第一個方法。

月炎宮作為修仙界首屈一指的修仙大派,最為人稱道的除了其絕妙的門派心法,就是其鎮宮之寶:寒光焰。據說,這寒光焰是在極陰處由天地靈氣匯集而成的異火,極為純粹。

若是能把這寒光焰作為江崎的靈根之基,她定能脫凡踏入修仙之道。

也是機緣巧合,她於那月炎宮的宮主有救命之恩。若是她去求取,並非沒有成功的可能。

實在大不了,她就破例成為月炎宮的長老。

一個是沒有實際使用價值隻能作為門派象征的器物,一個是即將成仙問道的頂級修士…

孰輕孰重,自是沒得說。

她本來是打算把薛素商解決之後就趕往月炎宮,可卻沒想到出了這茬子。

月炎宮離此距離太遠,女兒的身體不一定能堅持到那裏。

如果...

她換成第二個方法呢?

雲上仙尊若有所思地看向飛梭下方。

——海域一望無際。

如果,她獻祭這整片海域,來築成女兒的靈根呢?